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红色的液体流了下来,顺着眼缝渗了进去,与眼白相融,透过泥巴地上继续的雨水看着自己,显得分外狰狞。“我是在哪里?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疼?”四周是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害怕,除了杂草巨树,横沙乱石,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了看满是鲜血的双手,只感到一阵晕眩,是伤口胡乱了我的思维,还是强烈的恐惧迷惑了我的神经?我已不能分辨,唯一映入脑海的,就是一张诡异的笑脸,嘴角拉得很高,眼睑拉得很低,就像是欧洲古堡里墙壁上为了装饰而挂着的面具一样。我摸了摸全身上上下下,发现腰间的匕首没有了,装着仅剩两天分量的饮用水也没有了,甚至连口袋里的指南针都没有了……我该怎么找到我的同伴?绝望又一次向我袭来,我只能依稀地回忆起同伴的藏身之处,是在这个岛的西南部,但是,西南部又在哪里?又是一阵让人恶心发慌的头晕,我几乎支持不住再次趴倒。但我知道不能在晕倒了,太多人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辜负他们,我要回去,我不可以被抓到,我要回去……“当灾难降临时,我们无所适从,莫祷告,因为宙时,神亦死。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而已。”我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的,却只有黑暗……
世界上总是有些人,他们似乎生下来就是天生的赢家,让凡人不得不膜拜仰视他们,却又无比的傲慢,好像人们的崇拜理所当然。于是他们愈发地傲慢,特傲慢,慢慢地就变成了傲特慢。
滨州市是个沿海的中型城市,GDP总值很高,却不代表人民有多富有。城东有个天然湖,东湖,每每到了黄金假期便有许多不知所谓的游客来这里游湖,一个个的二话不说掏出身份证来就租船,泛舟湖上感觉自己就是范蠡,边上只要是个女的那就是西施。也不想想这要是在西湖上那自然是西施,在东湖上么便只能是东施了。
有一个年轻人叫周以曾,他是滨州二中成绩最好的学生,他是学校的骄傲,是父母的骄傲,是左邻右舍的骄傲,同时,他也有着不可一世的自我骄傲。当一个人开始发现在自己头上的光环一直都一成不变,他会开始慢慢厌倦,继而抵触。在与许生俱来的骄傲相伴十七年后,没有人会了解,今天的周以曾,除了他的优秀,还有什么是值得人称道的?当然,也不会有人想要去了解。
“人性的弱点在于贪婪,这也是七宗罪之中其三。”周以曾合上手中的书,轻扬着嘴角笑了笑,淡淡的不屑悄然露出。似乎对他来说,贪婪这两个字根本就是褒意的。就在他一边走路一边沉浸于思考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推力从他的左边袭来。他被撞倒了,撞倒他的是一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年纪但是身体壮得像雷锋塔一样的高中生,不但如此,这个高中生还有一头飘逸的大便黄的金发。但凡这身打扮的仁兄,一碰到事情都会先大声嚷嚷“兄弟我是混哪里哪里的”,但这位大便黄却有些反常,连忙将周以曾扶起,“没事吧?真不好意思,没撞伤吧?”周以曾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并不在乎大便黄的不安和愧疚,拿起自己的书一言不发地走了。是啊,何必跟无谓的人客套这么多呢?我生存的价值并非是取悦他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让人看着就讨厌的人。大便黄看着周以曾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被他的无礼所激怒,只是笑着耸耸肩,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既然我已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观擦肩而过,但或许,这只是下次相逢的一个起点而已。
周以曾还要去学校,一个他并不怎么喜欢的地方。尽管课上面老师讲的东西对他来说就好像一加一那么简单,但是除了学校,似乎他并没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去流连,与其在大马路上呼吸浑浊空气,倒不如在学校呆着观赏着凡人如何在中国教育中沉浮挣扎。而对于学校来说,周以曾的存在是一个矛盾。在一个君主制的区域中,是不允许不安因素存在的,更何况是不服从管教的现行反.革.命分子,但是恰恰是这个让人头痛的热山芋,为君主制的领导人赢得了不小的名声,正是因为有了周以曾的存在,每年的种种学科竞赛的大奖都归了滨州二中,于是乎,滨州二中从一个不起眼的普通高校,一下子成为了每年中考报考的热门高中。
当周以曾走进教室的时候,课已经上了一半。周以曾没有理会四十余道目光同时集中在自己身上,一个人静静地走到了最后一排,自己的位子上,然后又静静地坐下,仿佛偌大的教室便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尽管如此,周以曾的同学却并不怎么讨厌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因为含羞腼腆所以不怎么说话不懂得跟人交流的人而已。
这一节是数学课,高中数学对许多人来说是死穴,往往一个问题问下来举手回答的寥寥无几。今天也没有例外,数学老师一个问题问下,举手的,还是那几个老面孔。
“骆林,你来回答。”
被叫起来的是高三三班的班长,这个人在学校里算个全才,学习运动以及学生工作都是革命重担一肩扛。但往往全才不专,博而不精是这类人的通病,骆林也是一样,不过他虽然没有到精的境界,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说还是要优秀很多的。关键他是一个听话的人,这样的人总是被老师喜欢,有才干却不听话,要你干吗?
骆林站起来侃侃而谈,说的似乎有头有尾,老师却知道他还没有回答到点子上,但要知道他是一个老师喜欢的人,所以老师也没有说破,只是说:“让我们来听听有没有不同的意见。”
这时另一支手举了起来,他叫方喆,是高三三班的数学课代表。作为数学课代表的他,在数学课上是不能出错的,不然怎么有威信当这个课代表?早在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他脑中便有了两套思路,但究竟哪一套是对的他并没有把握,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会比他更先抢着回答这个问题,那个人就是骆林。所以方喆丝毫不着急,等到骆林碰了软钉子,这才举起手来,把他胸有成竹的答案娓娓道来。数学老师对自己的课代表向来是十分满意的,这次眼前的爱徒也没有让自己失望,等方喆说完,数学老师满意地说:“方喆回答的很好,请坐,接下来我来详细地解释一下方喆的解题思路。”
方喆颇为自傲地坐了下来,这套解题步骤已经以他的名字冠名,名为“方喆的解题思路”,他满足了,他并不是个全才,但是在数学这个领域,他绝对不甘人后。
然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第一排传了过来,“老师,我觉得这个方法不是最简单的。”于是四十多道目光又齐刷刷地集中在了第一排那个矮小女生的身上。这个女孩子叫李施宁,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女孩的老妈姓施。而这个老妈姓施的李施宁是这个班的学习委员,也是众多女同学心中首领级的人物。自打中国教育成形以来,班长,学习委员,各科的课代表便是三权分立,班长轻视学习委员的工作性质,学习委员也不在意自己分管下的课代表,而各科课代表又觉得自己的专属领域比班长或者学习委员都强,于是就有了种种不和以及摩擦。当然,这些东西都不会在老师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在老师面前每个人都要力图表现出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敬业态度,派系之间的摩擦在这种时候往往就不怎么重要了。
李施宁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一个的确是可以让人拍案叫绝的思路。这是否是李施宁彻夜苦思想出来的答案我们无法得知,但至少在这道题目上,李施宁是暂时胜过了方喆。数学老师也充分肯定了李施宁的回答,并且给予了毫不掩饰的赞扬。这些赞扬在方喆听来,是对自己不折不扣的讽刺。
之所以说李施宁是暂时胜利,是因为当螳螂在捕蝉的时候,总是有一只小小的黄雀在盯着这只可怜的螳螂。不过此时此刻这只黄雀却不是有意为之。
每个人都忘记了周以曾,这个智商与年龄极其不相符的高中生的存在。他在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时候抬头看了下老师出的问题,忽然发现这个问题真的是十分的好笑,一个条件根本不充分的题目居然可以引出三个不同的答案,周以曾的嘴角又一次轻轻地扬起,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出闹剧的结束。
下课的铃声响了。很多人都跑出教室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是周以曾选择了坐在位子上思考问题。但是有人偏偏不让他享受独处,纪律委员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桌子,说:“你今天上课迟到,操行要扣分,我就是告诉你一下,让你有个数。”
周以曾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打扰自己的女生,却不回答她的话。纪律委员被他看的有点发毛,转身就走。“喂,陈伶俐,”周以曾叫出了她的名字,“告诉你一个秘密。”陈伶俐被叫住了,她很好奇这个惜字如金的人居然跟自己说话,于是转过头去说:“什么秘密?”周以曾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所谓的格物穷道,是骗人的!”陈伶俐愣了一愣,随后甩下一句“神经病”便拂袖而去。
周以曾忍不住笑了,这句话若是在明朝说来,那简直就是要天翻地覆了,恐怕会有不少的老学究吹胡子瞪眼地指摘周以曾“孺子祸心,岂非患乎”,然后再给他戴上“宣传反动标语”的大帽子游街示众。陈伶俐又怎么会知道这一系列的由来?她只是个纪律委员,担负着一份吃力却不讨好的工作。操行扣分的事情要她抓,但是操行加分却是老师说了算,简单地说,就是黑锅你扛好人我当。所以她在班里并不讨好,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每每到了月末总结操行分数的时候,总是会有好几道带着怨恨的目光朝她射去。但是陈伶俐并不在乎,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她始终认为,这是她的工作,她应该这么做。
可惜的是,并没有多少人理解她,甚至于有时候老师也会对她说:“你在班级里好像没有什么人缘啊?”却不想想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除了老师,陈伶俐的天敌就是那个打不死捏不扁用火烧也无法灰飞湮灭的郭自雄。说起这个郭自雄,心里稍微抑郁点的老师都会悔及当初干吗选了教师这份这么没有前途的工作。这么说或许很多人不理解,简单地说,以郭自雄为首的革命边缘团体对于滨州二中的老师来说那就是两个字——噩梦。上学迟到,作业不交,上课不听,没事情还专门跟老师唱个反调什么的,高三三班的班主任看到郭自雄连死的心都有,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他保持三百米以上的距离。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上帝没有理会班主任的恳求,而班主任少得可怜的意志力也每天接受着考验。
刚刚就说了,郭自雄不是自己一个人作恶,而是一个团体,这个团体的另外成员有两个,一个叫林毅,另一个叫朱诚震。这两个人虽然天天跟郭自雄混在一起,但是性格却是迥然不同。朱诚震是天生的奴隶胚子,整天跟着郭自雄屁股后面狐假虎威,脑子也不怎么好使,班上没有人敢跟他争倒数第一的位置。而林毅却是个聪明人,只不过他的父母都是老师,从小就把他管得很严,通常这样的家庭背景出生的小孩要么是乖巧,要么就是乖戾。很可惜林毅是属于后者,天生叛逆的性格造就他从小就学会揭竿起义,任何事情但凡父母说是的,他都否定,不但否定,还能说出一大套之所以否定的道理来,说到后来连他当文学系教授的爸爸都说不过他,于是只好从此不再过问林毅一切的所作所为,因为这两位中年知识分子还想再多活两年。
面对这样的团体陈伶俐当然不能不闻不问,每个月的操行分这三个人都被扣得精光,如果操行分允许带负号,那每个月在陈伶俐的小本子上那三个名字的后面就不仅仅只是个零这么简单了。为了减少工作量,陈伶俐通常就是在月初的时候就在那三个人的名字后面画好了零,当然,她是不会告诉这三个人的,但是久而久之,这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还是被郭自雄知道了,于是有一个月陈伶俐刚刚把操行分公布出来,郭自雄就跑来说:“我的操行分不是零!”陈伶俐呆了呆,似乎还没缓过神来,问了句:“那你要几分?”这时候郭自雄很神奇地从身后拿出一本小本子,一边翻一边说:“你看哈,这是我这个月该扣分的地方,迟到二十次,每次一分,作业没交九次,每次两分那么是十八分,上课被老师骂了十一次,每次是一分,加起来一共是四十九分,满分五十分那么我应该还有一分,”说道这里郭自雄抬起头来看了看瞪大眼睛的陈伶俐,然后忽然疾言厉色地说,“我的一分哪里去了!?”陈伶俐被吓了跳,差点没从凳子上站起来,这时郭自雄又换了副嘴脸,和颜悦色地说:“当然,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你也是人,当然也会犯错误,犯错误不要紧,只要改正,你还是一个好同志嘛!经过我再三地考虑,决定原谅你的错误,小同志,以后工作的时候要注意呐!千万不要再以经验主义办事,要知道,干部要做好本分才能带领群众啊!”说完,郭自雄面色沉重地拍了拍陈伶俐的肩膀,扭头走了。
陈伶俐是彻彻底底地被郭自雄摆了一道,从此她每个月底不管多忙,都会认认真真地结算分数,然后再认认真真地在郭自雄名字后面的那个零的下面写上“实际分数负三十二分”。
周以曾看上去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他对这些细微的事情却观察得很仔细,应该说,他对人跟人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十分感兴趣。他喜欢观察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发现原来很多事情看似渺小,但是往往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甚至能左右一件事情的成败。周以曾之所以选择这个班级,是因为这里有很多很值得观察的对象,比如校花迟萱,让人头疼的郭自雄团体,闷声不响外表阴暗的曹为,自负的骆林,不服输的方喆,努力的李施宁,没人缘的陈伶俐,人气王柯文斌等等等等,每个人都有很独特的地方值得他观察。周以曾虽然在学习上已经没有了成就感,但是在这方面他重新找到了乐趣。
这一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的口语让周以曾十分受不了,于是在快上课的时候,他溜出了教室。学校的南面有个小树林,由于那里有个焚化炉,所以很少有人会过去,但周以曾却经常去,因为很多时候他需要独立思考,嘈杂的教室和喧闹的操场都不适合他,唯独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能给他意想不到的灵感,从此他除了教室,待的时间最多的就是这个小树林。
这一次他也没有例外,从教室里出来后他便来到小树立,挑了一棵不算显眼的树爬了上去。时下是三月,刚刚是春雪消融暖风微醺的季节。躺在树上,听着树叶沙沙微鸣,看着天空残云飘过,正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乐事,周以曾也喜欢这种享受,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两三岁那个还没有愤世嫉俗的年纪。时间一分一秒悄然而过,如果没有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或许周以曾会在这里待上一天。
走进树林的人是曹为。那个个子不高有些微胖而且话语并不多的人。他急促地呼吸,左顾右盼想找寻什么,终于,他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然后狠狠地砸了下去,砸了一下似乎还不够,砸完之后他又拿起一块更大点的石头重复刚才的动作。石头砸够了,他又开始踢地上的落叶,被踢起的落叶纷纷从高至低飘落,哗啦啦的甚是好看。踢了一会儿树叶,曹为也累了,一屁股做到地上,口里骂骂咧咧地说:“蒋仁康你个王八蛋,蒋仁康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死了也要喂狗,狗都不吃,嫌你的肉臭!杂种……”曹为的声音周以曾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那个富家子蒋仁康又在欺负曹为了,而曹为除了到这里发泄,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反击,原因很简单,他是个懦弱的人。懦弱的人通常都会被欺负,而正因为被欺负,所以越来越懦弱,这样的人几乎一辈子无法翻身,除非,有一个更懦弱的人可以被他欺负。简单地说,懦弱的人就是没有自信的人,他们觉得自己不可能胜过眼前这个欺负自己的人,与其反抗而受到更多的欺负,倒不如默默忍受,到了后来再被欺负,他们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坚持着认为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取胜的,这一点是不用尝试的,于是他们便越来越没有了自信。到某一天他们开始欺负别人,开始认识到,原来自己的力量尚不是最底层,于是丁点的自信又开始建立,这种自信的建立会一直持续直到他们再次被欺负。
曹为就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只不过,平时的曹为,给人的印象是打不还手逆来顺受的主儿,若不是碰巧周以曾正好在树林里偷闲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外表阴沉的人居然积累了这么大的怨气。
周以曾为自己的新发现而感到惊喜,于是乎他更加仔细地聆听着曹为自语。“蒋仁康……你不就是有个好老爸么,算他娘的什么本事,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啊,早晚……嘿嘿……嘿嘿……”这两声冷笑让人忽然间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只见他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拜的是哪路神仙,口中喃喃说着:“上帝菩萨保佑,蒋仁康不得好死,破财遭灾,拜托拜托。”这上帝菩萨算是曹为自创神仙,结合中西文化,凝聚智慧结晶。说完,曹为又顾自发泄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可是周以曾却久久不能平静。他脑中忽然间蹦出个大胆的想法,正是这个想法,让他的心扑通扑通地急速跳着,甚至有些口干舌燥,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兴奋。曹为口中的神是不存在的,但是,既然不存在,就由我来担当吧!周以曾开始在脑中盘算着一个对他来说很好玩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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