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节。
往年的八月中秋一到晚上,天南城中定是热闹非凡,不仅城里的男女老幼全部走出家门上街游玩赏灯,就连附近村子里的男人们也纷纷呼朋唤友带着自家老婆孩子赶来凑个热闹。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小孩子们尽情嘻闹的时刻,撒娇耍赖央着大人给自己买个灯笼,然后各自成群结队,提着灯笼到处跑动。更有那顽劣的孩子躲在暗处,拿着弹弓专门打熄别人的灯笼取乐。若提灯笼的是个大人便也罢了,笑骂一句“谁家的淘气崽子!”然后不了了之。若是提灯笼的是个性格懦弱的小孩,眼睁睁的看着手上的灯笼化为一团火燃尽了,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躲在旁边射灭灯笼的顽童定会哗笑着寻找下一个目标。但若是提着灯笼的是个性格刚强的孩子,那就糟糕了,定会四处寻找那滋事的人,说不定还会因此打上一架,弄得鼻青脸肿的回家又被家里大人一顿斥责。
但今年的八月十五天南城中却是清冷异常,暮色方临,街上的店铺便纷纷打烊关门,往日热闹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造成这种情形的正是两条今日刚刚传出的两条消息和一条命令。
一条消息是据说距此数百里外的南安城被妖兽攻陷了,全城上下无一活口,全部葬身妖兽腹中。而另一条消息则是昨晚天南山中出现许多妖兽。
第一条消息是从城主府中传出的,据说昨天夜里城主接见了数名仙师,一名下人在上茶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几名仙师正在跟城主谈论南安城全城被屠的事,隐隐还提到什么妖王,魔皇之类的词。随后这名下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的下人,而其他人又把这件事传扬开来,等到了早上,这条消息已经是漫天飞了。
虽然消息传开,但是城中百姓并没有真正把它当回事,因为天南城自从百多年前那只盘踞在舍身峰的妖兽被杀死之后,便再无厉害的妖兽出现过,众人已渐渐淡忘妖兽,更何况那名下人是在夜间听到的,也许是他听错了。于是大家更多的是把这件事当做谈资来聊天消遣。
而随着第二条消息的传来,众人开始有些相信起来,因为第二条消息的真实性毋庸置疑――有人亲眼所见,而这亲眼所见之人就是天南城回春堂的伙计李草和张木。
回春堂是天南城中最大的药堂,每年都会从城外村民手中收购大量的草药,另外也会派人去天南山中采集一些珍贵的草药。李草和张木便是前一天去山中采集草药的,二人都是不足二十岁的年纪,碰巧在山中峭壁上发现了一株罕见的紫石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其挖出,但也因此耽搁了回城的时间,只好借宿在山中一户人家之中。
不想睡到半夜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紧接着外面传来阵阵吼声,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爬起,推门走出。这家的男主人已经站在院中,见他二人出来,连忙向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三人轻手轻脚的来至门前,透过门缝向外扫看,月光下只见外面数十只野牛般大小的犹猪兽正从林中蹿出,横冲直撞,碗口粗细的树木在它们面前如同无物,轻轻一撞便被连根撞倒。
突然,一只犹猪兽径直向小院冲来,四蹄击地,轰然有声。一人多高的篱笆墙被它一头撞了个大洞,硕大的猪头已经探进大半,森森獠牙距李草张木二人不足三尺,一股腥骚之气直喷在二人脸上,这二人那曾经历过这等凶险的场景,心中惊骇,双腿瑟瑟发抖,一时间竟忘了躲避,怔怔地呆在当场。
陡然一道寒光电闪而过,“砰”的一声正击在犹猪兽的头部,鲜血飞溅,溅了李、张二人一身。原来是这家的男人一斧劈在犹猪兽头上。犹猪兽头上吃痛,口中嘶吼,摇首蹬蹄,更加疯狂的拱撞。男人见状急忙一把抵住犹猪的獠牙,用尽全身力气不让它在近前一步,右手抽斧再砍,接连几下重击,那犹猪兽顿时脑浆迸裂,红白飞溅,横死当场。
李草二人此时才回过神来,刚要张口惊呼,就被那男人将嘴捂住,低喝道:“不准出声!惊了这群妖兽,我们都得完蛋!”二人双眼圆睁,不住的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那人才将手放开,随即俯身从那犹猪尸体上将斧头拔出,紧紧盯着院外的那群妖兽。好在没有其他的犹猪兽再向这里冲来。片刻之间那群犹猪兽就已跑个干净,又等了片刻,见再无妖兽出现,那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张二人心有余悸地问道:“穆……穆大哥,那……那是……是犹猪吗?怎么……怎么这么大个啊?”
正此时,从正屋中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见倒毙在墙角的巨大犹猪兽顿时欢呼道:“爹!是你杀死的吗?你真厉害!我长大了要跟你一样厉害!”
那男人一见便喝道:“谁让你出来的!回去!”
小男孩见爹呵斥自己,顿觉委屈,嘴一撇,大眼中险些涌出泪水。
屋中紧接着走出一名妇人将小孩抱进屋中,口中哄道:“不哭,不哭,熊儿乖!外面有猛兽,爹是怕我们有危险所以才不让我们出去的。熊儿长大了一定比你爹厉害!”
这小男孩正是穆熊,申斥他的那男子自然就是穆盛了。
穆盛不在理会儿子,回头对李、张二人道:“那是犹猪兽,虽是犹猪,但已是妖兽的级别。”
张木惊道:“妖兽?这山中的妖兽不是被城里那些仙师杀光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一群?”
穆盛哼了一声道:“天南山这么大,又怎么能将所有妖兽都杀光?难免会有一些躲进大山深处的妖兽,只是现在这么大一群的犹猪兽在山中倒也算得上罕见了。”
李草望着犹猪嘴中那巨大的獠牙咽了口唾沫说道:“今日多亏穆大哥收留了我们,不然我们两个若是在外边碰到这群犹猪,恐怕早就进了它们的肚子。”
穆盛挥挥手道:“没什么,这种情况很少见,好在它们没有注意到我们,不然我们今天都得完蛋。”
忽然张木叫道:“看,那是什么?”穆盛和李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半空中两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快速的掠过,向南飞去,看样子似是某种鸟类,只是体型大的吓人,目测上去双翅展开足有两丈长短。
李草骇然问道:“穆大哥,那是什么?”
穆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种飞行妖兽。”
张木恼道:“今晚是怎么了?先有一群犹猪到处乱窜,现在又是两只怪鸟乱飞,天南山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妖兽了?那些仙师怎么搞的,放着这些妖兽不杀,整日躲在城中睡觉么?”
穆盛闻言心中一动暗忖道:“方才那群犹猪兽果然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逐?”随即又想到在那山洞中见到的毕方和黑角怪蛇,心中顿生不安。随即用力摇摇头,将心中的疑惑赶走“管他呢,妖兽多了,那些仙师自然会进山杀死它们。倒是今晚收获不小,这头犹猪兽一半自己留着吃,一半拿到城里去买!”
想到这里,哈哈一笑对张木道:“小兄弟,不必烦心,妖兽多了那些仙师自然会出手的,来我们先把这头大犹猪拖进来,明天吃了猪肉再走!”
李、张二人一听有肉吃也是心中暗喜,一夜无话,第二日早上起来,二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犹猪肉,也算是报了昨夜被它惊吓之仇。临走之时,穆盛又给二人切了十余斤的生肉带上,二人欢天喜地的回转天南城。
回到回春堂,天已近午,众伙计纷纷询问二人今日为何来晚。
张木道:“我们二人昨天在山中挖到了一根紫石参,耽误了时间,没奈何,只能借宿在山中一户人家中,结果你们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快说!”
张木道:“妖兽!两只会飞的妖兽,还有一群极大的犹猪妖兽!”
李草在一旁接道:“是啊,是啊,我们还杀死了一头犹猪妖兽!”
众人哄然大笑:“就凭你们两块柴木棒还能杀死妖兽?见到妖兽没尿裤子就不错了!”
李草脸一红,嚷道:“我说的我们不是只有我和张木,还有那户人家的大哥!你们看,这就是那位大哥给我们的犹猪肉!”说着回身把犹猪肉拿出来作证。如此一来众人顿时信了大半,纷纷议论起来。
“三哥,既然张木、李草这俩小子亲眼看到一群犹猪兽和怪鸟,你说南安那事是不是真的啊?”
那被称为三哥的人摸摸胡子:“嗯,我看八成是真的!”
李、张二人不明白众人所说,忙向其他人询问,当听到传言南安城被妖兽屠城时,二人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诧。
“天南山上有了妖兽,那天南城岂不是也很危险了?我们要不要赶紧逃走啊?”
“别瞎说,城主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有所安排的。”
果然,正午时分,城主颁令取消了今年的八月中秋花灯会,全城戒严,并禁止全城百姓无事外出,理由是最近天南山中有大批的妖兽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