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五人晓行夜住,不一日,来到这清河高塘镇。众人都贪行了路途寻不到宿头。五人商议却待如何。蒋钦道:“遮莫再行些路程,看看前方可有人家。”众人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得一座板桥旁,远远的一簇红杉林,林里闪着一所庄院,庄后却叠着此乱石山冈。郝萌叫道:“这却不是宿头。”众人尽皆欢喜,上前来把门。韩当上前来打了礼,问道:“俺几个因贪行的路途,错过了宿头,欲投宿贵庄一夜,明日依例双倍与你房金。”那庄客道:“只别日还可,今日却不行。勿要在此防碍,快些儿走!”旁边蒋钦打一揖道:“胡乱借俺们个地住一晚却也无事,明日三倍与你了房金,又不用吃,且管的住就好。”那庄客发将怒来道:“你几个恁的不认抬举,都说了别日里投个宿无碍,今日里却忙着呢,谁来张罗你等。没的再在这里讨打。”张飞听的大怒:“你这村厮,好没道理处,我们说了不白住,你便还要打要杀的,待人却不是这么个礼!”庄客们都骂道:“这不是该死的吗?却去采他作甚?”众庄客都不答话了。
此时,一个老人走来,但见得:白雪的胡须,如霜的头发,两眼炯炯似火炬,一身着了保暖衣,初看却是一土地,再看满脸写着悠愁字。那老人有五六旬,拄着一条龙头杖,直将到门首,喝问庄客道:“你们直在此闹什么事?”庄客道:“这几个蛮子要打俺们几个。”韩当上前道:“我几人是北方行来,要到南方去干事,因寻不到宿地,却来你庄上打挠一番,明日依例多拜纳房钱,叵耐这几个庄客就是不从,道今天庄上有要事,没人张罗。”那老人道:“敝庄今天实有要事,遮莫怪得庄人。既是行路之人,且到里面来吧。”众人在正堂分了宾主坐定。老人家道:“几位既来此地,也是有缘,我自叫了庄人与你们些酒食,早吃的早歇息。”韩当道:“感承太公收纳之恩,此地唤作什么名?又敢问的太公高姓?”老人道:“这村唤做红杉村,老汉姓崔名毅,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因朝廷昏暗,吾兄辞官归隐,携了家族宿居于此。”蒋钦道:“竟到的司徒家来,实是机缘。”崔毅道:“我这便叫了庄人取些酒食来。”
不一会,庄客掇了张桌子,放下二盘牛肉,五六样菜蔬,五双箸,荡了六七角酒,便下去了。好汉们早已饿得前肚贴背心了,自不谦让,就坐下一番吃了。太公叫了庄客把好汉引到外壁厢去住了。临了,吩咐道:“夜间但有的如何热闹,切不可出来探视,免的性命不保。”五好汉听得都暗思奇了,却又有作怪的了。
且不说好汉们将息,却说这山后不是有乱山吗?名叫“乱坟山”。离红杉村有十七八里路有一个主山,名叫“黑山”,为因周围故去的人都葬在那,故得此名。近来有三个强人聚了三五百喽罗在那山上,常打家劫舍,此间离州府远,官军禁止不得。那山大王每月叫得小喽罗四下里讨进奉,但有不给便引喽罗杀人放火抄家。前月,到这红杉庄上来讨银时,刚好太公女儿外出上庙回来,见得这家有女如此,便去告了大王,大王便撇下三十两金子,百两银子,七八匹红锦定礼,叫下月讨银时便亲自来取了娘子上山,去做的压寨夫人。
这崔毅就这么一个女儿,况且本家又是官宦子女,如何把的女儿与强人做夫人,倘若传出去,却不使祖宗蒙羞。以此,太公叫了庄客都备办了刀枪棒戟,要在今晚与那强人并个死活。太公见得天已暗尽,叫庄人前后各点起无数的灯烛,就在庄院里放下数十桌,上面摆着香花蜡烛,叫出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酒,大碟放着菜。你只道为何?原来却是都放死的蒙汉药,欲把这大王都麻番了好做了,以解百姓困苦。日间东西早已收拾好了,待杀的这恶人,大家便起程奔洛阳去,想那天子脚下安有强贼?
约摸初更时分,只听得山后边锣鸣鼓响,众人都出了后门来看,只见远远的来了五六十把火,照耀的山后明朗,一簇黑漆漆的人马飞奔庄上来。那喽罗高叫道:“老汉,速叫的庄人出来接大王。”崔毅与庄人都站在门后,只见的这个大王如何:貌似恶鬼,眼露凶光,满脸狞列,发丝膨垢。兼一脸乌黑,齿牙露口,肥矮体膀。
为因身不满六尺,人唤作矮脚鼠魏续,东海人氏,善使一杆“银玉棒”。这银玉棒传为广寒宫嫦娥给玉兔捣药时所用的棒,一次捣药时,嫦娥与吴刚话语,却不知是什么话引得仙子不禁颜笑,而不小心掉下这根银玉棒来。两人恐被玉帝见罪,皆匿而不奏。这玉棒直掉下来砸了魏续家的屋顶,是故以为天赐之宝,留作自用。
当下魏续穿了条红马褂,搭了条红腰带,蹬了双红丝靴,骑的一头卷毛儿红马,来到门前。崔毅见得,如此多的喽罗,人人满脸恶像,个个一身横肉,早有些心颤。却是都捏了几把汗,倘若蒙汉药放的少了却不糟糕!
崔毅与庄客在门前都一地跪了。那魏续哈哈大笑,冲到崔毅面前道:“你是我的岳丈,自是俺来跪你,你却如何倒来跪俺,没的是坏了礼数。”崔毅道:“大王话差矣,老汉只是你治下的一小户,当行的此大礼。”那魏续听了,又是大笑:“恁得,却生受了丈人这一跪。喽罗们俺们自去喝酒吃肉去。”
众喽罗发一声,都冲将进来。不想到那大王却在山寨早已喝的七八分醉,到得这里还怎个吃酒?魏续只把身子来靠崔毅,口里囔道:“丈人,俺的夫人呢?”崔毅劝道:“大王,且是这喜庆的日子,你再多喝两杯。”魏续道:“既是如此,丈人,我且回敬了你一杯。”那大王自喝的这一杯,便听的旁边房里有声响,自道:“感是丈人把娘子藏在这里的,我却去入了洞房再说。”颠颠簸簸的走来。
你道这房间是谁,却是那五个好汉。五个好汉刚宿下,便听门后的一阵锣鸣鼓响。那张飞定要起来看热闹,为因好汉都记得崔毅的吩咐,便都拦住。现下里到了庄前,张飞早禁止不住,闹将出声音来。是故引得魏续来。
当下,崔毅见大王去了客房,暗道一声坏了。向几个庄客使了眼色,那几个庄客各拎了棒子相互踅过去,尾随跟了。魏续刚把门推开,见得五个横肉好汉在门口推桑。不是娘子!早酒醒了!却此时,那庄客一棒子早到,魏续听的脑后风起,一旁地上歪过,躲了去。爬将起来,大叫道:“孩儿们,都来帮大王杀了这些人,竟敢设计暗算大王。”那边桌上见的大王有难,齐棹了刀枪棒剑,杀过来,见的庄客便杀,煞时吵闹打斗声响起。
五个好汉出来看时,见的庄客被砍死在地,崔毅也被个喽罗打翻,张辽道:“像有强人劫庄。”话没完,早有三五个喽罗拎了刀棒来杀这五个好汉。这五个汉子,却是小喽罗能撩拨的?!齐发了喊来救庄客与崔毅。五个好汉是五只虎,直杀的喽罗们哭爹喊娘,这里张飞早与魏续拼斗起来,拼的三五合,魏续喝的酒多,早没力使,翻身便往外逃,这时张辽早追上,一脚掀翻了,便是一阵拳脚,直打的魏续大呼求饶,张辽叫了庄客把魏续绑了。
那边韩当早一脚把那喽罗踹出五六尺远,扶起崔毅道:“太公可好,这莫不是强人打家劫舍吗?”太公道:“五位莫不是天神下凡来救的我这一庄人?却得众好汉相救,感恩不尽!”太公喘了两口气,道:“这伙便是山后强贼,来强取我女儿的,老汉不从,但要与他们厮并,却闹将出来。”韩当道:“既是恁的,太公在此坐了,俺去杀的喽罗来。”韩当边杀边叫:“兄弟们,这伙是山寨强人,来庄上欲强取太公女儿,俺们一发儿都结果了这厮们。”五个好汉齐发狠早杀倒一片喽罗,剩下的喽罗都发声喊欲逃上山去报与那两个大王,脚腿却似灌了铅的重,头似挂了军帽的沉,眼又似悬了灯笼的晃,正是迷药发作时,走不了几步,都一头栽倒在地。好汉们见了都暗道:“怪哉怪哉!”
庄客们有四处躲的,有出来帮忙的,有逃走的,现在见喽罗们不是死的,便是药翻了的,还有的是被客人拿了的。都出来收拾残局。各自去收拾了喽罗的尸体,将药翻了的喽罗都绑了,把的桌上的酒菜都倒了。
欲知乱坟山上知怎的来报复,如何连囚了五个好汉?且看《三国封神志》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