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蒙古大军对襄阳、襄樊两座城池进行了分割战。
伯颜命刘整统率一万余汉军组成水军,切断襄阳、襄樊两城之间的联系。
刘整搜集了大小近千余艘战船自六两河上游而下,行到两城之间的水面时他看到了那条连接两城的铁索桥。
这座铁索桥分上下两层,以八条铁索横截江面,上面铺设木板。襄阳和襄樊两城的守军可通过这座铁索桥互为支援,以缓解兵力的不足。
桥面上的守军发现了刘整这支水军,当即以弓箭阻止汉军靠近铁索桥,并派人分别向两城的将军汇报敌情。
水面上的铁索早在刘整的预料之中,早年间李曾伯重修襄阳和襄樊两城时刘整也参与了这一计划。他知道这铁索的薄弱处在于相连的地方,那里有个缺口,只要用铁棍一撬,这铁索桥便成了废物。只是他没想到现在武威军将一条铁索变成了八条,这将给他的破坏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难度。
最接近水面的两根不能先行破坏,否则很难毁掉最上面的几根铁索。刘整决定先占领接近水面的那一层,有了立足之地就可以方便执行破坏任务。他命令各船加快速度冲向铁索桥,今日一定要拿下下面那一层桥。
为了鼓舞士气,刘整身先士卒,命他所乘的那条船冲在最前面。这条船上的士卒都是他守泸州的部下,跟随他已不是一年二年了,他们不像伯颜拨过来的那些汉军,不太将他刘整放在眼里,这些老部下跟随他翻过了雪山,走过了草地,他们能为他去死。
守军的弓箭钉在盾牌上发出夺夺的响声,有一支箭穿透了盾牌箭尖前趋一寸多长,险些伤了刘整的脸。刘整知道现在距铁索桥必不足三十步了,否则弓箭不会有这么强的穿透力。
“再快一点!”他向划船手下达了命今。
他话音方落,忽然听到呯的一声大响,船剧烈的一震,接着便翻倒过来。
刘整被扣在了船下。他闭住呼吸,抛去手中已成为累赘的大盾摸索着钻出了水面,水流将他向下游冲着,他这时已飘过了铁索桥。他看到后面的水军已乱成了一锅粥,翻入水中的船支不下百支。不少船纷纷调头往回返,也有几十艘船飘了过来。
一条船飘到了刘整身边,在船上水军将士的帮助下他爬了上去。失败了,武威军不知在水中做了什么手脚,损失了这么多水军,回去如何向伯颜交待?上了船后的刘整为自己的命运担忧起来。
过了好一会又有三个人自水中冒出头来,刘整一看是自己的贴心部下黄四三人。他们也看到了刘整,黄四几人奋力游过来,上了船后对刘整说道:“将军,他们在水下埋了好大一根柱子,没有四五个人合抱不过来,小的用刀扎了一下,坚硬无比,不知是何物做成,我们的船便是撞在了那柱子上面翻的。”
黄四的话让刘整心中一阵黯然。这武威军总是有一些他不明白的东西,会爆炸的铁铁疙瘩,那火炮,还有现如今这水中的柱子,这支军队与他以前所认识的宋军太不一样了。
刘整很想认输,很想放弃,但他知道不能,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这样回去伯颜不会放过他,就算伯颜放过了他,他在那边也是再抬不起头来了。与其那样委屈的活着,还不如战死,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将几十艘船召集到一起,这里面有近数是他以前的老部下。他清了清嗓子对士卒们说:“兄弟们,我刘整对不住大家,近一年来大家跟着我先有泸州之败,后有剑阁的全军覆没,现如今在襄樊又再次受挫。刘整若是就此回到伯颜大帅那里,怕是再无翻身之日。刘整决意今夜再袭那铁索桥,各位兄弟要是愿意跟随我刘整的便先躲在这芦苇之中,待天一黑便行事,立下大功一件。若是不愿意的刘整也决不拦阻,请自回大营那边。”
随刘整自四川逃出来的老兄弟自是齐声响应,他们一个个还拿眼瞪着那些汉军,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想溜,他们手中的刀子绝对不会留情。
那些汉军也是明白人,知道这阵式下走不得,也跟着嚷嚷说刘将军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在夜幕降临之时,刘整率领这二百余人乘船沿着河边悄悄逆流而行。远远看见那铁索桥时刘整一声招呼众人便弃船下水,沿着河岸在水中向上潜行。
两百余人小心谨慎,不也弄出一丝响动。他们知道,此时若是被守军发现唯有等死一途。
陈弈很害怕,他与刘整的手下和那些汉军们不同,他是黄河边长大的,有一身好水性。他本来就要娶妻了,那姑娘也是船工的女儿,俩人自幼便相识,可说是青梅竹马。可突然大汗征兵,便将他强拉入了汉军的队伍之中。在往南边开拔时,他接到了家中老父的一封信,信中说新娘死了,是死于蒙古人之手。几个蒙古兵欲强暴那姑娘,那姑娘性子烈,踢了一个蒙古兵的宝贝,便被杀害了。
陈奕很伤心,他很想为那姑娘报仇,可他人单势孤,只能将仇恨埋在心中。他开始在南征的队伍中寻找想反的兄弟,因为在这支队伍中有不少人暗恨蒙古兵。蒙古兵也太猖狂,他们对汉军极其鄙视的,把汉军如若狗一般使唤,稍不如意则挥鞭既打,即便是汉军的小头领也免不了遭受蒙古兵的羞辱。虽然汉军们对蒙古人很不满,但一听说要谋反都担心连累家人而不敢行事。不过陈弈还是联系到几个想反的兄弟,他们商量好借机从战场脱身,然后回到黄河边举起义旗。
所以陈弈很害怕,因为他不想死,他还要留着命为自己的新娘报仇。
跟在陈奕身边的正是他联络好的那五个弟兄,他们五人与陈奕一样,都有一身好水性。当刘整计划夜袭铁索桥时,他们就暗地里商量好了,找机会干掉刘整,投奔武威军。
不知过了好久,刘整带着他的队伍终于潜行到铁索桥下。
铁索桥上有哨兵的身影,刘整大致数了一下,约有三十余人。他正想动手时,就听桥上哨兵喝道:“口令?”
“夜半到客船!”有人答到。随后就见一支三十人的队伍向桥上行来。这些人走到桥中间又折返回来,随后没入襄樊城中。
刘整先被这些人下了一跳,看到这时便明白这些人是所谓的巡哨。他于是决定暂不动手,且看看武威军这巡哨的间隔。
等到二更的梆子响起时,刘整已掌握了武威军巡哨的规律。每隔一个时辰,这铁索桥的两头便会有一支三十人的巡哨走一遭,他必须在这一个时辰的中间出手,迅速解决桥面上的哨兵,才可能赢得时间破坏这铁索桥。
在二更梆子后的这支巡哨退了后,刘整便开始估算时间。等时间差不多了时,他一挥手便率先自水中跃起一把扒住了铁索,上了桥面。
上了桥面的人不多,加他也就七个人。那六个人正是陈奕他们。这是事先刘整定好的。那六个人都是水中的好手,能以最轻微的响动自水中跃上桥面,这正是刘整需要的。他不能过早惊动哨兵,他要为破坏行动争取时间。
“什么人,口令!”桥上的哨兵听到轻微的水响声,又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便喝问道。
“夜半到客船。”刘整镇定地答道。
刘整几乎就要成功了,他已骗过了这名哨兵。这名哨兵太困了,他已失去了准确的判断能力,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敌人这时自水下而来暗袭。
刘整慢慢向哨兵靠近,他满是兴奋,他就要成就一世功名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他了,忽必烈大汗必会嘉奖他的忠心和武勇,一高兴也许封他一个万户。
身后那六名汉军跟的很紧,刘整能听到他们有些紧张的喘息声。自这喘息声刘整能判断出那几名汉军没经历过大战。几个新兵蛋子,哼,自今日始你们就体会到将与兵的区别了!刘整心中暗想。
还有不到十步就可以够着那名哨兵了,刘整这时突然感到不安起来。是那里不对劲?刘整有些想不明白。但经验提醒他,危险的气息就在身边。
当他慢慢扭身向后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危险感了。一柄刀正向他刺了过来,而他扭身的动作正好将要害处避开,这一刀也就自右腰划过,在腰上留下了一个大口子。
血自腰上的伤口往外涌,刘整忍着痛举刀就向身后那名汉军砍去,他怒喝道:“你这个叛徒!”
这一刀将那名汉军劈成了两半,那名汉军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为铁索桥拉响了警报。
刘整杀死那名汉军后还来不及喘息,又有一把刀带着风声砍向了他的头。他一低头矮身让过这一刀,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把雪亮的刀扎在了他的肚子上,那把刀深深扎进去后又被用力旋转着抽出,便似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带出来。
刘整倒了,倒在了就要成功夺下铁索桥的那一刻。历史上他曾帮助忽必烈加速了南宋的灭亡,可没想到如今栽在了几个无名小卒的手下。叛徒终究是没有好下场。
桥下那帮刘整的亲随听到了他们将军的吼叫,他们纷纷自水中爬上桥面,想援救他们的将军,但等待他们的是武威的弓箭及刀枪,一场危机就这样被几个欲反正的汉军破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