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火寻风眼前的只有死寂和黑暗,一切都消失了,最后连色彩也随之幻灭,连黑暗也不再黑暗。
“轰!”
古人类似乎要把粉碎的世界再粉碎出千千百块,化身成虚无缥缈的火寻风被无数次打散再重组。
火寻风成为了天空,浮游在仍然稀薄的大气里。大地重新变成了泥色,碧蓝的海和了无边际的大地。
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植物,甚至没有生命。
一切似乎已经变回最原始的状态。
整个地球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洲大洋都变得面目全非,亚欧大陆被开出一片地中海,泥土灰尘随着风暴堆积到澳洲,一直延伸至南极,成为现今地球最大的新大陆。
虽然这个世界看不到一条生命,但火寻风在混沌中隐隐感到各族中还有不少聪明的人躲过了古人类毁天灭地的复仇攻击。
少部分骷人选择了潜入深海,量子人选择了宇宙突围,成年的树人虽然彻底被摧毁,但泥土下很可能还幸存着种子,千年冰封的冰魄下还遗留极少数植物的孤儿。
量子族远逃天际,但他们一定会复仇。就像古人类从天而降一样,把属于他们的世界抢回来。
人灵呢?
没有人灵。
人灵永远是最弱势的族群。
人灵随着四野飘拂的灵魂彻底消散,以后这个宇宙不在存在这个种族。
火寻风知道自己恐怕也在不久的将来消失,忘记痛苦,忘记甜蜜,然后消失。
但过了许久,他发现不是这样的。
他被一团一团的尘雾包裹,围绕在身边的是一层白烟,白烟除了用尽办法维持他,还保护着另外一堆微弱之极的灵体。
白烟之外是一团黑尘,黑尘几乎笼罩整个天地。
无数次的日落日出后,火寻风终于明白,那层黑尘肯定是席琳。她是天地间第一个永生不灭的灵体,古人类就算用最暴力的武器也摧毁不了席琳。
火寻风有时候会想,式流和羽月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外域的古人类招回去了呢?
他不知道,曾经有人说,犹太人是对懂得创造的民族,他们的聪明,源自他们的仇恨。
由此可见,仇恨很可能是生命大的跃进的捷径。因为仇恨所以生命开始思考,仇恨越大,思考的东西就越精彩。如果世界上没有仇恨,生命大概就会停滞在一点享受,不再前进。
地球的争夺还没完,古人类没本事一下子摧毁所有民族。只要被压迫的民族还有人生还,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得到安宁。
有了复仇的动力,世界只会更加夸张地往前跳跃。别看现在以前死寂,他们其实正在涅槃重生。
火寻风也是,他很快就发现冰女璇的情况跟他差不多,但冰女璇比他厉害多了。那团保护着弱少灵体的白烟就是冰女璇。
她是最接近席琳的人,火寻风可以感觉到冰女璇的心。
她是唯一能跟火寻风共鸣的灵体了,从冰女璇哪里知道,那些弱少的灵体就是他们的朋友。
他们的灵魂已经不全,连冰女璇也没本事与之沟通,但她相信只要继续维持平静,迟早有一日大家可以重聚。
大气层被打散,地球已经成了没门的羊圈,氧气时厚时薄。沉淀的元素就像被人用捞屎棍捞过一样,精彩分情。
火寻风他们无形无实,随着季候风,风雨漂流。
日月光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什么,时间对他们来说也逐渐感到陌生。
守护在最外面的那团黑烟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寂寞?”
火寻风这时已能凝聚成形,慢慢地吸了一口大海的蒸气,又慢慢地吐出,目光凝视着远方的黑暗,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他讨厌这个了无生机的世界,他道:“当然知道,我常常都会觉得很寂寞。”
席琳问:“那时你在想些什么?”
火寻风道:“我想东想西,想到处逛逛,想找个人聊天,或者几个人发呆也好。”
席琳笑了,道:“你以为那就是寂寞?那只不过是你觉得无聊而已,真正的寂寞,不是那样子的!”
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缓缓接着道:“真正的寂寞也许没有人能说得出,因为那时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想想,无穷无极的时间下,你一个人在发呆……一个人……”
冰女璇在听着也觉得可怕,地球死了,但它会重新活回来,各族的人都走了,但他们还会回来。
自己呢?明明死了,但他们却没死。不人不鬼地在虚空浮游。等待着他们的是多么可怕的寂寞啊。
冰女璇所能体会的寂寞跟面前即将来临的可怕对比起来简直不成比例。
她以为她已经若经历过很多事,有时候忽然发觉所有的事都已成了过去;她得到过很多东西,忽然发觉那也全是一场空;到了夜深人静时,只剩下你一个人……那已经是一种寂寞。
但原来不是,他们面对的寂寞是无尽的宁静,这个世界不再属于她们。面前什么多没用,身后也不存在任何东西。
又痴痴地怔了半天,席琳才道:“等到你也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发怔,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找不到着落,有时甚至会想大叫,想发疯……”
一阵沉默,接下来他们三人整整三个月没说话了。
在这些时间总,他们见识了什么叫一成不变。
没有生机的天地就是这样永远被动。
不过,让人高兴的是,宇宙不会停顿。守在外域的古人类似乎经过一轮监测后就离开了这鬼地方。
他们或许知道,接下来的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地球都不会再出现变种怪物。他们摧毁那些看不顺眼的怪物,然后把这个星球也扔掉了。
在古人类离开之后,地球马上变得精彩起来。
没有外力的保护,地球变得无险可守。
他们经常能看到流星迎面而来,撞在大地上留下巨大的岩洞。
火山还会爆发,海水还会潮涨潮退,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活力,这里只是缺少了生命。席琳告诉他们,只要生命之风吹至,这肥腴的大地很快就会酝酿新一回的传奇。
席琳突然走了,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但她临走之前已经确认冰女璇能保护众人。
在这段日子中,冰女璇精境神速,除了学会席琳独有的烟盾,还能感应半里内的生命之息。
他们相信地球上还有许多隐匿的生命。
席琳走了似乎就再没回来,日子一年一年消逝。
就在火寻风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会这样飘飘忽忽,无依无靠地度过的时候,前方牟然庞然巨物,朝火寻风飞来,散发着蒙蒙的光线,有种毁灭性的诡异气息。
火寻风吓了一惊,那是古人类用以彻底清除生命能,号称星体魔蛭的黑岩陨石。
它几乎是所有生命的天敌,因为它们虽然没思想能力,但它们和生命体之间就像两块磁铁一样,生命力越强,吸力撞击力就越厉害。
但自从古人类狠心地连地球上八百多古人类也摧毁之后,地球上就再没出现过黑岩。
可见这些黑岩都是古人类引来的。
现在突然重新出现,不知是有人引它来还是偶尔撞击。
有一个说法说黑岩源自神秘的白洞,存在的目的就是回归黑洞。
火寻风被冰女璇牵动,不住减速煞停下来。
火寻风和冰女璇在地球遇袭后已经第三次遇上黑岩,按道理,现在的冰女璇只要花上部分精神力,应该可以防住这种天灾突击。
“轰!”
冰女璇依常态力量阻挡黑岩的侵蚀冲击,但这次的黑岩似乎有点怪。火寻风一时间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绝不是被黑岩击中,能源的种子核像被破裂开来,意识崩溃,有种将要一命呜呼的感觉。
冰女璇的思域以超光速塌缩,火寻风从来没试过被这么庞大的牵引力带着走,全身缥缈零散的灵体忽然被扯裂般,每一次气流冲击,都会让他觉得将要魂飞魄散。
火寻风多么希望席琳突然出现来保护他们,他多么希望这只不过是冰女璇开的一个玩笑。
火寻风的心以疯狂的速率跃动,能量神经处于绝对瘫痪的状态,满脑子空白。黑岩的袭击似乎还没完,它们咬死冰女璇不放口,连番撞击让火寻风也感到绝望。
冰女璇道:“风郎,这个黑岩有点古怪,它的目标是摧毁我们。我已经无力保护大家,现在唯一希望就是你必须想办法逃……”
他的话像火焰般燃着了火寻风,填满了他的心。他怎么可能一走了之?霎时间抛开对生死存亡的恐惧,化为尘盾,紧紧包围住冰女璇,迎击敌人。
火寻风的尘盾与冰女璇和席琳的尘盾有着天渊之别,一团死寂的诡异气息爆开,嘘嘘怪声响起,地狱中万鬼咆哮,欲闯门而出。可惜地狱本无门,它们只能在遥远的异域看着对面的一切。
火寻风臻入冥漠异界,把自己化身为守护冥漠的无数鬼门,死翘翘地围住冰女璇。把她锁在鬼域之中,不然现世骚扰。
火寻风现在才发现,他除了紧紧抱住冰女璇,根本想不到用什么攻击和反击。他们被彻底化为虚幻以来,从来没想过要攻击。也原来不能攻击。
这下可把火寻风给吓坏。
他晓得这下可真的要生机断绝了,唯有学席琳他们一样静制动,用不入流的古怪防御孤注一掷。
黑岩化身千万,倏地消失。
火寻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这数量的黑岩比古人类袭击时来的更凶。而且这次还是有人可以控制的。
“轰!”
火寻风已被击中,以静制动的策略丁点不管用。“攻击!”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回荡,只有这两个字才能救他。
逃不了的,挡也挡不住!攻击!只有攻击了。
火寻风感到灵魂被撕裂的痛苦,黑岩群从星系的一方笔直破入火寻风的冥漠尘盾,直至撞破火寻风建立的七成冥漠巨门。
火寻风终于再次见识黑岩的可怕破坏力,这种能量体完全超越了火寻风的级数,它发动时,火寻风根本没法掌握或看见。难怪以冰女璇之能,也被霎间击溃。
现在火寻风只能以最原始的方法作垂死的挣扎,将千辛万苦、经长时间修炼的灵体发挥到极限,他知道冥漠鬼门迟早完蛋。于其等他攻破自己,倒不如把鬼门打开,让地狱中亿万恶鬼对付面前的黑岩群体。
他立定决心,思域扩散,以无比宽广的声音对鬼门呼喊。让万灵鬼煞破门而出。
他不知道万鬼汹涌下自己和冰女璇会不会被吞噬。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本事引鬼破门。
“轰隆!”
一下比以前任何一次攻击都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下一刻火寻风连灵体也不能自我控制了。
火寻风进入了虚无的无色天地,完全失去了意识。
回复意识时,火寻风正在海深两千里下,所有思域破碎,他失去了大部分表达能力,被打回了灵体最初的白雾原形。
还没死吗?冰女璇在哪里?
一圈光晕在前方凝聚,由淡转浓,光度超越正落下的夕阳,非常夺目,火寻风生出感应,晓得冰女璇现出真身。自遇难以来,火寻风从未见过她恢复原来相貌。
太阳没入地平之下,不过在海底中,并不存在日落日出,这里永远黑暗。
冰女璇温柔地把火寻风的尘烟抱在怀中,火寻风再次不觉孤单,心中充满没有止境的儒倾和爱恋之情,像儿子回归母亲的怀抱。
冰女璇轻柔的道:“当时的确是生死悬于一线的紧张时刻,就在你和敌人交锋的空间,发生了超子级爆炸。然后我就看到了许多狰狞的虚灵冲往黑岩。说来也奇怪,黑岩似乎是我们天敌,那些虚灵似乎是黑岩的天敌一样。”
火寻风听得发呆,完全不明白。
冰女璇恐怕也弄不清楚确切的情况。耗尽能量,后果该是形神俱灭,还凭什么支持火寻风的真身,更不可能歼灭敌人可怕的魔箭。力量从哪儿来呢?肯定不是在心核内,因为没法瞒过火寻风,遑论避过冰女璇的思感神经。唯一的解释,力量是外来的。
冰女璇似抛开了诸多百思不得其解、令我们困扰的问题,从容自若的道:“风啊,看来我们要说再见了,你必须好好活下去,学会独立……孤独……“
火寻风惶恐的道:“你在说什么。”
冰女璇仰望星空的明月,平静道:“席琳离开前,告诉我,除了古人类,还有一种极可怕的超卓生命体在俯视耽耽。他离开就是为了追寻那古怪的东西。哎,我被那东西几乎撞得魂飞魄散,现在没过一秒,灵体就虚弱一分。”
火寻风浑身似失去力气,有不想听下去的抗拒情绪,如果连冰女璇也彻底幻灭,其他灵体也一定同时消失,世间再无任何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