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剧院查访2
——唐玉文
“谢谢你，伍副书记，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好要你的六张戏票！”钟科长说，半真半假地打着哈哈。
“家伙，”伍副书记也笑着来上这么一句，“你还是那个钢嘴利牙的古怪脾气！”
“嘿嘿，人说本性难移嘛！”钟科长笑笑，“怎么，伍副书记，什么时候有空到我那儿坐坐？”
“你那里？市公安局刑侦科？”伍副书记笑道，“全市最高刑侦衙门，我可不敢去坐！”
“难道，你怕我把你当作犯人抓起来？”钟科长说罢，和伍副书记两个人都哈哈地大笑起来。笑罢，钟科长从嵇妤那里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朝他表哥的屋里走去。
小谭夹起公文包，尊敬地叫了一声“伍副书记”，然后跟着钟科长，往屋里走去。
“任团长，你家来贵客了！”嵇妤用她那甜润、娇嗲的口吻朝屋里喊。喊罢，她回首朝小谭嫣然一笑，往前走，紧紧地跟在钟科长的后面。
在这当口儿上，伍副书记收起了戏票，钻进他的那辆小轿车里，“嘟”的一声开走了。
“我家来贵客？是哪一个呀？”隔了一下子，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子迎了出来。他朝钟科长扶了扶眼睛架儿，突然惊喜地扑了上来，亲热地笑道：“哈，小钟子，我刚才还在念叨你，什么时候有空儿，到我市剧团里来玩呢！”边说，便抓住钟科长的两条胳膊，转了个大圈圈。
他，就是钟科长对人说的表哥任斯。
“表哥！”钟科长被他的亲热情态给感动了，心里滚起了一个热浪头。
“这位小同志是……”任斯表哥把眼睛转向小谭，疑惑地问。
“她叫小谭，”钟科长介绍，“我的刑侦助理！”
“你好，”小谭大方地朝任斯伸出手儿来，“任团长！”
“小谭，你好你好！请，请进吧！”说着，任斯表哥和小谭握了握手，然后，一个劲儿地将她和钟科长往屋里让。
“团长，只顾亲热客人，忘了还有我这个老部下呀！”嵇妤跟在钟科长的身后，跺着脚儿玩笑道。
“哦，是小嵇呀，进来，你快进来！”望着跟在钟科长身后的嵇妤，任斯笑道，“你是熟人熟事儿的，难道还要我再请你一遍吗？一会儿，我还想演一出戏儿呢，哪儿少得了你这位主角儿呢？进来，进来，你快进来！”
走在前面，钟科长进屋，走到了茶几跟前。由于忙，钟科长已经有很久没有到表哥的家里来坐了。今儿个碰上，可要好好地坐下来聊聊了。可是，钟科长的屁股才刚落座就骤地跳了起来：哟，沙发板面好热！他走到茶几的另一边，用手摸了摸它的板面，也是很热。钟科长举目茶几上，两杯浓茶正在袅袅地冒着热气。
这里是任斯表哥的外厅，贴满了漂亮的字画，摆满了高级的木器家具。摆着茶杯的茶几斜对面，是表哥卧室的虚掩着的门。
“表哥，刚才你家来了客人？”钟科长望着任斯，随口问道。
“客人？谁？我家没有来客人呀，刚才就是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改稿儿！”任斯表哥惊慌起来，怔怔地望着钟科长，满脸通红。
钟科长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瞥了一眼表哥，瞥了一眼茶几面上的那两杯热茶。
“哦，这茶，这茶，是……是……”任斯表哥见钟科长瞥着茶几上的热茶，不由得慌乱地说，“哦，对了，刚才市革委伍副书记来问我要票，是我倒给他喝的！小钟子你看我这记性，被你一问来客，我倒把他给忘了！嘿嘿，小钟子，坐，你们坐，你们坐嘛！”
哄卵话！什么伍副书记要票喝茶，乱讲！谁不知道伍副书记有个特殊的心里怪癖：喝不得茶，一喝茶就要反胃，又咳又吐？你任斯和他很熟，就凭了这你会倒茶给他喝？还有茶几上烟灰缸中的烟蒂，全是些“文姬”、“花山”牌的，哪里有伍副书记习惯抽的“大中华”过滤嘴香烟？再说这沙发的皮面，伍副书记在外面讲了那么久的话，俗话说人走茶凉，他坐过的沙发板面还会有这么烫人？……看不出，任斯这么个斯文诚实的表哥，有时还会哄骗自己这么一下子！
等钟科长一坐下，任斯表哥就和他亲热地寒暄起来。而嵇妤呢，更是相当的热情，端糖果，倒茶水，忙了个团团转。
任斯表哥今年快要满五十岁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黄土埋了大半截子的人”了。刚才的伍副书记胖得难看，可他这任斯表哥，却恰恰与其相反，瘦得出奇。高颧骨，瘦瘦的脸颊上没长一点儿肉，瘦骨嶙峋，没点儿腮肉，只有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皮把它包住。长脖子，喉结突出，能看得见一勒一勒的颧骨。手，像干枯柴；脚，似高跷棍。由于他的身材十分的干瘦，使他穿着在狭窄的中山装，也显得宽阔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