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临兵斗者(壹)
两面涧水松涛荡起,角声连营,战云密布,亚拉腊山下起了二十年一次的红雪,血是红色的,雪也是红色的,没人知道为什么雪会变成红色。但土耳其人都知道,每当天降红雪,就代表灾难离他们已不远。
路边的花血红血红,是花本身红,还是雪染红了花?天籁声声,掩不住人内心的悲号,无穗的旌节借山风滚滚,把一阵阵的血染味儿传翩大地。英雄们在斧刖的焦土上奔波。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雪滴在人的后颈,久久不容却,冰女璇见到火寻风,两人心中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立即踏实起来,有一种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应付不来的事一般。
呼喊声在后方骤响,大队人马*练调动,没人想到,亚拉腊山成了天下群雄争夺之所,他们并不是为了得到亚拉腊山而攻打它,而是因为亚拉腊山不仅仅代表一个地方,是一股势力,不服从命运的势力。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原始角斗。
土耳其的盟军只有抛除成见,才有机会为各自的目的而战。任何人希望做别人的走狗而获取利益,都被他们视为死敌。步炽京带着一群黑衣便卫走来,云姬问道:“毕文有多少人马?”
步炽京冷哼道:“跟随他的家族卫兵不到三百,按理说难成气候,只是必须提防那些混在各方势力下的冒充人灵,或者布置在亚拉腊山外的军队,因为欧姆雷家族是量子族的龙头,实力绝没可能这么单薄。否则,他凭什么有恃无恐说要制伏皇妃?”
坐在云姬身边的黑崎香给众人盛了杯酒,轻轻道:“或许他并未晓得我们确认他是叶镰的走狗,也没想过叶四突然出卖了他,令我们全体团结起来。”
火寻风俨然道:“我也想不到叶四能把他看得如此通透。”
黑崎香忽然记起一事,低声问道:“步北羽被你们派去做什么了吗?似乎好久没见她了?”
火寻风脸色忽黯,颓丧道:“海儿那蠢货可能把他杀了。”
火寻风把叶四的话扼要说出来。冰女璇娇躯剧颤,再说不出话来。她有点指责,若自己多个心眼,定必能问出乐海儿的心事,很可能就免了这场闹事。
红雪以下,战争尚未开始,她们已尝到红雪的不幸。究竟是战争让天降红雪,还是红雪挡下了这场战争?没人知晓,就像人们不知道究竟风是老了的云,还是云是老了的风。
但无论如何,没有风伴着云,云哪能千变万化?不会变的云,便不是云。好比战争没有红色,便不是战争。
阿尔修斯立于方舟顶上,凝望土耳其北方荒林野原,埋鬼丘不见飞鸟。龟裂的大地显得更萧索,赤红的雪填埋了大地裂痕,仿佛修罗炼狱的火岩死域一般。
他忽然发现,他并非一无所有,至少,在某程度来说,还有朋友和亲情。他的敌人是能把天空之城毁灭的量子族,但那并不可怕,因为连席琳女神也在眷顾着他。量子族除非能把席琳女神也赶出死寂山林,否则,他们永远也别妄想自居为神。
面对摩亚,阿尔修斯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摩亚并不知道阿尔修斯的身份,自认为他是量子族的叛徒,现在整个量子族都以为天空之城已无后裔。量子族铲除天空之城后,会直接面对席琳女神的真正力量,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感到力量的差距,会产生畏惧。
阿尔修斯转过身来,问:“你们要开会了吗?”
火寻风点点头:“没错!除了毕文外,亚拉腊山目下从未试过这么团结,若真的有上帝,它会发现,命运是可以又人的手来改变的。”
阿尔修斯笑了:“上帝?你是说席琳女神?她一直很眷顾我们。”
石铁侯手下近百人浩浩荡荡的驰进亚拉腊山新圣地,诺亚方舟内层。
在正午的灿烂阳光下,古方舟深闯在亚拉腊山中央,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冰女璇连日研究,发现方舟外层并非纯木,而是各种轻金属,有许多地方现在已与火山岩结成一体,随着亚拉腊山活火山的推托力,把巨大的古方舟穿在亚拉腊山中央。而最奇妙的是根据诺亚方舟复杂的船只建筑构造,冰女璇在各处地方开垦了通道,这些通道现在只有重要的几个人知晓。
灵幻河谷外集着近万名战士,布成阵势,进入随时开战的状态,战争是什么一回事?其实连火寻风也不知道,他见过战争,也参与过战争。但每次的角色都是被残害的无故,而现在他才真正立足于战争的最前沿。
别说火寻风,冰女璇和海凌思这些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芳心乱动。他们现在是要跟世界主流力量作对,不忐忑不安才是怪事。
马队长和石铁侯走在一起,目光灵幻河谷外的战士群,淡淡道:“他们是夙夜社新编制的机动队,暗杀队,突击队,其中以前最重要的丹咒师队伍已强行解散,确认没古怪的丹咒师暂时分编入各小队中作为辅助急救人员。往左去,是云皇妃的战团,他们来这里等候是等待最新消息,以谁快速度传到外围的队伍中。右面一点的不用我说,是树人族的少数后援军。”
给众女解释完后,向后方的火寻风问道:“情况如何?”
火寻风轻松的道:“一切依计而行。马队长家放心,大伙随时进入一触即发的战争状态。”
石铁侯叹道:“我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原本步北羽负责的南区的防守,可恨大伙不能分身。”
火寻风耸肩道:“马队长似乎忘记了守南山的乃裁月云楼最出色的刺客团和曾经把元素之丘搞得天翻地覆的‘五十农民’。仅凭这群人,足够把南面来的突击军打垮,甚至量子族也别想一下子攻破。南宫世家奈何不了他们,量子族和树人族也一样。”
石铁侯道:“正因后方实力强大,临时换帅的话,唯恐控制不来。最终变成一盘散沙。”
火寻风轻轻道:“必要时,由我来应该没问题,‘五十农民’本来便是我的人,不存在服从问题。”
马队长道:“但古人类怎么办?他们只相信你。”
火寻风道:“等下一起商量,别忘了古人类也非省油灯,打起来,理亏的未必是他们。加上他们原来的社会制度便十分有纪律性,不会跟‘五十农民’那么胡作非为的。”
石铁侯哈哈大笑:“有那样的师傅,便有那样的徒弟,依我看,你还是去管你那几十个农民头好点。”
马队长也摇头叹息,一个流氓头,带着四五十个小流氓居然把号称以一当百的剑术大家,南宫世家搞得鸡毛鸭血,再无立足之地。若南宫世家所命非虚,四五十个人杀了四五百个一挡百的战士,说出去任谁听到都不会信,但偏偏又是事实。马队长感慨道:“据说,那些流氓头是风老弟跟白星皎教出来的。不知是否属实?”
火寻风点头,毫不忌讳道:“人是我选的,但我不会教,严格来说是白星皎的徒弟。我只是凑合凑合的。若白星皎跟我站在一条线上,我保证,十个叶镰加十个摩亚我也不怕他们。只可惜,叶四说白星皎可能早就被我干掉了--”
马队长露出怪异的眼神,怎么自己杀了人,还要别人说才知道?火寻风当然知道他的疑问,但这问题连火寻风自己也糊糊涂涂,只能摆出无奈的手势:“是真的。”
冰女璇听着他们闲话家常般,再感觉不到两人间的任何敌意,这般变化怎能跟大半个月前,火寻风带着一群皮黄骨瘦的古人类从地底爬上来时候先比。现在他们毫无芥蒂,谈笑用兵。但她对叶明轩和叶四影响太差,道:“叶四的话未必可信。”
火寻风当然明白,一个几乎被侮辱的女子,怎么说也会对主谋帮凶有好感,轻轻道:“叶四是有智慧的人,晓得眼下唯一生路是与我们合作。何况,我们只能赌一盘。*叶四和毕文联手,我们只能吃不完兜着走。”
山腰中军齐声叱喝,士气昂扬至极点。天空响起轰轰之声,抬头一看,竟是武装起来的铁甲人,其中带头的悬浮着竟是毕文。他在高空与麾下战士行礼,威风之极。颇有君临万民的大帅之风。
火寻风暗笑:“杂种!还真会摆威风。肯定满脑子想着等下怎么跟叶四和亚当斯挟持云姬了。”
马队长来到火寻风身旁,低声道:“看来那哥们还要在外面摆一阵子威风。”
海凌思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出来,笑道:“他不摆威风,我们反倒有麻烦,他越在外面耽搁时间,对我们就越有利,因为他这样做,说明叶四不是跟他一伙的。”
石铁侯不解:“嫂子,此话何解?”
听别人称他为嫂子,海凌思俏脸一红,道:“很简单,他摆威风的目的,是要显示实力,让军队对他有信心。若叶四两面三刀,跟他勾结,定必把会发出警告,让他以虚示人,怎可能还没打,就出动这种威势的机甲人?”
马队长不住点头,竖起手指头称赞海凌思看得通透,又在火寻风耳边低声道:“待会不论情况如何变化,咱们负责招呼毕文这威风哥,只要能把他狗头和石墨盒挂在埋鬼丘外示众,叶镰和这废柴的部队肯定吓一大跳。”
火寻风眉飞色舞,微笑道:“这么便宜的事,怎敢不从。”
既决定拼死抗敌,他们早抛开所有担心和忧虑,竭全力与敌人周旋到底,即使剩下一兵一卒,绝不投降。因为这场是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对抗游戏。被征服者不想被征服,就只有以命搏命。
步炽京与手下的哥们会合只剩下二十多人的‘五十农民’和上二百裁月云楼刺客叛军,是亚拉腊山中最少人的一队,也是作战经验最丰富,最不可一世的战团。当然,也是最难控制的一群人,里面大多数人错错欲动,总希望见识见识古人类的武术修为究竟到什么程度。
若不是云姬命令禁止,他们早跟古人类打了三千七百场架了。一名穿着跟乞丐差不多的流氓篦子追在步炽京身后汇报:“已查出毕文在外围的部队,他们从三面往亚拉腊山推荐,一旦接到命令,可在五分钟内进入亚拉腊山。以我目测,兵力在四五千左右,以量子族的力量,足够让吃掉我们一半兵力。”
步炽京平静的道:“不算毕文,盟军有多少台量子炮台和黑子炮?”
乞丐对另外一名渔夫打扮的人挥挥手,让他来回报,渔夫道:“刚才做过统计,加上叶四的军备,我们每个人手头平均有1.7口枪,0.78把冷兵器,三百二十七口量子炮,九十三个可装炮台,绝对零度的原子弹和中子弹合共三十二枚,反脑控,反电磁波武器和黑洞制造器各六台。”
步炽京到:“量子炮炮台还是不够,没有炮台的量子炮,只能发挥炮弹的三分之一能力。原子弹和中子弹多根本没用。除非想大伙一起完蛋。”沉思一阵子,说:“毕文的军队可能会由任何一个方向攻来,开启天幕,覆盖亚拉腊山驻军四分一里距离,装备孽镜设置在亚拉腊山半里外,还要在每个幻境覆盖范围里摆放至少七个镇天碑,用来遮挡敌人视线。使他们走道什么地方都碰墙,不晓得我们后方在做什么手脚。”
那人疑惑道:“但这样一来,我们也很难全力进攻。”
步炽京道:“这样才好,别忘了,他们的主子在亚拉腊山里面搞诡计,起初时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需要等待毕文命令。等外援军晓得全力进攻,毕文的狗头被劈下来了。”
渔夫惊奇地问:“炽京大哥,原来你除了嫖女人,还会打仗,我们以前看错你了!”
步炽京脸露红霞,思索半刻才说:“大家兄弟,坦白说,都是海凌思下的命令……哈!他妈的,原来老子在你们心目中只是会嫖的料?你们玩的女人是谁找来的?”
众人摇头大笑,有人说:“除了嫖,还会找女人给大伙儿嫖。”
步炽京一把脱掉鞋子,往哪个笑他的人扔出:“去你妹!”
一队古人类联军走过,个个步伐轻盈,神威嵩嵩。看着他们腰间的厚刃刀,步炽京等人立即静下来,他们腰间的刀,没有一把杀过人,因为全是新刀。但这群古人类在短短两个星期内,导师已让他们熟悉掌握现今世界的热武器,偏偏个个支配带一把厚刃刀,那是何等的骄傲。
对步炽京这群自负的人来说,古人类成了她们这半个月来的假想敌。可惜古人类的手段很少外漏,平时也少互相切磋打斗,他们的训练十分简单,扎马,俯卧撑,倒吊。但任何一个人企图跟古人类比耐力,也是空想。特别是扎马,你扎马时两腿发酸,他们可以扎着马睡午觉。
等那群古人类走过后,步炽京俨然道:“天下怪人无奇不有,打赢这场战,定要找古人类玩玩。”
众人面色严肃,内心大多这样想。若说以前天下最古怪的地方是南极,现今世界最荒诞的地方必定是亚拉腊山,小小一座山脉,竟然聚集了这么一群企图以卵击石的人。究竟这群人大英雄?大豪杰?还是个大呆子?
你也许会认为他们做的事跟自杀无疑,世界上最愚蠢,最可笑的人才会这样做。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做的事其他人永远不敢去做,也永远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