回到村子,吕家兄弟一路小跑逃回家,海山让张来福回家按照与华锋商量好的说辞报信,自己领着华锋向老房子走去。
推开已经改作祠堂的小院一看,里面熙熙攘攘的几十号都聚在大屋里争执什么呢,马征也在。原来自从马斯家的搬来之后,亲戚们就闹开了,嚷嚷也要搬到宗祠来住,一个两个马征也没注意,谁知还不到二天,就演变成了只要沾点亲的,都找马征指着马斯一家说事。大致说法是,他和你是亲,咱就不是亲?你不能厚此薄彼吧?马征这才知道他这一宗八杆子打不到亲戚的厉害。
这个国度面子一词的内涵很丰富,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地方,那就是对待人能上不能下。既然马斯一家子已经住进了宗祠,那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他们赶走,这就让马征感觉到头疼了。
小屁孩海山哪会明白大人们的事,只带着华锋径直走向自己的那三间小屋。谁知道进了门才发现,自己念念不忘的那张炕已经被人给占了,上面还铺着半旧的薄被褥呢。再找找,藏在里屋里的箱子也没了。那箱子里的,都是他小时候珍藏起来的小玩具:拨浪鼓,木雕的小马小羊,一爿竹子完成的小弓,这些居然统统的不见了。
小孩子家性子,最是护着自己的东西,一颗苹果宁肯藏着不吃,也不愿被别人吃了,更何况是自己长大的屋子?顿时,少爷脾气发作的海山瞪起水汪汪的眼睛,将屋里的盆盆罐罐,被褥家什统统抱着狠狠摔在外面。再看看大件的家具自己搬不动,对华锋说道:“你先坐着。”就跑到新宅喊人去了。
华锋笑呵呵的看着海山发飙,从屋里搬来把快散架的椅子,远远的坐在门外悠闲的看着天上的白云。
海山人还没喊到呢,住在这屋里的马斯家的二闺女就来了,一看自己心爱的半旧花瓶被摔破了,被褥家什散了一地,攒着针线的小箩反扣在地上,这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心知是有人使坏,但她十二岁都不到的女孩儿,看着安坐在椅子上的华锋,硬是没敢上前理论。委委屈屈的哭到都噎气了,这才想起要跑去找妈妈给自己做主。
华锋一开始还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瘦黄的女孩儿哭,不过不大一会就失去了兴致,又抬头去看天上的云去了。
一会功夫,女孩的妈妈,也就是马斯媳妇带着自己的一帮孩子气势汹汹的赶来,看了看地上凌乱的样子,顿时恼火起来,指着华锋鼻子就骂了起来:“那里来的山猫野猴子,跑到老娘家来捣乱来了!活腻歪了吧!”马斯家的一边指着华锋骂,一边冲到他面前,抬手就要抽华锋的耳光子。
华锋不紧不慢的反手甩了马斯家的右脸一手掌,把她抽得向后一个趔趄,那一巴掌自然就打不到华锋了。等马斯媳妇刚刚站稳,华锋又慢慢踱步到她跟前,大手扬起,又一巴掌抽在她左脸上。站着等她大脑缓过劲清醒过来,华锋慢慢吞吞地说到:“第一巴掌,是你骂我,第二巴掌你是要抽我。你,明白了吗?”
九州人都讲究个身份,讲究个面子。比如长辈不和小辈一般见识;比如老爷想打一个犯贱的泥巴腿子,那无论如何老爷都不会自己动手;比如一个男的,除了自家媳妇就不会动手打别的女人,就算那个女的指着他鼻子骂,一般也不会动手,要不就是掉了身份丢了面子,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按习俗来说,一个练武的人,尤其像华锋这种武学上的宗师,就算被普通人指着鼻子骂也不该动手打,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
可华锋却是一个怪胎,他父母早亡,本来家里也是有功名的儒户,二十四岁时被人*得活不下去了,想孤身逃到基里巴斯国却被巡防兵逮住。因为没带户帖和出行的手续,打了板子送到军营里去当了奴隶。后来因为边疆冲突,军营需要兵员,才从奴隶升为小兵。他学武的起点,就是步兵用的制式武器:长枪和刀。以后逃出兵营才跟着一个卖艺的师父学会了没人练的低劣的大路货:劈空掌和易筋经。
可他本来老实,很少会变通,属于一根筋的愣头青。自小又被苦难折磨的心中没了气血,换句好听的话说就是坚忍。愣是将这两门人人都知道的垃圾功夫,坚持着练出不凡来。
后来他去找仇家报复,手持长枪杀了三家一共七十三口,连幼小的孩童都没放过。逃入山中之后,他硬是凭借着自己的耐性和聪明,靠着那些年争斗的经验,找到了弹性极好的白蜡树,改良了长枪。也就是从他再次出世步入江湖之后,用了二十年间的时间,他手中的那杆枪就被誉为百兵之王。
后来,他这实力高强的孤魂野鬼不知是犯了什么人的忌讳,被一个剑仙沿着商路一路追杀,从儒人国逃出后,遇见一个西方逃亡的只剩一口气的巫师学徒,做了一次交易。华锋帮他保护一件物件,而巫师学徒用那个物件改造了华锋的身体。
从那以后,华锋边逃边刻苦练习,最后反被他在压力下将自身三种武术融会贯通,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三枪破去法宝,一掌从空中打下剑仙,砍下了一直追杀他的剑仙的脑袋。此后被人称为‘诛仙恶屠’。
他这一生的遭遇,尤其是遇见那个巫师学徒之后,不知怎么的,给了他一种对世界的全新看法,那就是他认为这个世界是由“公正”维系的。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逃不开冥冥之中的公正。
他讲究的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而且别人怎么对待他,他就立刻怎么回报别人。他认为男女平等,他认为众生平等。这就是说,得罪他的人不管是男是女还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他都会毫不耽搁的还回去。
这不,这女人要打她一巴掌,他就还给她一巴掌,这女人骂他,他懒得骂人,就折算成巴掌再抽她一下。至于实际上这女人没打中他,那关他屁事,你打不中我是你的事,你要打我是事实。
打完人了,华锋看也不看这个女人,安安稳稳的又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
这个过程中,华锋既没有说出什么恶人的狠话,也没从穿着上表现出富贵,更没有任何武林高手的做派。就因为这,马斯家的虽然被打,却并没有被他吓倒,眼珠子一转,立刻玩起女人拿手的绝活。
只见马斯家的往地上一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嚎哭着:“我不活了!……”开始她还有点‘秀’的味道,但一嗓子嚎哭之后,想想自己刚刚受的委屈和自家汉子的勇武,就真的伤心起来:“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嫁个没用的汉子,任我被人欺负也没人管,我不活了……”
一副百无聊赖表情抬头看天的华锋一下子来了兴致,脸上挂着点浅笑,盯着躺在地上耍赖哭闹的妇人兴趣盎然的看着。要说华锋这辈子,也确实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在武林中,谁敢没事招惹他啊。当然,他也杀过普通的妇人,可那都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他就没机会欣赏过这类戏码。
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这话九点九九的不离十。马斯家的孩子们看见妈妈哭闹起来,一群孩子也紧跟着干嚎哭闹,那气势,真像受了天大冤屈似的。唯有自己屋子被海山抄了的二丫头,那是真的在哭。
这边那么大动静闹起来,在前面屋里开会的马家众人终于听见了,纷纷赶来看看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