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一首小诗
一格蓝2015-10-25 02:253,479

  佟一漂在屈风房间内一直哑声模仿着大喜的话说:我们喜妹可是你的人了。屈风示意他停下,上了疯劲的佟一漂哪听得他劝,屈风没法子便走出去和大喜聊天。

  “谁的电话呀?看你找了半天,”屈风问大喜。

  “一个亲戚的,”大喜说,“真是够磨蹭的。”

  “怎么回事啊?”

  听大喜简单一说屈风才明白,原来是大喜的一个亲戚想让家里的小孩出来打工,委托大喜帮他找找看,大喜当时随便就应了下,最近大喜的厂里刚好有一次内部招工,内部的员工可以向厂里推荐人员,大喜这才给亲戚家打了电话,亲戚一听高兴得很,忙说一定和女儿好好说说,哪知大喜等了一些天后她的亲戚也没给她回话,她还以为是她的亲戚家临时有变,不愿意让女儿出来了,今天想打电话回去问问,可不成想,电话已经停机了。大喜现在要找的就是和她那个亲戚关系最近的另外一个亲戚家的电话号码。

  大喜终于找到了这个亲戚家的号码,也顺利地拨通了。在通话的过程中,大喜显得异常惊讶,屈风听不懂她的家乡方言,等大喜挂了电话他才向大喜问明原委。大喜生气地把电话本往桌面上一摔:“怎么天下还有这样的家长呀!简直要把人气疯了。”

  屈风见她很生气的样子,就从饮水机里帮她倒了一杯纯净水。

  “我的这个亲戚竟然说他们家的女儿已经出来好多天了,而且还说是他家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小表妹亲口给他们说的已经找到了我!”

  屈风一听,觉得这里面颇有蹊跷,其中多半是她的小表妹在跟她的家人撒谎,主要问题是在她的小表妹身上。

  “这个和她的家长有什么关系呢,我看你要先搞清楚你这个小表妹是怎么回事。”

  大喜还在生气,“怎么不管他们家长的事,人都出来了也不主动给我打个招呼,他们就是抠,怕花钱,你看,现在电话都停机了也不想的缴费。”

  屈风稳住她的情绪说:“再抠也不能抠到这个地步吧,打个电话能花多少钱,我看这里面多半是有误会。”

  “什么误会,就是他们太抠门,这里面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他们这个宝贝女儿可是跟他们正好相反,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得很!好像钱就不是挣来的似的。”

  “现在就不要埋怨这些了,赶紧通知她的家人,然后快点联系联系你的这个小表妹吧!”

  “我刚才已经叫这个亲戚去通知她的家人了,只能等他们的信了,我也没有这个表妹的号码。”

  “那他们说到底出来多久了?”

  “说已经二十多天了。”

  “我的天呢!弄不好要出事的,你的小表妹干吗要欺骗他们的?”

  “我这个小表妹平时疯得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溜玩心,我估计她就是不想到这里吃苦上班罢了,而她的家人偏要她老老实实地出来到厂子里打工,以前就因为这个闹过几次别扭了。”

  已经到了该出去等厂车的时候了,屈风安慰了一下大喜,让她不要太过着急,然后便和佟一漂一同出门了。

  这个夜班过得很沉闷,佟一漂进入车间没多久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睡觉去了,所以每天一次的讲故事环节也没有太大趣味,屈风多数时间都坐在修模台边发呆愣神,他还在想晚上发生的事情,当然焦点便是许静馨。

  屈风远没想到的是,在这一刻,在一间弥漫着温馨的小女人气息的闺房内,一个女孩儿也正在回味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这个女孩儿就是许静馨。

  屈风的出现令许静馨亦是百感交集,当然,女孩特有的矜持让她显得不露声色,静若素常。在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当屈风的身形映在她的面前时,她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的感觉,在那一刻她的心跳也不由加速。

  这个和她年龄相近的大男孩,在她见到的第一刻起,她就注意到他了,她清楚地记得当天屈风的鼻翼边抹了一小团的油污,煞是可爱。短短的两周交往中,屈风有些内敛但又彰显活力的性格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不喜欢平洲那种太过雕琢的男生,她总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体现不出作为女孩的优越性,同时她也不喜欢那种太过张扬,甚至张狂的粗线条男士,她毕竟生于平洲,身上或多或少还留有那种小家碧玉,让人怜爱的戚戚感,所以屈风在她的生活中一出现,她的脑海中便时常浮现出他的影子,每次和他照面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多望他几眼。

  许静馨谈过一次恋爱,但直到现在她也不能肯定这算不算是真正的爱情。恋爱中的男主角是她的同班同学,男孩在毕业分别的十天前向她表白的。男孩说很喜欢她,尤其喜欢看她侧面的样子。男孩在班级里的课桌就是位于她的侧后方,看得最多的当然便是她的侧面造型。

  不知是巧合还是男孩努力的结果,毕业后他们一前一后找到了同一家私营厂实习。然而实习三个月后,男孩突然找到她说要和她分手。许静馨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她淡淡地问他为什么。男孩说,现在的视角改变了,我似乎再也找不到那个侧面的感觉了。许静馨觉得这句话相当滑稽,难道非要她每天摆个侧面给他看不成?直到她离开这个私营厂后,她才知道这不过是他找的一个藉口罢了,他是另有新欢了,在这个女孩成众的厂子里,一个稍微有些姿色的男孩找一个,换一个,似乎不是太难的事。

  在当下的这个厂子里,许静馨后面的追求者不乏其多,有的还异常黏缠,但许静馨都没有把自己交代出去,她喜欢用“交代”这个词来形容男女间的交往,交代什么?当然就是向对方交代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在没有找到自己最中意的意中人时,许静馨觉得如果随便就向别人交代,未免太过索然,他宁愿永远把这扇大门关闭着。

  遇到屈风,并从侧面了解了他的一些情咨后,许静馨竟然生起了想要迫切“交代”的欲望,但他们之间的工作关联近乎为零,在工作上他们极少有交集的机会。她喜欢上班或者下班路过屈风所在的车间时,透过透明玻璃观察双手背后进行一天工作总结的屈风,尤其是他带着一个长舌工作帽的样子,每每瞥过一眼时,她的小小的少女情怀就心花怒放了。

  在屈风递交辞职报告后的那天起,她就开始默属着他在这个厂的日子。她是从人事部的一个小姐妹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离职并不代表什么,兴许还会意味着一种转变。她在默默等待着可能会带来的转变,等待着屈风给她的示意,哪怕只是用眼睛对她说几句话也好,可是屈风一如既往。

  屈风在这个厂的最后一天,她密切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她看出了他的黯然神伤,她很想上前安慰安慰他,跟他说这其实并不能意味着什么,兴许还意味着一种转变,可她终究没有勇气走过去,她的小女子的襟怀将她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下班后,QE组长突然找到她跟她商讨一个产品的包装事宜,她多想快点了结和这个人的谈话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屈风面前,庄重地自顾往前走,看看这个木头疙瘩到底还能不能坚持得住,可这个讨厌的QE组长和她谈起来就没完没了,最后等到他们一同走出时,她以为这一天和她在这个厂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任何不同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屈风正站在厂门口徘徊,他改了一身装束,看起来显得活泼有趣得多。许静馨的第一直觉就是屈风在等她,等她走出厂门后跟她说出他最想说的话。

  那么晚了,还不回去,等人吗?

  呃!是啊!

  许静馨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对话,也是他们在那个厂的最后一次对话。听了屈风的回答,她有些动气,她想这个木头疙瘩,干吗就不能再多说几句呢?哪怕只要问问今天有没有空也就一准有戏了。

  许静馨歪靠在支起的枕头上漫天回想着,她时而闭上眼睛时而又睁开,睁得大大的。过了一会儿,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出了存在草稿箱里许久的那一条短信:

  跨越千年的糙石/

  久经雕琢/

  终成玉/

  抑或/

  你就是传说中的仙娥/

  正留守凡世/

  除恶驱魔/

  或者/

  你就是翩跹花间的彩蝶/

  它的前身为了编织美妙的梦而没日没夜/

  千年风雨/

  千年路/

  当你着一席花衣/

  薄纱轻盈,媚态万种地顾盼——一骑绝尘/

  当你踏上桥阶,扶栏小望/

  纵然不是三月/但这古朴江南/

  依旧/与你相映拍和/

  纤纤情愫/

  款款美人儿/

  都未及你/

  明眸深望时/

  轻轻地/

  浅浅地/

  莞尔一笑之/

  这是屈风离职不久后给她发的一条短信,单只这一条,再没有发过其它的了。许静馨是在某次进入他们的车间后看到贴在墙上的屈风手机号码,大抵屈风还蒙在鼓里呢。许静馨在手机电话簿里给这个号码定名为“木头”。

  许静馨骨子里是不大喜欢文学的,她很难评判这首诗的功底如何,可她看到后就觉得有种十分美好的感觉,她也真正明白了屈风的心思。

  一次偶然的机会,许静馨从她的表哥王虚那里得到了关于屈风的情咨,原来他跳槽的公司恰是她表哥所在的公司,从王虚的言谈中,许静馨也知道了屈风已经开始了新的一段恋情,她之所以说是屈风的新恋情,原因是在她看来,她和屈风之间的眼神交流无疑也是一种别样的恋爱。

  她有些神伤,几天没有好生气。在一个周末的午后,她释然了。她准备去减肥。

  原因很简单,她想起了屈风发给她的这首诗当中的一句话:当你着一席花衣/薄纱轻盈,媚态万种地顾盼——一骑绝尘/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唐朝的那个等人送荔枝的杨贵妃,她想是不是屈风在暗示她太过肥胖了。

  女为悦己者容,许静馨为屈风成功地减下了身体上多余的赘肉,那一天,她站在穿衣镜前,端详了好久,好久。然后,她落泪了。

继续阅读:045 装腔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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