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明月之夜3
——唐玉文
当时，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看着抖着手怎样也解不开襟怀的歆他娘，钟科长心里的那种酸楚哟，实在是难以自禁。哭啊，小歆手舞足蹈哇哇大哭，歆他娘抖着手解不开襟怀默默流泪，造反派看押人员的大声催促，钟科长的苦楚与无奈，那种惨景，就是石头人儿见了，也会流泪的！
好半天，歆他娘咬紧牙关，闭着眼睛抓住自己的衣襟狠命一撕。只听“呲啦”的一声，歆他娘硬是连衣服带皮肉扯下了一大快下来。看着她那脓肿溃烂的胸脯，和小歆那泪眼汪汪，拼命地贪婪*的样子，钟科长的眼圈一湿，眼泪禁不住就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老市长和歆他娘的眼睛警惕地四下里一扫，见眼前没人，看押他们的造反派“英雄”们离得远远的，就一齐压低了声音愤懑地说：“小钟子（歆他爹），我们被迫害的这一切你全都看见了，以后如有机会，你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一定，一定！此仇我钟仆若不报，誓不为人！”钟科长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回答的。回答时，他已把拳头恨恨地握住，猛地往掌心里一击……
“你可要为我们报仇啊！”老市长和歆他娘的这一句激动、愤懑的声音，此时又在钟科长的耳畔响起，他彷佛看见了老市长和歆他娘正在天际云端里，用探询、讯问的眼光望着他。这话语，这眼神，令钟科长再也难抑制住自己激愤的心情。猛地，钟科长抬头，朝着老市长和歆他娘那被修整过的坟头可着嗓子喊：“老市长，歆他娘，伍弻一伙已经全部完蛋，你们的大仇我们已经得报，你们的冤情，我们已经伸了！”
“是啊，”常娟走过来，意味深长地接上了话茬儿道，“粉碎了伍弻一伙的阴谋，老市长和歆他娘的冤我们是伸了，他们的仇我们也报了，但是在我们F市的流毒还没有肃清，他们遗留在社会上的残渣余孽还没有彻底清除！我们一定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保持冷静的心态，谁若胆敢破坏我们的四化建设，胆敢破坏我们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我们就要和他作坚决的斗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对！阿娟哪，”钟科长语重心长地说，“战斗正未有穷期，形势也会更加复杂，我们应该更加努力地工作，去完成历史和时代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
“是啊，钟科长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努力地斗争，才能不会辜负老市长和歆他娘寄予我们的厚望啊！”敬爱地望着钟科长，常娟不禁轻轻地点了点头。突然，她将话锋儿一转，说道：“可是，钟仆，你却把我爸爸嘱咐与你的一件大事儿，给忘了！”常娟说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包含着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
“我把老市长嘱咐的一件大事儿给忘了？”钟科长侧着头望着常娟，想了好一阵儿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儿？没有，没有呀！”
此时，因为陶醉于大松林的景色，小歆和芳芳，已经拉着手儿，跑到树林里玩儿去了。也许，这两个孩子，是想去采一些鲜花和翠枝儿来，扎两个花圈来献给他们最敬爱的亲人吧？
“钟仆，那我来提醒你，”常娟拉着钟科长的手，慢慢地和他往那两株大松树之下走去，“那一次，我们一起去造反派‘扫落叶’的所谓司令部里去探‘监’……”
“常娟你是说，”钟科长恍然大悟，“是我挨那个造反派的‘守门狗’顿了两枪托儿的那一次吧？哦，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是呀，”常娟歪了头儿瞟了他问，“那你给我说说看！”
“那一回，”钟科长回忆着道，“我们俩走进去后，就在荷枪实弹的造反派‘英雄’们的监督之下，在一间满是烂绳头断棍子的臭气熏天的破房子里，会见了你爸爸老市长和歆他娘。当时，我们俩惊叫一声，一齐悲痛、心酸地扑在了自己敬爱的亲人的怀里……”眼下，钟科长的心儿又叫那痛苦、辛酸的往事儿给搅乱了，说到这儿，他颤抖着声音，再也说不下。
沉默，钟科长和常娟脸对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后来，”常娟深情地望了钟科长一眼，接着说道，“我爸爸和你都说了一些什么话，钟仆，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钟科长说，“老市长说，造反的歹徒们为了夺权，看来是准备置他们于死地了的。他要我们不要悲伤和颓废，要振作起来坚持着顽强地活下去，迎接那云开日出、挺直腰杆、扬眉吐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