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刚满脸惊愕,疑惑的看着他,又听他断断续续的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讲完,又默叹了许久,才道出一句:“可惜啊,可惜……”
“你说我最该可惜的是什么,孩子?房子?还是项目?”凌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他妈的这句话一问出口,我才知道原来我输掉的东西这么多……”
“不,这些都不是。”大刚看了看他,说道:“你最可惜的人,现在就在门外。但她已经不属于你。”
凌晖何尝不知,他输掉的最大一个筹码,就是与丁丁这份本来可以很美好的感情。此时被大刚一语道破,他就如一个被风刮走了伞、又寻不到屋檐的躲雨人,彻底暴露在倾盆大雨之下。
“呵呵,是啊,是啊……”凌晖苦笑一声,瘫倒在沙发上。他现在又明白了“大悲无泪”,这个时刻他流不出泪却还能笑得出声便是明证。
大刚说道:“幸好,小范也是个不错的人,还是你自己挖掘出来的。赵雪的这个安排也并不过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算合情合理,本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惜……唉,可惜偏偏这个关键的孩子是假的,以至于你围绕他所作出的一系列决定都成了错。感情上的错,可能很难挽回了,但是在事业上,应该还能再争取一下。”
“怎么争取?原本还能指望卖房子,现在连最后的身家都没了。”凌晖无奈的说道。
大刚从背包里取出两个厚厚的信封,说道:“我想办法帮你凑了点,这里一共是十万,一半是我的,另一半嘛……她不让我说……”
“你不说,我不要!”凌晖将两个信封推开。
大刚知道他的性子,便干脆说了出来:“丁丁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凌晖激动得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这是她省吃俭用准备还债的钱,我绝对不能要!”
“刚才我也这么说,但她坚持要给,还说如果不是你的一再相助,她根本存不到这么多钱,现在你有困难,她更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帮你。”大刚把他拉回座位,继续劝道:“再说这又不是送给你的,只是做个押金嘛。等项目顺利做完,不仅能足额归还,还能赚回更大的利益,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全公司的事,丁丁作为你最得力的助手,她当然希望你能借助这个项目为公司赢来转机,打开局面,所有人都对你有信心,难道你自己却没有了?”
听到这番话,凌晖才默许接纳,将这沉甸甸的两个信封捧在手里。
大刚接着说道:“宇少最近也挺烦恼的,我就没叫他。而且这个项目涉及到纪晓芊,我就更没敢跟他说。”
“嗯,应该的。”凌晖点了点头,又问道:“他最近烦恼什么?”
“好像是夫妻俩又冷战了,他老婆把漫画吧搞得一团糟,又不思进取,犯了老毛病,为此小吵了几架。”
“哼,这个大小姐,太不懂得珍惜了。”凌晖冷笑一声,想着苏小宇殚精竭力,四处奔波,前后周旋,都是为了稍稍改掉一些妻子的坏毛病,没想到结果还是白忙乎一场,不禁为他感叹。
“我们俩都苦着呢,你小子是不是独自乐啊?”凌晖突然又问道。
“乐个屁!”大刚苦笑一声,说道:“咱们仨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要乐一起乐,要苦一起苦,我这不也低潮着吗。”
“上次那事儿不是完美解决了吗,手下们现在都为你马首是瞻了,还低潮个啥?”
“唉,你是不知道啊——”大刚长叹一口,躺在沙发上说道:“华鑫这次对我的考验可谓是空前绝后啊,全方位、多层次、系统化!之前我把不听话的手下摆平,那只是第一道关,只能说明我没有辜负她在工作中对我的提拔,接下来还有我如何对上级、如何对其他部门的同事、如何提高业务水平适应新时代的飞速变化等等等等,这还只是工作上的;还有在生活中,我又该如何对待她的朋友圈、如何把握我们的距离、如何……”
“够了够了,说重点,说重点!”凌晖光是听就已经头大了。
“中心思路,就是说要培养我的主见,要做到一切决定都由我做主,而且都能面面俱到、考虑周详,就算过关了。”
凌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在培养男朋友,还是在培养国家主席啊?”
大刚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倒退,还不算正式的男女朋友,她说了,这叫‘有待革命检验的可培育型超友谊关系’,只有等最后检验合格了,才能重新转正,谈婚论嫁。”
两人对视几秒,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切的烦恼和顾虑都抛诸脑后,就算再提及,也如“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那种气概,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了。
知己在侧,有酒相伴,要的就是这种境界。
第二天上午,凌晖的精神恢复了很多,正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现在他已筹得七十万,只缺最后的三十万了。如果东江名苑那套房子还在的话,不算转按揭,三十万立即出手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许多人都争着抢着要。可问题就在于……它的户主并不是姓凌,而是姓赵。
前台的小如来到凌晖办公室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板,说道:“晖哥,有个姓赵的小伙子找你,好像是个高中生。”
说曹*,曹*就到?凌晖还来不及回话,一个笑眯眯的身影就已经从小如身后闯了进来,口中还恬不知耻的说了句:“姐夫,是我!”
果然是赵元吉这个小冤家。看来还是逃课来的,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就差没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同学了。
“你来做什么?”凌晖没好气的问道。反正已经跟赵家决裂,他也犯不着再对他好声好气。
“别这样嘛,当一天姐夫,一辈子都是姐夫!今天我是给你带好东西来的!”赵元吉也不用他开口招呼,自己就脱下书包坐在了沙发上。
凌晖从桌前起身,走到茶几前问道:“什么好东西?”
“这个呀,可是我姐费尽心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带到的,我爸我妈都不知道!所以我专门逃课来的!”赵元吉拉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凌晖。
凌晖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但又不想问这个小冤家,便先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文件,还有一个红色的本本,上面有一个国徽和两行烫金小字:中华人民共和国房屋所有权证。
“啊!”凌晖大惊,简直不敢相信,难道赵家不要这个房子了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赵雪念旧情,那对凶狠的父母也绝对不会松口!
“还有这个,我姐说你应该用得着,办完之后再快递给她就行。”赵元吉又从书包里翻出一张身份证,正是赵雪的。
凌晖接过身份证,跟房产证捏在一只手上,就等于将这套房子的三十万捏在了手里。他忙问道:“这不是放在你爸妈的床头柜里吗,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姐本来被锁在房里,电话也被没收了,但她写了张纸条塞进我房里,求我帮她。然后她假装要自杀,把我爸妈都骗进到她房间里,我才有机会溜进爸妈房间把这个偷出来。”
凌晖睁大眼睛看着赵元吉,脑子里想象着这惊悚的一幕,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不管赵雪做过多少错事,撒了多大的谎,那也只是一个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而不得已的手段,她的爱确是百分百真心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凌晖又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帮你姐,你知不知道你把这些东西给了我,你们家会失去什么?”
“哎呀,我知道!”赵元吉笑了一声,说道:“这不就是一套房子嘛,值多少钱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我爸说了,以后也是给我姐的,我得不到一点好处。但我姐告诉我,如果我把它偷来给你,你就会给我两千块钱,是不是真的?”
凌晖疑惑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智障儿童。见过败家的,没见过败家败得这么可爱的!他当即回到办公桌前抓起钱包,抽了两千块现金递给他。
“姐夫果然说话算话!终于可以请曼曼唱K了,她这段时间总是不理我,我正愁没钱哄她呢!”赵元吉拿着两千块的蝇头小利走了,留下的是一套可以卖出三十万的房子。他的贪得无厌一再让凌晖愤怒,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刻竟帮了他的大忙。
凌晖将这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抱在怀里,心中感慨万千:雪,这是你爸妈厚着老脸为你争取的最后一点利益,也是我因为实现不了你想要的幸福而做的一点弥补,你为什么要还来……
他将信封里的资料倒在茶几上,掉落了一张折叠了好几层的信笺纸,看起来并不属于这些文书合同。凌晖将纸片展开,一排排娟秀的字体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封没有署名没有日期、不成规格的短信:“新房子再漂亮,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幸福。我们全家欠你的太多了,这份罪我永远赎还不了,更不应该占有属于你的东西。请你原谅我,我最大的错误在于我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你的心已经被人占据的时刻……祝你和丁丁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