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麻烦还没有结束。
当晚十一点半,凌晖亲自守到最后一桌客人结账离去,然后通知服务员打烊,做完例行的每日结算,这才打车回到文强路永新村的出租屋。
声控灯逐层亮起,五楼房间的大门口却坐着一个满身疲惫的女人,脸埋在膝盖上正沉沉入睡,如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凌晖吓了一跳,这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赵雪吗?
凌晖忙在她身边蹲下,一只手抱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脸,叫道:“雪,你怎么了?”
赵雪睁开红肿的双眼,看见自己的男人终于回来了,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钻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先进去好不好,别坐在门口了!”凌晖想起身开门,颈后的双手却死死扣住,不肯松开。他又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想来这边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凌晖——”赵雪从他怀里抽离,泪光晶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了一句最简单却最难回答的问题:“你爱我吗?”
“又是这种傻问题……咱们进去再说!”凌晖第二次尝试起身,却仍被她死死扣住。
“你一定要回答我——”赵雪依旧看着他,眼角滑落一滴泪,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一无所有了,全世界都遗弃我了,你会遗弃我吗?”
凌晖以为她又是看了什么电影一时感触,把自己带入了剧情里,心里微微一笑,说道:“我现在数一二三,然后起身开门,你要是乖乖跟着进来,就不会被遗弃。一……”
赵雪急着想说什么,却只听到一声“二”。
凌晖依然看着她,隔了数秒之后叫了声“三”,颈后的双手终于松开了。他抱住赵雪站立起来,腾出一只手摸出钥匙开了门,然后牵着她走进去。
赵雪走了几步,一阵晕眩,又跌在了凌晖怀里。
凌晖见她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心下大惊,忙把她扶到床边,放她躺下。赵雪眼前一片昏花,手里却紧紧握着男人的手掌不放……
原来中午她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倒在地,赵母担心女儿真的怀有身孕,便送她到医院接受检查。但赵雪趁医生和母亲不注意的时候,从医院偷偷溜了出来,身无分文,没有电话没有钥匙,只能步行到最近的文强路永新村,在凌晖的门口从中午两点一直坐到半夜十二点。
听完赵雪的叙述后,凌晖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你这算不算离家出走?”
赵雪将心里的悲伤和委屈全说给男人听之后,情绪已经恢复了很多,此时握着男人的手,心里也不再恐慌,而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轻轻说道:“对呀,我们母子俩被抛弃了,没人要了。”
凌晖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她的肚子,又看着她的眼睛,厉声说道:“赵雪!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你给我说真话!”
赵雪也收敛了笑容,弱弱的问道:“有的话你会怎样,没有的话你又怎样?”
“现在不是玩选择题的时候,姑奶奶!”凌晖激动得从床边站起身,十指插进自己头顶的短发,慌张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又走回来对她说道:“这不是人民公园的脑残游戏,选船长就给指南针、选海盗就给藏宝图!这是生命,是责任,是我们两个的责任!只要真的有,我就不能当没有!你明不明白?”
赵雪躺在床上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总之心里暖暖的,眼眶里又冒出一汪清泉。
“不要再拿这样的问题来考验我、折磨我了好不好?”凌晖又坐回床边握住她的手,目光焦急而又坚定的说道:“我负责,我们结婚,我不抛弃你!把他生下来好不好?”
清泉四涌,赵雪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的双眼,抬起另一只手背挡住抽咽得变了形的嘴,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凌晖来到铺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丁丁拿账目给他看。现在已经是三月底,再过两天就到四月了,所以他此刻结算月账也没什么不妥。
营业额减掉成本,扣除税费,再扣除员工工资、奖金等七七八八的费用,整个三月的净利润是十一万五,加上苏小宇给的十万,此刻凌晖的户头资金达到了近二十五万。
“如果我用这笔钱去买房子,而不是继续扩建店铺,你会不会觉得我自私?”凌晖问丁丁。
“不会呀,现在铺子已经完全属于你,赚来的钱本来就是你的,怎么能算自私呢。而且早一点买房子的话,你也可以跟妈妈团聚了。”丁丁说道。
“买了房子,就团聚了吗……”
凌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看着马路上奔波劳累的行人,心里想着这些人都有没有房子呢?如果没有,他们需要奋斗多久?如果有一天他们也终于买到房了,日子真的会幸福起来吗?
无论如何,这次非买不可了。就当是为了跟赵雪结婚;就当是为了接母亲来城里;甚至,就当是为了转移资金,不被姓田的分走……
赵雪向公司辞了职,也退掉了租住的公寓,暂时搬进了永新村。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跟随各种购房团,四处看楼盘。凌晖把选购大权交给了她,自己则每天留守店铺,严阵以待。因为他知道,姓田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只盯上了大蛋糕的老鼠,就算暂时被扫把赶走,也一定躲在某个角落窥探,等待着反扑的时机。而凌晖就像是守护这块蛋糕的人,他必须全神贯注的防备,因为黑暗的角落里,处处都潜伏着贪婪的鼠眼。
果然等到第三天,麻烦就来了。
这天晚饭时间,烧烤城依旧像往常一样顾客盈门,座无虚席,东店大厅里有说有笑,一片祥和,突然某张桌上传来一阵不和谐的争吵,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所有客人都停下口,望向事发地点。
只见四个染了头发的社会小青年,正在刁难一个服务员小姑娘。其中一个黄毛指着地上的碎啤酒瓶喊道:“我说是臭的就是臭的,不信你就自己趴下去舔!你不舔就叫你们老板出来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