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有情甚无情,若说世间本无情,但又为何心放不下。
长风穿着残破的衣服,落魄的神态,满脸掩饰不住的疲倦,如过街乞丐一般,被人绕道而过,但是在长风眼中,他们本来就是无物。
长风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双目无神,思绪似乎早就飞到无限的天际,一点儿一滴的回忆着曾经的往事,但是在他暗淡的眼睛之中却显露出一种哀伤和悲痛,这种痛苦就像是一株带刺的花儿,在他的心灵深处慢慢滋生发芽。
宽阔的街道,古木绿荫,一排排楼阁殿宇,鳞次栉比,气宇轩昂,但是街上却无人,大道两旁的店铺紧闭大门,看似繁华的外表上,却笼罩着一层抹不开的阴影。
此时笼罩着整座城池的护城大阵已经启动,但是那冲天而起的红色光芒则在不断的颤动着,晃悠悠,好似下一刻就要经受不住那猛烈的攻击而破碎一般。
凤凰海城总共有三十六座城门,但是此刻出了东门,其它各门早已经紧闭城门,而大多数的人们都以为这又是外族敌人杀来了,现在正在攻城呢,只不过在他们所经历的历次战争之中,坚固无比的城墙上此时应该早已经大军林立,枪戟如林,威势冲天。
然而这一刻他们望眼欲穿,却没能看见一个士兵的出现,似乎整座城再无可以为他们提供安全的保障了,所以所有人开始慌张,人心不稳,整座城也随之混乱起来。
凤凰海城乃是西岸最繁荣的城池,也是西草原和东草原的分界线,每年来此做生意的人不可计数,牵牛赶羊,车马辚辚各种各色的人皆有,大量的金银宝物流入城中,然后再从城中流转到各个地方,造就了这一座繁荣的城池。
而且凤凰海城实行开放的管理经营制度,鼓励经商买卖,自由交易,并大力完善经营制度,为此这座城池的富裕,乃是整个东草原之最。
虽然商凤族有钱,但是自身实力却非常弱小,世人皆知商凤族乃是由女人撑起来的天地,钱帛动人心,因此被无数人窥探。
为了对付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商凤族拉商王族和大夏族入伙,两方各占凤凰海城税收的三成,不过这两族只有分红利的权利,但要出兵保护城池,却没有管理和经营凤凰海城的权利,对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商王族和大夏族欣然接受。
凤凰海城常年驻兵三百余万,那是三族一等一的精锐之军,曾经打退西草原联军十数次,威名赫赫,其中商王族和大夏族各自出兵五十万。
跨过内城的护城河,走到外城,此时在平民区内,三三两两的人双目无神的行走着,在一条条萧条的街道拐角处,时而有一群人疾行而去,手持刀剑,背上背着一个个沉沉的包袱,并不时的传来一阵喊杀和哭喊声,划破这沉寂的街道,传的很远很远。
长风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在这座大城之中,当他醒来之时,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中却万般挂念着凤娇。
那日,当长风施展出逾距之光时,所造成的破坏力实在是恐怖之极,将十方天地百里之内的一切都炸成了粉碎,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那一头虎鹰毒兽竟然如此之厉害,竟然在他化光离去的半途追杀来,狠狠的拍飞了他,不过凤娇在关键时候为他抵挡了一击,不过那一瞬间的变故,强大的巫力撕破了空间,二人一同掉了进去,而等他醒来之际便身在此城了。
此时的凤娇完全没有了以往的从容和淡定,眉头时而紧皱,时而疏散,并不时的胡乱说话,神志不清,美丽的容颜一片惨白之像,却为她增添了一丝病态的美感。
可是这一切看在长风眼中,却急在心中,他知道凤娇全身的经脉已经寸断,而且心脉已断,若不是长风一直将自身体内的先天真元传入她的体内,怕是早已经魂归幽冥了,此时就算是仙灵神丹也不可能再救她活命了。
但是长风不管这些,他内心之中对凤娇充满了愧疚,曾经的愤恨早已经随风而去,此时留下的则是一份感动和感伤,因此他没有放弃救治凤娇。
自始自终他一直坚定着求人救治凤娇,他想自己没有本事救下凤娇,则不代表着别人不能将凤娇医好,有人告诉他内城之中的郎中会治病,于是他就抱着凤娇跑到了内城,然而他走遍了内城,看到的则是人去楼空,店门紧闭,街上更是无人。
内城生活着富裕的人,自从知道敌人攻城之时,又因早就知道城中守军已被调离,此时整座城就是一个没有防守能力的蛋糕,谁都想上去咬一口,因为他们早就收拾好贵重之物,携家带小,护卫跟行,匆匆而去。
虽然长风已经料到内城中的人们就早跑光了,但是为了心中的那一点儿坚持,他还是走遍了整个内城,然而依然毫无结果。
看着眼前的人流越来越多,耳边时而传来叫喊声,让他回过来了心神,这时他突然听到两个人的交谈话声,“东九门开了三门,南门、西门和北门城门紧闭,我刚刚还听那边的商队说起,咱们还是快走吧,幸好前几日进城了拉了一支超大型的商队,听说车马有数万辆,护卫就有五六万人,我们跟在他们后面,绝对安全,不用担心西边的未开化的野蛮人袭杀。”
“老哥说的是真的啊,我在海城十几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商队,这下可就好了,我本来还担心我这干货怎么办呢,咱们势单力薄,就上去一同凑点儿份子,干完这次,以后再也不跑商了,这几年总是遇到倒霉事,像今天西边的野蛮人攻城,还如此厉害,若是破城了,这小命也难保啊。”
所谓“凑份子”,乃是指行商路上遇到麻烦,或则是害怕遇到不可预测的危险,于是几支商队一起拿出钱,加伙有护卫的商队,或则是护卫极为强大的商队,而且商队与商队之间都是在外行商之人,所谓在家靠家人,在外靠朋友,都是知道利益为上的道理,一般都会大开方便之门,不会太过为难。
“谁说不是呢,还好有这么一支商队在,我听说他们从九州来的,气派非凡啊,精美华丽之物,不可甚数,若是能买下一批,到下面部落里去买,绝对赚钱啊。”
“算了吧,我看东草原又要开始大乱了,像这种乱世,我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吧。”那人似是感叹无比,哀怨一声,为这不太平的世道而悲伤。
长风听到二人说商队是从九州而来,心中顿时一动,他曾经和青剑先生一行九州修道者在一起呆过很长的时间,就他所知九州到北方草原的距离,可是极为遥远,而且一路上山林险峻,妖魔无数,若想要到北方草原上来行商,一路行来,怕是极为困难。
但若是这支商队真是从九州而来的话,那么他所拥有的实力绝对是非常强大,于是长风开始心动了,他想到商队行商完后,肯定要回九州,而他则他想要跟随着这支从九州而来的商队一起去九州,这也是他最大的梦想。
于是长风就跟上了人流,一起朝着东边走去,而这时高天之上的护罩波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长风非是一般人,一见此,顿时心知不好,他可是知道是谁在不断的攻城,古秦的东征军,他也从鬼见愁的口中听说过,虽说他是被鬼见愁劫持而去,但是保不准自己遇到了东征军,等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不能一刀了解了自己,然后向上面的主子邀功,也会给自己添来无穷的追杀,现在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赶快离开此城。
于是长风也就不再顺着人群流动,而是一脚蹬地,提起一口气,腾身而起,一瞬间便是百丈之外,身子像是飞鸟一般,在屋檐在屋檐之上借力,一路朝着东门疾驰。
距离东门有百里之远之际,便可见这座凤凰海城的巨大,这一路之上长风惊讶的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成群结队,携家带小,狼狈不堪的向东行去,就像是一条奔腾的河流,滚滚而去。
长风心中悲叹一声,心道:“不知城破之后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去。”
自从他被鬼见愁带走之后,在草原之上流浪,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种族灭亡,族人惨遭屠戮,血流成河。
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无外乎弱肉强食,弱小的部族依附于强大的部族,然而在部族与部族之间的争斗之中,那些小族的下场往往是极为悲惨的,若是自己依附的部族胜利了,他们自然跟着沾光,但是一旦败了,他们下场极可能会被灭族。
以长风的脚力,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抵达了东城门,他远远就看见一座巨大的城门洞开着,但是此时却又一排排的马车数十辆一起并排着朝城门外行去。
长风见此,心中一动,忙细看取,就见一群群骑在马上的武士,全部身穿黑色的劲衣,相貌与草原人有明显的不同,而且在远处,长风还看见有些人脚下踩着飞剑,并散发着各色护体见光,长短不一,慢悠悠的在四周巡视着。
见此,长风心中立时激动万分,就像是离家已久的归乡游子一般,满眼热切的他知道那些人就是和青剑先生一样的修道寻仙之人。
然而这时,长风突然感觉到怀中的凤娇身体猛然的颤动起来,长风心中猛然一惊,立知不好,急忙朝着城墙上奔去。
凤娇为长风抵挡了虎鹰毒兽的一击,被打的全身经脉寸断,一身巫力尽散,尤其是虎鹰毒兽的攻击伤了她的心脉,当她和长风一起掉进撕裂的虚空之时,因为未曾得到及时的救治,导致伤势加重,如今心脉已断,生机不存,一路行来,完全是靠着长风以自身的先天真元为她续命,但如今却未能阻止她的伤势恶化,不过虚弱的凤娇却在此时醒了过来。
看着悠然醒来的凤娇,那颤动的睫毛,苍白的脸色,长风忍住心中的悲伤,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于是关心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然而醒来之后的凤娇却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长风,闻言之后眼中还闪过一丝笑意,却展颜一笑,道:“公子是在关心奴家吗?”
长风不知道如何回答,却点了点头,但是感受着凤娇那熟悉的表情和容颜,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感动。
凤娇见此,似乎在那一瞬间精神好了许多,开心的笑道:“奴家终于还清了公子。”
只见她说完,眼中闪过喜色,脸色平静,伸出纤细的手指,吃力的想要抚摸长风的脸颊。
长风则拿着她的手,轻轻的握着,然后送到自己的脸上,但是那一瞬间他从凤娇的眼中读懂了很多很多,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但眼中最终却闪过一丝不忍心。
“你本不必要如此的,却为何要做傻事?”长风语重心长的问道,但是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凤娇却没有回答,而是有些吃力挣扎着,就算牵动了全身的经脉,疼痛欲死,却不放弃,似乎她不愿意如此平凡的死去,开口对长风说道:“公子扶我起来好吗?”
长风见她吃力的挣扎,本要安抚她,但是看见凤娇坚定地眼神,于是他将到嘴边的话忍了下去,只是点点头,将她的身体抱在怀中,然而凤娇却一把抱着他的脖子,将脸颊埋在长风的胸膛上,道:“公子就这样抱着奴家吧,奴家怕以后再也不能贴近公子的胸膛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长风默默的顺从了,他不忍心拒绝她,在心中他感觉欠了她许多,自责自己在此之前为何以那样的态度对待她。
他本可以依然相信着凤娇,但是直到凤娇为他抵挡了虎鹰致命一击之后,他才明白,凤娇从不曾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或许在她心中有过许多想法,然而这些想法在未实现之前,有怎能当得真,他感觉自己辜负了这个本质是善良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