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急忙说道:“买!买!我一定给你买,等我过两天有钱了马上就买!”
小女孩又说道:“你不是有个开宝马的姐夫吗,再去向他要几千块钱嘛,这条裙子过了夏天就不流行了!”
小男孩有点犹豫:“我姐夫……我姐夫……”
小女孩嘟嘴说道:“哎呀不就几千块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姐夫连这点儿小钱都不舍得给你,凭什么娶你姐呀!”
小男孩无可奈何道:“好,好!我去要,我去要!”
小女孩这才露出了笑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个时候酒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音乐突然停止,一个穿着千疮百孔的牛仔裤的DJ跳上中央舞台,拿起麦克风喊道:“观众朋友们——你们期待已久的CrazyHour现在开始,让我们一起忘掉烦恼、忘掉悲伤,跟我一起rockyourbody!”
话音刚落,柔和的灯光立刻变成闪耀的彩灯,劲爆的重金属摇滚音乐也随之响起,酒吧里所有的男男女女都跑到舞台周围使劲摇摆,呐喊,尖叫,尽情的发泄。连几分钟前还伏在小桌上呜呜大哭的失恋男也起身加入到疯狂的人群里,声嘶力竭的怪叫,扭动,像一个浑身抽搐的绝症病人,但在彩灯一闪一闪的照耀下,他的表情却是享受的,满足的,像是在接受心灵洗礼的教徒。或许,这就是他自我治愈的方式。
还有刚才那对高中生,也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人群,两个稚嫩的身体不紧不松的搂在一起,随着舞曲沉醉的全身摇摆,两个人的表情也很享受,也不知是享受音乐的节奏,还是享受身体的摩擦。
看着酒吧里光怪陆离的一幕又一幕,苏小宇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确如凌晖所说,这种地方不适合他。
失恋男成天泡在酒吧,是为了逃避现实,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早恋的高中生逃课来酒吧,是为了偷尝禁果的新奇体验。
看起来似乎都是为了爱情,但他们的爱情,真的是爱情吗?
如果不是,那真正的爱情又是什么呢?我和萌萌,又算什么呢?
苏小宇一路想,一路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街道,街道边有一家看起来年代很久远的茶馆,门顶悬着一块红木牌匾,写着四个淡雅的大字:逸尘草堂。
茶馆开的位置并不显眼,里面的客人好像也不多,但远远听去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时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和锣鼓声,似乎正在上演什么戏剧。
如果是凌晖或者大刚,肯定早就绕道而行了。但苏小宇是读过古文学的人,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反正现在也无所事事,便决定进茶馆看看上演的是哪一出戏。
这家茶馆不大,但屋内搭建的舞台却一点也不马虎,足足十平米的高台,幕帘层层,背景精美,台上的演员们彩妆、服饰、道具样样齐全,三五个配乐者各自*着乐器坐在舞台边,紧密配合着演员的一举一动。台下的观众多为六十多岁的老人家,都笑呵呵的吃着瓜子,喝着茶,专注着舞台上的表演。
苏小宇找了个桌子坐下来,目不转睛的对着舞台看了一会,没瞧出是哪一出戏。服务员给他送来一壶茶,苏小宇小声问道:“请问今天演的是什么?”
“《卓女当垆》,讲的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服务业亲切的答道。
“这个故事我知道!”苏小宇兴奋的说道:“已经开始很久了吗?”
“有一会儿了,不过精彩的段子马上要来了,你听——”
苏小宇忙看向舞台,只见一白衣生角正端坐中央,面前是一架古琴,轻弹而唱曰: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
有艳淑女在此房,何缘交接为鸳鸯?
凤兮凤兮从我栖,得托孽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这一曲便是闻名遐迩的《凤求凰》。汉赋大家司马相如原是汉景帝的弟弟梁孝王刘武的门客,梁孝王死后,司马相如便回到家乡,可是穷困潦倒,无以为生。有一日他应邀去当地富商卓王孙的家中赴宴,酒酣耳热之际,众宾客素闻其擅长琴技,便请他弹奏一曲。而此时司马相如已经观察到门外有一窈窕身影正在偷听,知是卓王孙之女卓文君。文君亦是当地有名的美貌才女,新寡在家,又素爱音乐,司马相如便特意弹奏了这曲《凤求凰》,借琴曲来倾述自己的爱慕之意。文君闻得琴声,从门缝里偷偷看他,不由得为他的气派、风度和才情而吸引,也产生了敬慕之情。
宴会结束之后,司马相如又通过文君的婢女向她传达心意。当夜,文君不顾父亲的反对,私自跑到司马相如的旅舍,决心与他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两人便连夜快马加鞭,逃到成都,过起了清贫却幸福的日子。他们迫于生计,开了一家小酒馆,文君挡路卖酒,掌管店务;司马相如系着围裙,夹杂在伙计们中间洗涤杯盘瓦器。这就是著名的“文君夜奔”的故事。
虽然早就知道情节,但这出戏还是让苏小宇看得如痴如醉,感动不已。卓文君对爱情的执着和向往,舍弃荣华富贵、甘愿当垆沽酒的魄力,以及后来相如为官之后对婚姻的坚守和勇敢维护的精神,都令人心潮澎湃,久久难忘。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白头吟》中的这一句令苏小宇回味最深。酒吧里醉生梦死的人们,如果你们能明白这句话的真谛,还会为了那些功利熏心的虚假爱情而继续萎靡不振,扼杀自己的青春吗?
稚气未脱的学生们,你们要付出多少偷食禁果的代价,才能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靠金钱、靠物质来维持的呢?
已经是晚上八点,萌萌发现外面的天黑了,应该就会想起我。
苏小宇隐隐有点牵挂妻子,但又不想这么快妥协,他非要让她着急一次,留点深刻印象。苏小宇性情温和,连惩罚也是如此温柔。
离开茶馆之后,他又来到了曾经的大学校园。毕业已经整整三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喧闹如昨。虽然现在是暑期,但留校的学生也为数不少,校门口的小店铺依然红火。水煮摊,打印室,精品店,小餐馆,处处都曾留下过他自己的足迹。
苏小宇走在熟悉的林荫小道上,两旁的每一张石头长凳几乎都有凌晖和大刚喝酒划拳的身影;图书馆,大礼堂,自习楼,还有依然灯火通明的学子食堂,苏小宇看着周围的这一切,仿佛自己也正上完自习,正在回宿舍的路上,如那四年里的每一天。
只是在这些熟悉的道路上,再也看不见02届国贸三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因为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校园已经将他们的身影从记忆中删除。
苏小宇来到久违的足球场。凌晖和大刚曾是系队的主力,分别踢前锋和中后卫,一个攻一个防,两人都是球队的核心。每当他们有比赛的时候,苏小宇都会到场边来助阵,实际是帮他们看管衣物和饮料。
这个球场三面是看台,剩下一面是个小土坡,种着整齐的小树。夏日比赛的时候,很多观众都不坐看台,喜欢在土坡高处的树荫下看比赛,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其中有一棵小树,树下有一撮草特别茂盛,坐在上面松松软软的跟沙发一样,以前苏小宇就经常坐在这里看两个哥们在场上的飒爽英姿。
他寻到这棵小树,那撮草依然茂盛,已经被后人坐得更像沙发了。但他最挂念的不是这个“草沙发”,而是小树底部光滑处,他曾刻下的一个名字。
毫无疑问,他刻的当然是一个“芊”字。
那几年除了看球赛,每当苏小宇苦闷、寂寞的时候,就会来这棵小树下静坐。然而他的烦恼,多半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人,所以他将所有的愁苦与思念,全都留在了这棵小树上,一个简简单单的“芊”字,就是他全部的宣泄。
苏小宇蹲下来,用手抚摸着树干,很快便寻到了那个在他心里深深扎根的刻痕,虽然经过多年的风摧雨蚀,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一如他心底始终解不开的那个结。
突然间,他心头一惊,发现这个“芊”字的旁边竟然又多出一个字,似乎刚刻不久,居然正好是一个“宇”字!
这一惊着实不轻,苏小宇睁大了双眼,一颗心几乎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甚至都不敢用手去触摸。一棵小腿粗的小树干底部,刻着两个工工整整的字,一个饱经风霜的“芊”,一个印迹新鲜的“宇”,虽然年代上一先一后隔了许多年,却大小相同,一左一右对称而立,竟如一对饱经磨难的苦命情侣一般。
凌晖?还是大刚?不,就连他们俩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更没有告诉别人,难道是我自己梦游来此刻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