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高高升起的太阳照在对面的大门上,就像停了只诺亚方舟上飞来的鸽子。阳光下,尼姬的疲惫像件蒸汽外衣,一下子全散了。尼姬从出门那一刻起,就有一种事情将终的直觉—虽然来到这里,并不能给心中所有疑问都找到满意的答案,但,她就是确信—女人的直觉不是一向都很准的吗?
本来有意让青敛和布拉德去调查关于爱丽丝的事情,可把她独自留在妖魔寄居的王宫里,那两家伙着实不放心,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坚持一起行动。
他们的拜访早了点儿,摩肯国王还没有起床,大管家带他们到客厅去等候,然后派人去禀报还在就寝的国王。
“因为夜里的事,撤离到这儿后,陛下迟迟未能安寝,天快亮时方睡下的。”大管家让人给他们上茶,自己恭敬地站在一旁。
“那么,您派人去叫醒他,似乎欠妥。要不,我们迟些再来?”尼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陛下睡前曾吩咐在下,只要尼姬小姐来访,务必要叫醒他,所以,请您不必在意。”管家礼貌微笑。“各位用过早餐了吗?要不,我叫人去准备?”
“不,不必了,我们吃过了。”尼姬摇头。
就在这时,传话官从外面进来了,他在大管家耳边低语了几声,大管家毫无疑义对传话官道:“请神官大人到这儿来吧,这几位正是陛下亲委的驱魔师,让神官大人和他们见个面也无妨。”
说到神官,尼姬曾听摩肯说过一次,从他对邪恶之气的判断看来,这个神官想必也是魔法师或巫师之辈。
可当那个所谓的神官进入客厅时,尼姬一行人的脸色立即变了,尤其是布拉德。
那位神官年近六旬,长发和半脸子的胡须已花白,削瘦的脸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好似能洞悉世间万物一般。他拖着绣有紫边的黑色长袍,手里持着那根教人过目不忘的嵌有红宝石的玉杖—尼姬一行人死了也忘不了它。他步伐雍容,神态自若的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尼姬一行人噌地从沙发里站起来,白眉的双眼不免嘲笑地微微眯起。
“比利?”没有搞错吧?一直以为,那个帮助他联系上次元魔女的老神官是好人,没想到……布拉德郁闷地轻叫了一声。
“小伙子,我们曾见面吗?”神官比利的耳朵尖了去了,他越来越走近他们,眼睛盯上脸色苍白,神态虚弱的少年。
“我也好奇。”青敛瞄了眼一脸不解地少年,嚷嚷。
“在我的国家,我和比利神官有些交情。”布拉德仔细地打量着朝他们走来的老头子,“不过,他好像比这个人老一些。”
“那就不奇怪了,次元世界简单的来说,是多重空间的存在。次元世界之间存在重复的事物是很正常的,比如不同的世界都会有相同但又不相同的一个人,怎么说呢,他们都拥有着相同的灵魂,但生活方式可能又不一样。打个比方,我在那个世界可以是这样的身分,但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应还有另一个我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生存着。”尼姬稍稍向前了几步,迎向朝他们走来的神官。“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大家小心点儿。”
空气变得稠密起来,越来越接近的两方,战火好似一触即发。
“你们就是陛下邀请的驱魔师呀,幸会幸会!”神官比利眯起双眼,被胡须遮掩的半张脸展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他来到尼姬一行人面前,有礼的向他们问好。
咦?!
比利的行为教人出乎意料,至少,没有直接冲突,那个老头应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可这,算什么?难道他们认错人了?
不。绝对不会错的。那把玉杖……尼姬看向趴在肩头的黑猫克比,它的蓝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杖上的那颗红宝石上移开过……
“早上好!”此时,摩肯国王穿戴整齐的从楼上下来了,他面露焦悴,显然没有休息好。
“老臣向陛下请安了!”神官比利立即转过身去,走到摩肯的面前,毕恭毕敬的向他道安。
“这个老狐狸,一定是因为知道国王下来了,才佯装成那个样子的。”青敛同样确信眼前的这个老男人就是夜里和他们交过手的控制魔林的黑手。
“暂且不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潜伏在摩肯身边,一定有什么阴谋,为了摩肯的安全,我们最好见机行事。”尼姬对伙伴低语此话时,比利神官侧过脸来,用一种不露痕迹的挑衅目光瞄他们。
“夜里发生的事情,传话官已一一告知,老臣着实担心,生怕妖孽更加嚣张,四处肆虐。所以前来征求陛下的意见,看是否再聚集全国道行高深的魔法师前来布阵,把那片作怪的树林用结界隔离开来。”神官比利开门见山的对国王道。
“话虽如此,可不要忘记了上一次布阵的事,结界根本没有支撑多久,就被破解了,参与进来的魔法师,全被魔林所吞噬。本王夜里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冤魂在悲鸣。”摩肯眉头紧锁,“乔纳森非常反对与妖魔起直接的冲突,就是担心惨剧再次发生。”
“可是,这几位似乎已经重踏覆辙,夜里那恶战,想必已完全惹恼了妖魔,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兰卡城将陷入血腥之中……”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摩肯严厉地打断神官的话,“这是我的国家,我的城,要毁掉这里,想都别想。”
神官比利双眼微眯,不再坚持结界之事的稍稍后退了两步:“那么,接下来陛下有何打算?”
“……尼姬小姐,”摩肯以一种求救的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这个,我还没有想到应对的方法。”尼姬实话实说,“事实上,我们前来是为了了解一些与此事有关的情况。”
“哦,有什么疑问尽管提,我这边知道必定一一告知。”摩肯猜测着对方可能会问的问题,微笑道。
尼姬瞄了眼国王身边的神官,这样道:“因为关乎到个人隐私,我想……”
“陛下,老臣想去看看树林那边的情况,先告辞了。”比利相当知趣,他向国王行了礼,在得到允许后,离开了。
“这样好吗?让他去接近那么危险的树林?”实际上尼姬对那个已被纳入敌人之列的男人毫不担心。
“妖魔从来没有在白天有过行动,所以,如果只是在外围视察,我想问题不大。”摩肯很放心地这样道。
“那个……我出去走走。”青敛看着神官渐行渐眼,眉头紧锁。他迈开脚步,抱歉地朝国王笑笑,向大厅外走去。
“青敛?!”尼姬猜出伙伴的心思,担忧地想喊住他,可对方却没有回头的意思。
“我陪他。”布拉德向尼姬投去教她放心的目光,随步跟了出去。
这两个家伙?!
说要一起行动的是他们,可现在好了,出尔反尔。
“喵,我也想去。”克比从尼姬的肩上站起身,虽然知道呆在她的身边比较安全,不过,太沉闷了。瞄见对方许可的点头,它跳到地上,轻巧地两三步跃出客厅,去找布拉德他们了。
“你有什么事要问的?”摩肯来到她的前面,温柔地看向她。
他的注目让她感到不自在,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他喜欢的女人投来的热烈的眼神。她伸进衣兜里的手久久不能抽出,她有些迟疑了—或许,应该去向旁人打听这个男人的私事,而不是直击他的痛处。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摩肯低下眼,他看了看那只伸进衣兜里迟迟没有抽出的手,伸手轻轻顺着那只娇嫩光滑的手溜进了那口衣兜里,她的手正拿捏着一张光纸片似的东西。他握住那只手,把她连同那物抽出了衣兜。那是一张相片,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相片。他的眼神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保持着低视的姿态,尽可能不让跟前这个女人看到他情绪的动荡起伏。
“她是皇后爱丽丝,对吗?”他的神色明显变得低落和痛苦起来,她能感觉到那只握住她的大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她的心里涌起一股莫明的紧张感,问他的话就像窗外吹进的风一般轻。
“嗯!”摩肯松开女人,转身离开客厅,爬上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
“陛下,能跟我说说她吗?因为这关系到女子失踪案,不,应该和妖魔有着直接关系。”对方一定很难过,或许已不至一次的有人揭过他的伤疤,可是,已走到这一步,她必须继续走下去,她跟在他的后面,问道。“我想知道她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能有什么异常?要怪就怪她太漂亮。”突然,摩肯停下了脚步,瞪向她的眼神里似火在燃烧。
嚯?!
他情绪的暴发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仰视那张怒不可遏的脸,不敢再吱声。
当意识到自己失态时,摩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把那张努力想恢复平静的脸埋进伸展开来的右手掌中时,抹到的是冰冷的汗水。
“对不起!”看到他如此痛苦,她的心被揪了起来。
他咬紧哆嗦的双唇,碧绿的眼睛从指间的空隙里,寂寞而又悲切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猛地,他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拥进怀里,他把脸埋入她幽香的长发中,声音在颤抖:“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又有什么错呢?”
“陛下?”她在他怀里喘不过气了,他就像是拥住一件稀世珍贵般紧紧地抱着她,好似一松手,她就会被人抢走了般。
“不要出声,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一会儿就好。无论你想知道什么,之后我会都告诉你。”他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耳根,她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令人陶醉的芬芳,已让他迷失—如果能早些遇上她,他和乔纳森也不至于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