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6年1月10日的晚上,在鲁多和爱蒂丝经过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跋涉之后,终于站在了王都马利维利亚那高耸的城墙面前。
和拉托拉维基斯相比,马利维利亚不愧为这个尚武世界的都城,它本身就是为了军事而生。它的城墙一共有九重,一层又一层,将里面的世界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每一层上面都密密麻麻地沾满了士兵。一旦它的大门关闭,任何人想要出入,都得以生命作为代价了。
远远地看着,它就已经足够的宏伟,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畏惧,而一步一步地越往前走,这种卑微及畏惧感就越来越深,当走到它的跟前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卑躬屈膝起来。
而此时的爱蒂丝没往前走一步,她的感慨就多了一分。
阔别了数个月的时间,现在她终于要回家了。
而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她父亲的容颜来。以前的点点回忆一下子侵袭到脑海里,让她的鼻子酸酸的。
鲁多轻轻地捏住她的手,她抬头一看,已经近到城门了。
门口站着一排哨兵,对进出的人,他们都要盘查。
而鲁多此时却觉得整个马利维利亚就是一个张着大嘴的陷阱,正准备吞下他们。
“抱歉,请掀开您们的斗篷好吗?我好看清楚您们。”一个长官模样的拦住了他们,“方便的话,顺便告诉我您们的名字。”
“哦,我们是埃德加和伊莲娜夫妇。”鲁多说完,掀开了裹面的帽子,爱蒂丝也一把掀开。两张上了岁数的老脸露了出来。这多亏了卡洛德,他的知识领域不仅是医学而已,还有易容术也是他的强项。
长官仔仔细细地对着他们的脸过了一遍。
“我没有听说过您们的大名,”他温和地说道,“但是您们可以进去了。原谅我的冒昧,我只是不愿意再看到从拉托拉维基斯来的刺客了。”
“拉托拉维基斯的刺客?”鲁多露出了不解。
“是的。我认为认为陛下的死与拉托拉维基斯的鲁多有关。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虽然我们今天是对外开放的,但我私底下认为,还是不要让鲁多和他的爪牙们进来的好,我再也不忍心可怜的陛下在死后还看到他们。于是我在这儿设了哨,挨个挨个的盘查。”
“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你认识鲁多?”
“不认识,但是我这里有他的画像。”他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来,上面有鲁多,爱蒂丝,德拉佩利等一批人的肖像。”
“不介意我说一句吗,长官?”
“您说。”
“我觉得你这是在白费力气而已。如果他们易容了呢,这样的话即便你拿着他们的画像,也跟个白纸没什么区别。说不定他早就已经进去了,或者这时候正在跟你说话呢!”
长官先是沉默了一阵,他在思考,突然他大吃了一惊:“你是在告诉我,你就是鲁多对不对?”
鲁多依旧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不,”他又重新镇定起来,“谢谢您的提醒,老先生。但是即便是在发傻,我也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作为魔王的警卫官,我只是做我最后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好吧。”鲁多叹了口气,“那我们也不耽误你了,再见了。”
走出了十多步,鲁多突然又转过头来,“你的名字,长官。”
“莫里斯。”他回答道。
“再见吧,莫里斯。”说完后,鲁多扶着爱蒂丝,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进到里面之后,爱蒂丝小声地问道:“你依旧觉得现在是个陷阱吗,鲁多?”
“我有些模糊了,是刚才的莫里斯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如果这真是个陷阱的话,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或者是索罗安精湛的演技,连他的警卫官都一起给骗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已经身在其中了。”
“我们去看看索罗安的尸体吧。”
“怎么,难道说他们还把他的尸体晾在那里的?”鲁多这句话显然是有很大的疑惑。
“不。魔王逝世之后,会把他陈尸在憩之广场三天,以方便他的民众瞻仰遗容。而这三天王城是对外开放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站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几天对外开放是因为要外界进来找出凶手呢,你似曾这样说过。”
“不,我并没有这么说,是你误解了。总之,这是魔界历来已久的传统。”
“历史上有过为了除掉敌人而装死的魔王没有?”
“肯定没有。这样会成为笑柄的。鲁多,”爱蒂丝很严肃地看着他,“我希望你不要再因为索罗安而轻视‘魔王’这个字眼了。
“除了索罗安这个所谓的魔王之外,从来都没有哪个魔王发动过本族之间的战争,从来没有哪个魔王存在着让他感到不可战胜的同族敌人。对我们而言,魔王就是我们精神和力量的象征,是我们勇气和信心的来源。现在你该知道,你问的问题有多么可笑了吧。”
鲁多用力点点头。
“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索罗安是真的已经死了,公主。”
“恩。”爱蒂丝回应道,“我想索罗安也不会堕落到舍弃了一个王者的尊严。我宁可相信他是真的死了。如果他真的是在装死,那么即便他能除掉我们,恐怕他离真正的死亡也为期不远了。”
他们沿着铺满黑色石子的路面前行着,沿途都站着士兵。由于爱蒂丝对这里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所以他们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盛放着索罗安尸体的憩之广场。
广场内尽管人山人海,但却显得格外地压抑沉闷,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不管大家的心里怎么想的,但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悲伤、缅怀的神情。广场的四周都摆满了白色的通灵之花瑞丝。这是一种楚楚可怜的小花,相传它能够带来王者的灵魂,并且让它得到安息。而沉郁的天配上沉郁的气氛,显得喘不过气来的沉郁。
鲁多转身看看爱蒂丝,没想到她竟然泪流满面。
“怎么了,亲爱的?”他小声问道。打死他也不相信她是在为索罗安而哭泣。
显然那不是。在五十年前,8岁的爱蒂丝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场面。
在广场的正中央,鲁西里奥静静地躺着。他再也不会起身了,不会摸着她的头,对着她说“傻女儿”了。最惨痛的是,鲁西里奥的尸体早已在战火中不知去向了。供人瞻仰的,只是做的一模一样的假尸而已。
父亲啊!
爱蒂丝擦干眼泪,回到现实中来。她拉着鲁多的手,把他带到了广场正中央。
在透明的棺材里,躺着的果真就是索罗安。
爱蒂丝看见了,不禁心里一寒。
想不到他会是以这样的形象死去,再来呈递给世人观看的。
他的容貌完全地被扭曲了,眼睛睁得滚圆,里面充满着惊恐和不甘。额头也因此被挤得满是皱纹。他的嘴大大地张着,似乎在高喊什么。而整张脸由于失掉了水分变得干枯骇人。他的手足紧紧地交缠着,蜷缩在一起,看上去像是衣着单薄的人在惧怕寒冷。总之,索罗安永远也想象不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他真的死了吗?
他真的死了。
如果说鲁多先前还在怀疑的话,但他看到过这具尸体之后就再也不会怀疑了。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索罗安,但是,现在他确信这个躺着的身体就是索罗安,并且确信他已经死了。
这个从未让鲁多感到头痛过,从没有给鲁多造成过一点麻烦的丑角就这样安静平和地退出历史舞台了。
“他有些死不瞑目。”爱蒂丝看到了之后用只有鲁多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们走吧,鲁多,我还想在王城里面转一转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