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东河市虽说不上繁华，但在沿海城市中亦算是佼佼者，城内一条婺江横跨东西，把东河市分为南北两岸，只是，同为一座城市，视乎江北起步较晚，与南岸的高楼大厦相比，却有天差地别。
历来江北都是穷人聚集之地，诸如三教九流、古惑仔、发廊等都在此扎根，热闹程度反超过江南。
离江北公园最大的香樟树下不到一百米处，有一家包子铺，那里的包子不仅个大、皮薄，味美，而且包子铺的老板赵师傅是出了名的一副好心肠，时不时的接济一下过往乞丐，渐渐地许多流浪乞丐会经常出现在包子铺前闲逛，那样的后果直接造成包子铺前门庭若市，倒像是包子铺生意红火，宾客满堂。
张志凌站在赵师傅的包子铺门前有好一会了，今天不知道怎么，赵师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店门前，再给落魄的流浪人分发馒头。
平常的这个时候，张志凌或许已经与他妹妹一起分享这来之不易的美餐，肚子正咕咕叫着，张志凌却担心着妹妹张姗姗，自从他记事起，就一直照顾着张珊珊，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张志凌所拥有的除了妹妹张珊珊外，就只剩下胸前挂着的半片汉白玉佩，这也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端起玉佩可以清晰的看见玉佩一角刻着一个‘撇’字符号，与张珊珊的另一半玉佩合二为一，看上去就像似个‘人’字，或许这就是日后去找父母的凭证，张志凌小心的把玉佩放回怀中。
一旁站着几个年纪与张志凌相仿的少年，同样一身肮脏，一身破烂，嘻嘻哈哈地，正在一旁吵闹，另一边绿化带旁凸起的石头上坐着几名老叫花子，正交头接耳。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了，东方露出一片鱼肚白，张志凌伸手捏了捏，因长时间站着而发酸的脚裸，脑袋仍翘首往包子铺内望着。
店内晃晃悠悠的，这时，终于有人走出来了。
从包子铺出来地矮小老汉却不是赵师傅，他往门前站定，一双小眼咕噜噜转个不停，冲众人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小屁孩，老乞丐、看着都恶心，也只有老赵那傻子，才会把包子馒头给你们，那可都是钱哪！”
老汉装模作样了一番，又道；“臭要饭的，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经把这家店给盘过来了，你们以后休想再从我这里讨着半点好处，走吧、走吧。”
老汉说完，双目怒视着众要饭的，像赶鸭子般，拿起一旁的扫把，催促着众人离去。
俗话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众人顿时开始骂骂咧咧，更有的连赵师傅也骂了进去。
清晨的第一丝曙光洒在身上，温暖的朝阳却驱不走张志凌内心的凉意，脑中不断地回想着，一直以来对张珊珊说的那句话，“妹妹，有大哥在，永远不会让你吃苦！”
昨晚的一场大雨视乎让张珊珊的身体有些不适，若是今天再不找些吃的，怕是要生病了，流浪了这么多年，张志凌最怕的就是生病。
包子铺的伙计在辛勤的工作着，张志凌趁着老汉在一旁与众人叽叽呱呱的吵闹不休，猛的下定决心冲到店内，打开蒸笼，抓起两个热乎乎的包子，掉头就跑。
身后传来老汉地怒骂声，“站住……别跑……小偷……敢偷你爷爷的东西，抓到非打爆你屁股不可。”接着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张志凌吓的头也不敢回，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毕竟是第一次偷东西，可想而知，心里是多么的紧张与恐慌。
幸好那名老汉，体力终是比不过少年，才跑出两个拐角，张志凌就已经把他甩出老远。
张志凌怕老汉再追来，又小跑了一阵，才慢慢停下，躲在街角。
剧烈的运动使他不停的喘着粗气、看着手中捏得变了形的包子，虽然做了回小偷，心中却还是说不出地高兴，这下可不用再看张珊珊翘着小嘴的那副委屈样！
张志凌正想抬步返回他那破烂的小屋，眼前不知何时，站着数名比张志凌年纪稍大的青年正对着他恶笑。
众青年呈扇形状把张志凌围住。瞧见他们，张志凌的脸瞬间吓成了青色，双膝一软，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头发染成金黄，衣服邋里邋遢的青年跨前一步，一把提起张志凌的衣领，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这才道：“小子，你欠我们的保护费什么时候交呀！是不是觉得我们江北五小虎好欺负呀。”
张志凌忍住脸上火辣辣的剧痛，哀求道，“卷毛哥！饶了我吧！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卷毛看着张志凌的无能，似乎更激起心中的恶念，挥起拳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小肚上。
顿时，剧痛缠身，张志凌痛苦的弯着腰，蹲在地上，双手交叉着，却把那两个包子紧紧地护在胸口，张志凌心中知道这帮小无赖又是在哪儿受了气，没处发泄，同样的事情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卷毛打了张志凌几拳，似乎并不解气，吆喝着众人把张志凌高高的抬起，嘴中嘿嘿笑着：“老规矩，老规矩。”
张志凌拼命地摆动着身体，却不敢再喊出声音，怕立时惹来一顿猛揍。
卷毛阴森森的道：“呦活！聪明起来了嘛？上次的嘴巴子看来吃的不错，值得表扬。”
张志凌看卷毛欣喜样，心中还没来的急高兴，卷毛接下的来话却让他如入冰窟，心胆巨寒。
卷毛紧接着道，“不过比起我家那只小黄，感觉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看来还得再好好地调教，调教。”
卷毛哥拿出一副惋惜的神情看着他，口中喊道：“滚你的臭鸟蛋。”众青年一起跟着起哄，把张志凌合力抬起，抛出老远。
张志凌背部着地，结实的摔在水泥路上，这一摔，把他摔得眼冒金星，剧痛遍布全身，五脏六腑似是移了位，疼痛难忍，脑袋也晕呼呼的！
张志凌挣扎着身体想起身逃跑，无奈全身吃痛下，任凭他在怎么努力，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卷毛见张志凌似有逃跑之意，带领着众青年冲上前来，对他又是一顿暴打，临走卷毛还撂下一句话：“下次再来调教你这个臭鸟蛋。”
张志凌剧烈的咳嗽着，看着卷毛等人扬长而去，强撑着自己，站直身子，对着卷毛等人的背影，心中默念，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张志凌对着手中的包子，露出一抹微笑，牵扯到脸上那丝伤痛，抬臂抹掉唇际血丝，嘴角虽然钻心的疼痛，心中却还是开心无比。
这时，他正想抬步回家，左肩却被人轻轻按住，背后传来一声，略显沉稳地轻喝，“小朋友，别走！”
张志凌心中吃了一惊，还以为经这一耽搁，包子铺那老汉已追了上来，来不急细想，忙举高手臂，大声叫道：“包子还给你，包子还给你，千万别抓我去坐牢……！”他口中虽然这样说着，脚下却想开溜，一拉一扯下，哪知左肩膀上的那只手像似生了根般，硬生生的压着他站在原地，不得移动半分。
“小朋友，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打你。”身后那人解释道，话语里似是充满关心，听到耳中却让人觉得不带丝毫感情。
张志凌眼见躲不过，心中犹疑，脚下还是慢慢的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名满脸皱纹，下巴留有一撮小胡子，左脸的一侧还带有一条长长伤疤，蜈蚣似的爬满半张脸，看样子却不像刀伤枪伤一类。
中年人一副平民打扮，左手尾指却戴着一只与他身份不相协调的黑戒指，乌黑的发亮。
张志凌只看了一眼，就让人觉得中年人的身上带有一种沧桑的感觉，浓浓地充满岁月流失而遗下的痕迹，中年人全身最不令人适意的地方，就是那双冰冷的双眼，空空洞洞的，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已不属于他。
张志凌不敢再看，心中却想，好奇诡的中年人。
“这是你的吗？”中年人微微一笑，递出拿在手中的东西。
张志凌瞄眼看去，中年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他长久以来，寸步不离，挂在胸口的那块汉白玉佩，不知道怎么到了中年人手中，忙伸手去接。
中年人快张志凌一步缩回掌心，把玉佩捏在一侧，显然不让他取回。
张志凌不得不再次抬眼看着中年人，问道；“大叔，您……有事吗？”
中年人像似知道这块玉佩对张志凌极为重要，慢悠悠道；“小朋友，想要回去的话，就跟我来。”
中年人微微笑着，脸上笑意却有些牵强，视乎这张脸不太适合出现笑容，他说罢，也不听张志凌的答复，转自离去。
张志凌看着中年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不知道这位年纪看起来不大，却略显苍老地大叔，出于什么目的，想想自身也没什么好骗，唯一值钱的玉佩，还在对方手中。
张志凌跟着中年人来到江畔一家，城内较知名地海鲜馆，二人进入包厢入座后，中年人点了几道菜肴，只盏茶间，几道美味的海鲜已陆续上齐。
席间，中年人又点了瓶洋酒，张志凌见他并不动筷，嘴上亦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喝着杯中酒。
张志凌虽然大感奇怪，但眼见满桌子丰盛的菜肴，早已忍不住腹中的饥饿，当下，不理中年人出于什么目的，大块大块的猛吃起来，酒席中，张志凌随口搭讪了几句，中年人却恍若未闻，张志凌自讨没趣，也不再多问。
这时，一桌子的菜已给张志凌吃的七七八八，打了一个饱嗝，抹掉唇边油迹，挠挠头，打破沉寂，希翼的看着刀疤客，嘿嘿问道，“我吃好了，剩下的这些你又不怎么吃，不如让我打包带走吧。”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看着中年人不置可否样，张志凌厚着脸皮叫服务生把剩菜打包，然后向刀疤客道；“那个玉佩，可以……”
“不是早还给你了。”中年人拿眼看着张志凌上衣口袋，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