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昂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老弟啊，咱都是热爱游戏、热爱武侠的人，说话也不拐弯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最近在跟一个大网站洽谈，他们有意收购我的工作室，然后他们负责推广和运营这个游戏。这家网站在国内很有实力，他们出手的话，我想成功的机会更大一些。”
一听这话，凌晖就知道自己没戏了。对于这些只懂研发不懂运营的工作室来说，卖给大网站是一个不错的归宿，这就好比一个只会种瓜不会卖瓜的老农，自己摆摊叫卖太吃力，效果也不一定好，所以都很愿意自己田里的瓜被商家全部承包，虽然价格要少掉一半，但总比卖不出去烂在田里要好得多。
站在谈生意的立场来说，凌晖这次的来访已经失败了，他虽然野心勃勃，但终究比不过财大气粗的名网站，所以他只有遗憾的笑一笑，保持应有的礼貌和风度，站起身来说点恭喜和祝福的话语，然后铩羽而归。
但是站在一个玩家的立场，他却有着另外的遗憾，转身离开的时候，凌晖发自肺腑的随口嘀咕了两句：“可惜啊，要想玩到原汁原味的武侠游戏，却是不可能了……”
这句话若在别人听来，只是一句吃不到酸葡萄的小抱怨而已，但是传入皇甫昂的耳朵里，却有点不是味道了。因为他和他的团队十年来一直致力于打造最纯粹的武侠游戏，在这一个领域也确实难有敌手，虽然企业没怎么赚钱，但声誉极高，业界也尊称他为“皇甫大侠”，此刻却有个后生小子说他的作品不够原汁原味，就如一个顶级的著名厨师突然听别人说自己不会放盐，心中怎能平静，当即说道：“凌总，请留步！”
凌晖和白杰已经走到门口，双双疑惑的转过身。
“你刚才说玩不到原汁原味的武侠，是什么意思？”皇甫昂的眼神很犀利，明显带着挑战，意思是说如果你有更高明的见解我就叫你凌大侠。
“不不不，我们凌总不是这个意思……”白杰忙为领导打掩护，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理由。
凌晖却一点也不怵，从容说道：“请皇甫先生自己想一想，如果您游戏里的侠客背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电吉他，女侠们穿的不是青衫罗裙而是吊带低胸装，药铺里的掌柜卖的不是九花玉露丸而是双倍经验卡，领悟顶级武功心法再也不用靠游历修炼，而是靠二十块钱包月的离线托管卡，您觉得这一切还是您心目中的那个江湖吗？”
皇甫昂满脸的傲气顿时化为乌有，睁大眼睛看着他，表情里七分惊讶，三分赞叹。
凌晖继续说道：“皇甫先生可能一直潜心研发，对网游市场的潜规则研究得还不太透彻。这个网站虽然实力雄厚，作为门户网他确实遥遥领先，但在玩家心目中臭名昭著，他之前代理的几款游戏，口口声声说永久免费，但一进入游戏却处处需要收费道具，甚至还有内置外挂，只需要额外充值便可以自动升级！到了现在，他代理的所有游戏都成了这种不伦不类的运营模式的牺牲品！皇甫先生，我此刻所说的话完完全全是站在一个玩家的立场，《玄晶剑》是我们这些老玩家心目中最后的一片净土，最后的一份期待，只要它不死，我们的武侠心就不死！”
皇甫昂凄然的说道：“你说的对……他们确实跟我谈过，让我开发一些极端的东西，会严重影响游戏平衡，但他们却说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赚钱……”
“那就看——”凌晖说道：“皇甫先生的个人追求了。您做这么多年的游戏，究竟是为了赚取巨额利润，还是创建一个让我们所有武侠迷都流连忘返的精神江湖？”
皇甫昂也是个血性汉子，毫不掩饰心中的犹豫，他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凌晖和白杰都看得出，他一方面不希望自己的游戏推广失败、石沉大海，另一方面更不希望自己的心血也变成一部索然无味、令人反感的吸金工具。他反复思考，摇摆不定，抱着双臂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也忘了顾及两个仍站在门口的客人。
他此刻就像一个待嫁的黄花闺女，一方是财大气粗、家底雄厚的土财主，一方是才华横溢、却尚无功名的年轻书生，嫁给财主自然生活安逸，但理念不合，内心不顺；嫁给书生，虽情投意合，却不敢保证将来是否能飞黄腾达。这些道理凌晖都明白，换做他自己，也会犹豫再三，所以他耐心的站在门口静候结果。
皇甫昂就这样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足足十分钟，才重新走到凌晖面前，表情慎重的问道：“如果我把游戏交给你，你能保证将里面的特色毫无保留的展现给玩家、并留住他们的心吗？”
“皇甫先生，既然你如此慎重的问我，我也一定要慎重的回答您——”凌晖认真的说道：“我现在不敢保证，因为我对您游戏的认识还停留在三年前的单机系列。其实真正的玩家是不信广告的，他们信的是玩家自己，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提前让我的团队全面接触您的游戏，然后才能以玩家的身份和感受，去带动其他的玩家，这就是我推广的理念。”
皇甫昂边听边点头，略微想了想，答应道：“行！我提供一批帐号，这段时间你们可以随意登录我们的测试服务器，为了快速达到体验效果，我可以帮你们调整等级和装备……”
“不不不，不用！”凌晖说道：“既然要准确把握玩家的感受，就不要做任何调整，我们就一级一级的练，亲身体验每一个细节！”
“好！”皇甫昂情不自禁的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我给你一个数据库，武功、怪物、任务的相关资料数据都在里面，这样是为了避免你们走弯路、浪费时间。你需要多少帐号？”
凌晖问身旁的白杰：“我们项目二部有多少员工？”
“算上我的话就有十一人。”白杰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二部有几个女孩子，从来不玩游戏，要不要我调换其他部门一些男孩子过来……”
“千万别！”凌晖笑道：“这些没玩过游戏的人，他们的体验感受才最珍贵！因为网游需要不断发展，吸引新玩家的加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皇甫昂高兴的说道：“好，我给你二十个封测帐号！”
赶在下班之前回到公司之后，凌晖把项目二部的同事全部招到了会议室，加上白杰和他，一共是十二人。
“现在我们有一个很急的大项目，需要你们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把它们转交给三部的同事去做。”凌晖开会从来都是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不多讲。
二部的人都如临大敌，神情紧张，不知道老板亲自吩咐的这个“很急的大项目”，究竟有多可怕。
凌晖对身旁的白杰点了一下头，白杰立刻起身，给每一个在座的二部员工发了一张光盘，光盘上各自抄着一组字母和数字。
凌晖见每个人手上都有了一张盘，这才继续说道：“这是一个最新的网络游戏，每张盘上都有一组帐号和密码，一会你们各自安装在自己的电脑上，从明天开始，你们的工作就是——玩游戏！”
此话一出，员工们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不知道老板在开什么玩笑。
凌晖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有没有玩过游戏，但这次，你们不仅要玩，还要玩出自己的心得来！我给你们两个星期时间，前一个星期，你们什么都不要管，按照游戏里面的剧情尽情去玩，不懂的地方可以相互交流，这是一个网络游戏，可以聊天，可以组队冒险，也可以独自修炼，随你们的喜好去玩，喜欢的话下班回家继续玩也可以，但是不能算加班哦！”
会议室里哄的一声笑，气氛才缓和了下来。这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们领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美差事。
“后一个星期，你们还要继续玩，但这时候要开始有目的的玩。你们一边玩，一边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要把这个游戏推荐给朋友，你会如何介绍，如何以最简练的语句和方式将游戏的精髓告诉别人。这就是你们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能做到吗？”
“能！”几个男孩子声音叫的最响亮。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玩游戏居然也会成为工作内容。
“凌总，我们也要一起玩吗？”一个女孩子举手问道。
“当然要！在网游里面，女玩家可是宝啊！”凌晖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一片支持。笑了一阵，他继续说道：“女孩子感情比较细腻，如果你们弄不明白游戏里面那些复杂的武功啊、装备啊什么的，就注重剧情体验吧，文笔好一点的，可以结合它的剧情写几篇心情文章，但不准原封不动的摘抄NPC的对话哦！”
“凌总，你也要玩吗？”一个男孩子大声问道。
“玩，当然玩！当年我可是我们宿舍的PK王呢！”凌晖眉飞色舞的说道：“我练级可是很快的，你们别落后太多，到时候被我欺负可别怨我！”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阵的欢笑声，外面的同事听见了，还以为他们在偷偷开生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