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过了一会,琴声又转温雅婉转,一会儿高亢,一会儿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同时在奏乐一般。瑶琴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三老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又听了一会,瑶琴之声又是一变,那七弦琴声却愈来愈高亢飘逸。
庞德公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激荡,侧头看其他二老时,只见此二人泪水正涔涔而下。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后院众人挺立,人影在地。
待尹铭起身,三老才恍然醒来,庞德公随即摇头晃脑,击掌叫道:“好!好!好!琴艺好,曲子更好!早前有幸闻蔡大师一曲《广陵散》真是三日不食肉味,余音绕梁!让老朽领会何为大师风范,便道天下再无人与之媲美,可曾想到,如今这天籁,又再耳闻,实难想像!多谢君侯!”
左首老者长叹一声,说道:“昔日蔡大家抚琴一曲,叹息《广陵散》从此绝响。嘿嘿,《广陵散》纵情精妙,可又怎及得上君侯这一曲绝唱!”
右首老者抚须笑道:“黄公刚才还甚有微词,如今就因为君侯这一曲绝唱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改变你的初衷?”
黄公却不以为然,只是大摇其头,又或点头,似依然沉寂于琴曲之,仍未从琴声中走出。
“惭愧啊!老朽自以为以至琴艺之极尽,今日总算是明白了,若非众位皆在,老朽恐怕欲摔琴藏拙了,司马公、黄公二位以为如何!哈哈哈!”庞德公说的惭愧,却是心情爽快。
“哈哈!德公可是嫉妒了!”司马公大笑道。
“此曲繁复变幻,忽而高亢激昂,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忽而温雅婉转,优雅柔和,极似情理之缠绵。通体节奏起起落落,当真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只是不知这曲名为何?何人所作?”黄公回味曲中余韵,大为惊叹,望向尹铭急切的问道。
尹铭自曲终到现在,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三老感叹,听到庞德公如此称呼二老,尹铭已猜想到,号称司马公者,必是司马徽无疑;而那黄公老者,不用说应该就是黄承彦,想到此尹铭不由想到他的女儿黄月英以及女婿诸葛亮,那个中国智慧的象征,只是此时的诸葛亮还未及弱冠。
这时,尹铭闻听黄公问话,神情恭敬有加,躬身施礼说道:“此曲名唤《笑傲江湖》,乃区区不才十年来由感而发。”尹铭现在说起谎来,可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了,此曲不乏征战杀伐之意,《笑傲江湖》,好!也只有君侯如此样人,才能有此绝作!”庞德公感慨的大点其头,想到自己抚弄了一辈子琴,今日却被一少年后生给比了下去,不知道其他两老心情如何?
“曲由心生,君侯的心恐是比天还高,其志也不小吧!”司马公虽被琴声所醉,亦非凡人,由曲观人,知道尹铭其志不小。
“不才略有志向,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尹铭说出此行的目的。
尹铭虽然说的含蓄,可三老都非普通人,自己一方诸侯,却来此间拜访,又是一曲《笑傲江湖》,若无目的,全是雅兴所致,谁会相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说的好!果然其志不小,然不知君侯意为周公、霍光?又或齐桓、晋文?再又或王莽?”司马公也上了正题。
三老再无先前的沉醉迷茫,反倒是一派悠然,名家风范着实让尹铭拜服,而今司马徵言语更是犀利,尹铭只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尹铭又是何等人物,汉末风雨飘摇十年,何惧三老犀利的言语,当即淡然答道:“不才不做周公、霍光,为他人做嫁衣;也不做齐桓、晋文,井底称雄;更不做王莽,乱臣贼子,遗臭千年!”很是针锋相对的答案,但也说明他的别具一格,令人捉摸不透的为人作风。
“哈哈哈……”庞德公勃然暴笑道:“厉害,君侯是老夫至今见到的最不凡的人。”
“周公、霍光权臣亦良臣,周公成就了大周之‘成康之治’;霍光成就了大汉之‘昭宣中兴’。为他人做嫁衣!君侯说的妙啊。齐桓、晋文称霸天下,维护着大周天下的秩序及周天子的统治,积极充当着大周王朝的诸侯;这个霸者的确是井底之霸!王莽晏然自以黄、虞复出也。乃始恣睢,奋其威诈,滔天虐民,也确是乱臣贼子,遗臭千年是当然的。君侯见解精辟,只是不知君侯意欲如何?”司马徵大加点评尹铭之言,随后又问其志向。
尹铭环视众人,微微一笑道:“成汤周武、秦皇汉武!”
“哦!”三老闻言神情微变,三人面面相视,旋即释然。
“民与君,孰轻孰重?”黄公突然发问道。
“孟轲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然区区以为,民重,君更重!”尹铭略一思索,回答道:“民乃君之子民,无君则无民,正如无父则无子。”
“但若无民,安能有君?”司马公问道。
“所谓君臣、父子,社会必须要维持上下级和父母子女间的合理关系,如果下级轻易逾越并藐视上级,如果子女不尊重并肆意伤害父母,整个社会就将混乱不堪,那么国家哪有片刻的安宁?然君如船,民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尹铭侃侃而谈道。
“如此,君侯之意为何?”庞德公再次问尹铭道。
“破旧立新!”尹铭想到当今中国之破败,心中一片黯然,转过身踱步道:“为君之道,当以民心为重,而非言民与君,孰轻孰重!圣人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山社稷乃之大成,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君主明白?”
三老笑了,他们真的很欣慰,他们都觉得尹铭就是取代大汉另创天朝的创世豪雄!而今尹铭到访鹿门山,也就代表他有倚靠三老之处。
随后,庞德公给尹铭介绍司马公及黄公,果然如其所料,就是司马徵及黄承彦二人,当即重新见过礼。庞德公又使书童煮茶,众人席地而坐,魏续不敢坐,只是立于尹铭身后。
一会儿,茶香四溢,书童便为众人上茶,众人举杯品茗论道起来。司马徵首先问尹铭道:“吾久闻君侯之大名,何故至今犹落魄不偶耶?”
“我家主公雄踞荆襄之地,手握数万精甲,何来落魄之说。”魏续听的大为不满。
“伯继,这里那有说话的份!”尹铭喝叱道,心中也不以为然。
“雄踞荆襄之地?荆襄背面南阳盆地,直到长河无险可守,南面是江汉平原,直达南岭,东可达大江之尽头,西出汉中进入川陕。自古就有四方通衢,乃兵家必争之地!数万精甲?可敌四方诸侯乎?”庞德公轻蔑的说道。
尹铭闻言勃然醒悟,心中苦笑不已,都怪自己早年琐事太多,至今无安居之所,当下苦闷道:“区区命途多蹇,所以至此。”
黄承彦摇头抚须道:“不然。如此盖因君侯左右不得其人耳!”
尹铭不由惊异道:“区区虽不才,可是文有钟繇,如今又得韩嵩、娄圭之辈,武有吕布、张飞、高顺、徐荣、张辽文武大将之才,竭忠辅相,区区颇赖其力也。”
司马徵微笑叹息道:“吕布、张飞、高顺、徐荣、张辽,皆大将之才,惜无善用之人。若钟繇、韩嵩、娄圭之辈,虽有治世之才,却终非经纶济世之大才也!”
尹铭当下被三老说穿心思,便说道:“区区亦尝侧身以求山谷之遗贤,奈何至今未遇其人也!”
闻听尹铭之言,庞德公、黄承彦、司马徵三老相视一笑,庞德公说道:“君侯岂不闻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谓无人?”
尹铭暗想难道除了诸葛亮、庞统之外,还有大才,急忙问道:“区区愚昧不识,愿三老赐指教。”
司马徵捻须微笑道:“君侯不闻荆襄诸郡小儿谣言乎?其谣曰:五、六年间始欲衰,至九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此谣始于初平初:刘景升丧却前妻,便生家乱,此所谓‘始欲衰’也;‘无孑遗’者,不久后则刘景升必将逝去,文武零落刘氏无孑遗矣;‘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君侯也!”
尹铭闻言惊喜交加,拱手谢礼,说道:“不才安敢当此!”
这时庞德公又道:“当今天下之奇才,尽在于此,君侯当往求之。”
尹铭心下大急,果然还有大才未出,难道是历史出了偏差?不过这时他已顾不了这么多了,急忙问三老道:“奇才安在?果系何人?还请三老赐教!”
司马徵含笑说道:“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也!”
“伏龙、凤雏?”尹铭闻言心头不觉一凉,暗道他们不是还小吗,你们此时说来不是好笑。
“怎么?君侯不以为然?”黄承彦望了望庞德公及司马徵,身子前探,双手抚膝道。
尹铭怕自己搞错了,三位名士应该不会把两个小孩介绍给自己的,或许还有他人了!
当即问道:“敢问三老,这伏龙、凤雏何人也?”
“诸葛孔明、庞士元也,二人皆有惊天纬地之才,此二人若出,君侯天下可得!”司马徵长身而起道。
“啊!”尹铭却愣在当场,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三位名士竟然真的给介绍两个小孩?
“呵呵,君侯似乎不信老朽三人之言!”黄承彦呵呵一笑道。
尹铭苦笑一声,说道:“敢问伏龙、凤雏几年多大了?”
据尹铭所知,这时候二人不过十四五岁而已,怎么就得到三老如此大力的吹捧,真是令人费解!
“哈哈哈,看来君侯亦是难脱世俗啊!”庞德公大笑道。
黄承彦含笑说道:“君侯不闻远有甘罗九岁为相,近有君侯八岁出征,时隔多年,君侯倒落入世间俗套之中去了!”
“这……”尹铭不由一愣。
对啊!自己怎么尽想着伏龙、凤雏二人长大了,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小便混迹天下的!
“区区愚昧,多谢黄公点拨!”尹铭上前对着黄承彦鞠躬道司马徵此时见事情一了,抚掌大笑道:“好!好!好!”
尹铭还想再问时,庞德公说道:“天色已晚,君侯可于此方便一餐,饭后再回。”当下也不管尹铭答应与否,即命书童具饮馔相待,将尹铭、魏续二人骏马牵入后院席间尹铭很少说话,都是静静的听着三老的高谈阔论,其后又想到诸葛亮与庞统身上了。后世之人有言,凤雏、伏龙如果二人中只有一人辅佐刘备,刘备有夺取天下的可能,只因“凤雏”庞统与“伏龙”诸葛亮日月争辉,直接导致庞统在明知危险来临之际,却为了与诸葛亮争功而冒死前行,最终命丧落凤坡。以至诸葛亮不得不入川协助,使荆州防备实力大损。
而关羽更因为轻敌,不仅丢失了荆州,也丧失了生命。刘备为了兄弟之情,全力伐吴致使夷陵一战,十余万蜀军葬身火海,至此五虎上将已去其三,蜀国已再无夺取天下的实力。
从全局来看,原本刘备在攻取汉中时最有机会问鼎天下,如依诸葛亮的计谋,将荆州还给东吴,使东吴出兵合肥,关羽倾荆州全军挥师宛洛,刘备亲率王师直取长安,当年隆中之对可成现实。然终因一着失算,满盘皆输,以至诸葛亮鞠躬尽瘁仍不能挽回败局。
不过,尹铭却自有一套看法,庞统命丧西蜀,尹铭心中唏嘘不已,但若说他之亡乃是因为与诸葛亮争功自荐而去争西蜀,尔后又疑诸葛亮欲抢其功不听劝之故,尹铭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