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关平离了定陶,恍如失群之孤雁,漏网之虾米。急急似丧家之犬,忙忙似脱鹰之兔。逃生哪儿皆是路,四海可谓都是家。
关平当下直走到天黑,方停住脚步,如此逃的半月,忽一日夜里,错过了歇脚的地。暗思且先寻个地方落脚。左右寻视,见前面都是密林,天黑黑一地里看不见,先走一步捱一步。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见的一所倾颓的寺院,风吹起,叮铃铃作响。山门大开,行的五六十步,见四下里无人,尘埃一地里,蜘蛛丝满天。寻了半晌,愣是无人无米,道的一声晦气,便在寺角里,寻了干草,就地里将息一夜。却待合眼,寺门外传来声响,道:“有人吗?”关平心思:“天不绝我,这许晚了有人来。莫不是带的好吃的,且先结果了那厮,再议!”当下,关平也不作声,只拎了霸风刀,倚在房门处候定。
不一时,一道人影走将上来,却待开口,关平那霸风刀早到他头上。不想那厮也是个练家子,反应恁快!一旁闪过,关平奇勒:俺却道这厮这么晚了,不在家却呆着,却也有些本事。那厮也舞起一把大马刀来,两个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一上一下,在这草堂斗了二三十合,两个斗的个棋鼓相当,架隔遮拦,劈挪砍撩,相互撑本事。
那影道:“兀的可恶,你这蛮人,洒家非要夺你家寺院,却愣的刀兵相见,却是何礼数?”关平不答话,只顾砍来。两个再斗了十数合,那影子把刀一撇,跳出圈子,关平暗暗道:“没想的半天来了个好本事的,却叫俺要饿的苦也!”那影听的这声音,道:“兀的,好汉你是谁?报出名来,洒家听了你的声音怎恁耳熟。”关平道:“你听好了,俺非别人,乃邺城关家庄姓关名平字武锋,绰号“圣手刀枪”的便是。你待怎的?”那影子听的,慌忙下拜,道:“原来哥哥在此,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关平走近瞧了,道:“你莫不是‘大刀手’廖华。”却道此人是谁,姓廖名华字元俭,襄阳人,其妻舅在关家村上住,这人在其舅家住的半年有余,因同好使刀,又同在一个村坊上,廖华与关平曾相互比斗过几回,以此认得。
又道他这把刀,却也非凡物,名唤作“狗头刀”。战国时期商鞅变法多有旧贵族阻扰,而秦孝公为振国图强,赐下此刀,见刀如见天子,拥先斩后奏之权。商鞅用此刀杀过无数贵族,使得人人见而寒之,故而在当时贵族中被言为“阎罗刀”!后商鞅被车列,其后人困穷,将此刀外卖于廖华祖先。
关平道:“贤弟却为何到此来?”廖华道:“哥哥且休言,听洒家说来。只因你在外杀了人,官司缉捕到乡里,为因拿你不着,拿的你家太公并兄弟,同解到县里,县令置问,两人皆说不曾见你回家。那县爷是个糊涂的主,哪肯依,只道是两人私藏哥哥。夹了号的便打,太公本年事已高,哪经的了这苦,竟将打死,你兄弟去理论,却也是一棒子毒打。你兄弟没奈何的,只得忍了这口气。俺当时只道你在家,正想寻你比武,却撞见这事,是活佛也忍耐不得!洒家不忿,定要为太公报仇,叫得你兄弟,两人再去杀那狗贼,不料彼早有准备。却你哥哥了得,竟习会了天书,更将逃生法宝‘御风双简’给的洒家,让洒家逃出城来。洒家本想再去杀他一遭,却恐遭了毒手却无人报信于你,耽误了你兄弟的性命。探的你在定陶杀了人,以此来此寻一遭。”
关平听的老父生死,大哥身陷囹吾。怒发冲冠,禁不住一声长啸。提了霸风刀便要杀回去。被廖华按住,道:“我知哥哥心思,但只恐你我二人力薄,枉答的性命,却救不得人。”“贤弟却待怎的说,让俺眼睁睁的看自个儿兄弟去死,让那贼人猖獗。得以逞狂!”“关二哥,且稍安。洒家听的黎阳近处有一风华山,山上有个大王,名叫“虎头狮子”张绣字英杰,雍州高陵人氏。武艺颇了得,手下有喽罗三五百,倘请得动他时,我等胜算大矣。”“既贤弟恁的说,却依你。”当下计议定了,廖华拿出干粮把与关平吃了,二人休息。
次日,二人取路往这风华山来。不一日,到得山下,山旁跳出数个人来,皆比划着手中的刀,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关平二人见了,皆笑道:“似此畜生也来学打家劫舍,莫不是山上没人了么。”两人只先把言语来激,好让小喽罗去报于山大王。廖华道:“休脏了哥哥手,只洒家便打退了这厮们,好叫正主出来。”廖华一声暴喝:“只你们是不济事的,快叫你家大王下了来,没的做个缩头乌龟,木头锈材!”华只刀背砍着,并不曾要了他们性命。那几人见敌不过只得报上山来。
却说这张绣乃关西人士,曾向一武人学的枪法,枪法精湛。因有人辱骂师傅,奋而杀之。逃难江湖数年矣。一次,到得这风华山,山上有一大王鲍素,听的手下人道,有一单客骑马打此处过,便下来劫掠,不想铁板上撞了钉子!遇到武艺老祖宗了!反被绣两三刀杀了。绣招笼的其旧部,在这风华山上做了大王。已有半年余。
今日正在教场练习骑射,忽见几个人败还,道:“你几人做的甚来,却这副得行?”几人跪道:“告大王,山下来了两个了不得的人物,指名叫你下去,道你再不下去便是缩头乌龟!”绣道:“果系有此事。安有如此了得的过客?”绣就近掇了条枪便下山来。
你道此枪为何物?但唤作:破奴枪。乃汉武时卫青大将军所用,曾无数次击败匈奴,因张绣祖先是大将军府上用人,后大将军亡故时,盗的此枪做为传家之宝。
人未至,声先传,道:“兀的!哪个鸟人撒野!爷爷在此!少得猖狂!”廖华见来得这人,怎生打扮:冠有白鹿皮,身着棕叶服,白面儿清秀,双眼儿俊俏,直个好男子。
张绣是前道:“却是你两个乳头小子,俺却要看看你们的本事,看枪!”廖华也舞了狗头刀来战张绣,两个捉对儿厮杀,杀的十合,华力气稍弱,关平挥出霸风刀,加入战团,三个儿枪来刀往,杀的五六十合,三人稍息。关平道:“没想处,大王真个好本事。我二人佩服!”张绣道:“你二人本事也了得,敢是不打不相识,两位英雄可愿上山坐一把交椅,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廖华道:“这事却待议,我二人有要事求大王。却刚才不有冲撞处,还望恕罪。”说道这里二人便起身施礼。绣道:“管他甚要事,先上山喝的酒,吃的肉再说无防。”
三人随一同到的山寨,叫小的们搬出一桌子肉食果品来。廖华却将这事一一说了,绣怒道:“焉有如此混帐的县令,自家兄弟的事情,哪有不帮的道理。你兄弟就是俺兄弟,你父亲便是俺父亲。害的俺亲人,却能无事,那要看他本事!二位兄弟,今日且罢了。来日,当点齐孩儿们同醉一场,去救出大兄弟,杀那贼鸟官,为太公报仇,替兄弟出气!”当下三人大谈豪情,至三更方息。
来日一早,叫起孩儿们,就山上一醉,聚得五七百人,拉起大旗,“报仇雪恨”。杀上邺城来。在路行的不一日,这一日到的邺城外密林,众人皆饱食了,议道:“到得傍晚行动最好。”遂候至黄昏,聚合的众孩儿们,齐杀入城来。当是傍晚,守城门兵早已因倦,心思早回到家去了,直张绣一等人杀至吊桥才发现。却是迟了。
三人如下山的猛虎。人挡砍人,佛挡弑佛。一地里杀到牢房,救出关宁,四个好汉一发了恨,无论县里男女老幼,皆杀之。将县里值钱的一应什物全取了,叫喽罗在那县衙放起火来。众人方心满意足,带着喽罗返还风华山去了。关平,关宁,廖华,也在山头自做了一号大王。众人当得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肉。过得好不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