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多最近这几天忐忑不安,心惊肉跳。他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害怕公主会出什么问题。
早上,玛莎走了进来。
她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可以说她哭了,也可以说她没有,总之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的眉毛蹙在一起,脸色灰白,整个看上去就像个苦瓜。
“玛莎,怎么了啊?你的气色并不好看。”鲁多关切地问道。
她没有答他。嘴唇颤抖了很久,一直都在颤抖。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她死了!公主死了!”玛莎言讫,泣若滂沱。
鲁多听到后放佛被雷劈中一样,呆立在原地。
“什么?你说什么?我,我没有听清楚。”这一个雷劈,让他的耳朵不灵敏起来。或者说他不愿意听见。
“公主死了!公主死了!”玛莎用哭嚷或者是怒吼的语气道。
鲁多放佛被摄去了心智一般,再也不能动弹一下。
这就是发生在3026年2月3日的上午十点,让鲁多在以后的整个生命中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伤痛的那件事情。
在几天以前,他们是吵了一架。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吵架。鲁多承认他语气过重,甚至有些刻薄,令人难以接受。但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公主一连几天都没有理他一句,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她伤透了心,终日以泪洗面。鲁多是很难过,很心痛,但唯独这件事情,他无法迁就她,他有自己的理由。至少他绝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进行,否则,他宁愿吃下他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现在,一切都晚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索罗安死后,留下的那个该死的魔王位置。那一天在吃过晚饭之后,爱蒂丝突然很严肃地找到他,要对他商量个事。她的态度影响了鲁多,让鲁多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我想要你答应我个事儿,鲁多。”
“恩,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事儿。”
“我想要你成为魔王!”她望着鲁多,充满着期待,希望,还有坚决。
鲁多立刻就慌乱了。这是一个他一直都在回避的话题。理由很简单,天魔涅索斯的记忆。
自从知道自己就是涅索斯之后,他一直都处在深深的自责之中。那双饱沾了鲜血的手,以及他犯下的种种罪过,现在却要他来承担。在涅索斯最悲痛的时候,他只知道无情的杀戮。他不单杀死追兵,杀死仇敌,还杀死了数不清的,与他没有丝毫关联的无辜百姓。-他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他是个罪恶滔天的人,他犯下的错误永远都将无法弥补。这样牵连了他的转世鲁多。鲁多一直都害怕走上涅索斯的老路。在有些时候,他发现自己和涅索斯一样冷血,尤其是对曾经招惹到他的人的完全不留情面。所以,鲁多从来都不敢过高的定位自己。别说当上魔王,就连他动一动这个想法,就会寝食难安,魂不守舍。魔王是应该让那些生就清白,一直为这个种族做贡献的人来当,而不是他这个屠夫和刽子手。不,他绝对不配站在这个世界最高的位置上,享受着四面八方的朝拜。况且,迄今为止的一切局面,都是公主的功劳,他只是不断地杀戮,不断地清除眼前的障碍。如果这样就能当上魔王的话,那所有人都是魔王了。
于是,鲁多干脆的说道:“不,公主,我拒绝。”
公主听到向后退了一步,她没有料到鲁多会这样回答她。
“为什么?”
“不为什么。”鲁多无法把涅索斯的故事说出口,所以也没有办法告诉她原因。
公主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已经充分显示出了她的诚恳,以及对这件事情认真的态度。她绝不是凭着一腔的热情,她已经谨慎考虑过了,鲁多就是最佳的人选。所以她才会这么做,她相信鲁多会果断的答应她,就像往常一样。结果事情不但非她所想,鲁多更连原因都不想说,她既失望,又无法理解。
“我受不了你的孩子气,鲁多。”她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或者把它当做一件玩耍的事情的话,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恰恰相反,我也是很严肃的。并且我再告诉你:我对那个位置没有一点兴趣。无论你怎样说,怎样做,我都不会改变。”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般不可理喻?你…。”
“不可理喻的是你,公主!”他不等公主把话说完,抢先开炮了。”
“好吧,你会后悔的!”到这里的时候,爱蒂丝已经快要哭了。
“很遗憾,我不会。”鲁多的心依旧和石头一般坚硬。
爱蒂丝板着脸,扭头就走。可以看见她经过的地上洒落的泪滴。
说实话,鲁多的心已经足够痛了。他不是忍得下心,而是要必须坚决一点。他不想要公主在这件事情上对他有任何幻想,不希望再接二连三地对他旧事重提。她会理解他的,他希望。所以,他甚至没有去安慰她一下。
然后,事情终于进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回过神来之后,鲁多痴痴地看着书房里的玛莎。
“玛莎,告诉我你在撒谎,告诉我!”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些哭腔。
“你觉得我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话,那我无话可说。”说完,玛莎“砰”地一声关掉房门,冷冷地离开。
他一直追她到了花园。
爱蒂丝最珍爱的那个花园。
那里站了很多人,他们围成一圈,耷拉着头,神色凝重而凄惨地望着正中央的一个被鲜花围绕的物体。
鲁多的心脏狂跳着,脑子一片空白的走上前去。
他看见了那具众人眼光注视着的白色棺木,而公主的尸体就静静地盛放在里面。
爱蒂丝大概是哭得累了。尽管她的脸上仍带有泪痕,但她此时沉沉地睡着。她把眼睛紧紧地闭上,因为她不愿意看到让她失望,让她心碎的男人。她寄予了他希望,所有的希望,而他,从未让他失望过。正因为这样,所以这次的事情才那么难以接受,那么痛彻心扉。
他背弃了她,抛弃了她。她再也不是他心目中不可替代,惟命是从的爱蒂丝了。她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可怜女子。
鲁多看着她,心都碎了。他全身如同患了病一般地颤抖,抽搐,并以此牵扯那颗脆如薄冰的心脏。他希望她能理解她,而他却不肯告诉她真相。他知道自己还是他,还是那个深爱着她的鲁多。他可以对任何东西发誓,发任何誓: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她。
他真是个坏到了极致,自私到了极致,怯懦到了极致的男人。
他轻轻地捏着她那冰凉的小手,抚摸着那冰凉的脸颊,轻吻她那冰凉的嘴唇,泪如雨下。再也没有更大的疼痛来代替现在的疼痛,再也没有更多的忧伤来埋葬现在的忧伤。
三天之后,公主爱蒂丝的死讯迅速散布到了整个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