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一点点的滋长,蔓延。当你正要醒悟的时候,你惊讶地发现,它已经来到了。
鲁多在危机面前,表现出了一如既往地镇定,但是,这无法改变他和他的一切被悲剧笼罩的命运。
在拜访了德拉佩利的那个晚上,爱蒂丝做了个梦。
梦中有一个看不清实体的幻象,朝她伸出了细长尖利的爪子,掐住了她的脖子,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割碎她的身体。
爱蒂丝惊醒过来,冷汗淋漓。
次日清晨,鲁多刚走出大屋,一只箭嗖地一声飞来,擦着他的耳朵滑过,插在他后面的门上。他颇为恼怒,顺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那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潜伏者的任何迹象。他取下箭来,发现上面拴着一个小纸条,上面写道:“死亡倒计时,三小时。”
鲁多笑了一笑,随手就将纸条一扔。
这个时候爱蒂丝却走了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上面写的什么?”
“无聊的文字。”
她自顾捡起纸条,看到上面的文字大吃了一惊。
“是他们!”她颤抖着语调道。
“索罗安的爪牙?”
“是的。德拉佩利大人说中了,他们已经来了。”
“恩。”在这个时候,鲁多仍旧是那么轻蔑冷淡。而这样的态度让公主十分不放心。她倒不怕杀手有多么可怕,她更担心的是鲁多的轻率,会让他送了命。
“看到那个杀手没有,鲁多?”
“没有。”
“奇怪了,连你的身手也看不到杀手从哪里对你施冷箭吗?”
“我甚至连箭从哪里冒出来的都没有看清。”
公主听罢,冒了一身冷汗。果然,这个家伙在这样的关头极为靠不住。
看着他还如此轻松的态度,公主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到极乐世界去。
“哦,”鲁多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感觉是一流的?”
“是。”
“那么,你现在不妨用你那一流的感觉,看看找不找得到杀手的踪迹。
公主点点头,闭上双目,精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良久之后。
“不,什么也感觉出来。”她灰心丧气道。
“是没有感觉出来,还是周围根本就没有杀手?”
“唉,我不知道。应该是没有杀手吧,除非他有办法骗过我的感觉。”
“这么说来,”鲁多若有所思地道,“这个杀手并没有在附近喽。那么这支箭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难不成……”他抬头望了望天。
但见一片混沌,除此再无其他。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有箭,却没有杀手,这不是很不可思议的吗?他来回踱着步,转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他感到自己的头被转晕了,这个时候他说道:“唉,公主,我们去花园转转吧,我头疼得厉害。”
公主点头赞同。
花园是在他们入住之后才新增的,莫桑可不是可赏花之人。这里的每一朵鲜花都是爱蒂丝花了一天时间亲手种下,她把它们看得比自己的孩子还重要。除了得到她的允许,任何人连同鲁多在内都不得踏入花园半步,而谁要是弄伤了她一朵鲜花一片叶子,她就要跟谁拼命,她就是这样一个专横跋扈的人。
而身在其中,鲁多的确能够感受到爱蒂丝和他的鲜花给他带来的舒适。幽幽的花香飘入鼻孔,沁人心脾,这大大的慰藉了那颗随时都感觉有点疲惫的心,更振奋了精神。他们很快便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事情,从内到外整个的轻松起来。而爱蒂丝时不时的翩翩起舞,活蹦乱跳,更使他如同品味佳肴一般大快朵颐。在这里,她就是个公主,而在这里,她又不像个公主。
就在爱蒂丝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当儿,却不知背后有一只冷箭,对着冲了过来。
眼看箭就要刺穿爱蒂丝的胸膛,它不得不停了下来,原来是鲁多的两根手指夹住了它。
“还以为是只飞虫,原来是支箭啊。”
听到鲁多这样说,爱蒂丝这才意识到了刚才的危险,吓得面如土色。
“恩,又有一张纸条,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他拆开来看,上面写道:“倒计时两个半小时。”
鲁多用力一捏,那张纸条就被捏成了灰烬,消失在空气中。他的表情只有一秒钟不到的惊愕,就立刻恢复了常态。
而爱蒂丝这个小姑娘被吓坏了。她刚才差一点点就被射杀,现在她的身体就像在抖糠一样。
鲁多看着她的狼狈相,哈哈大笑:“胆小鬼!”
“啪”的一口浓痰飞来,正中鲁多面门。
发泄过后,勇者鲁西里奥的女儿爱蒂丝公主终于振作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回了大屋。鲁多捂着脸紧紧地跟在她后面。现在,他的行为准则里又多了一个禁忌,那就是不能说她胆小,不然后果很严重。
这里顺带把大屋也介绍一下。最外面一间最大的,装饰得最华贵的是会客厅,会客室里面是餐厅,再来是玛莎的卧室。在会客厅的里面,是颇让人头痛的图书室,里面满满几柜子的书,由于大部分恶魔都是书痴,不是痴迷的痴,是白痴的痴,所以除了公主偶尔进去看一眼之外,图书室再也无人问津。图书室往里走是鲁多和爱蒂丝的卧室。进得卧室,可见一张红颜色豪华的床摆在正中间,它属于爱蒂丝。在大床旁边一尺处,另有一可怜的地铺,它属于可怜的鲁多。鲁多一直扮演着公主最贴身护卫的角色,所以形影不离也是应该的,但是公主似乎并无意与他分享一张床,甚至不愿意她在睡觉的时候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的水平视野内,于是就亲自动手帮他打了个地铺,公主对鲁多的关爱程度可见一斑。在客厅右边,依次是展览室——那里面摆着莫桑的战利品,武器库,娱乐室。鲁多没事就在这些屋子里射射靶,打打沙袋,研究研究莫桑大叔掠夺来的家当。此外还有一个惠比特牌专用的牌桌和一个卡多姆骨牌牌桌,这种骨牌游戏是魔界比较风靡的。回到娱乐室来,爱蒂斯有些无精打采。她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
鲁多也没怎么说话,他把头垂得很低,看样子像在睡觉。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阿玛德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他的体重和靴子把地面磕得很重,鲁多如同从睡梦中醒来一样,痴痴地看着他。
“主人,您看看这是什么。”这个莽大汉粗着嗓子道。
原来阿玛德用沙包大的手掌握着的,是一支小箭,就是鲁多他们早上看到的那种。
其实鲁多不用看就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了,但他还是打开来看。
这次的纸条上写着的,是:“倒计时两小时。”
“在哪里捡到的,阿玛德?”
“不是捡到的。是在乔许的尸体上发现的。”
“乔许?”
“我的一个手下的名字。他刚才就被这支箭射死了。”
“唉!”鲁多叹气道。
爱蒂丝一声尖叫,惊骇万状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家里死人了?”她像被老鹰瞄准的小鸡一样道。
“是的,胆……”看到爱蒂丝这个样子,鲁多本想寒碜她几句,可又记得刚才的浓痰,所以慌忙改口,“胆……大鬼。”
“啪!”
又是一记爱蒂丝特制浓痰,直奔到鲁多脸上。
尽管受了委屈,但公主的胆怯明显好了很多。现在的鲁多总算清楚公主的软肋了,他知道该用怎样的办法让她消停下来。
“你怎么看,阿玛德?”鲁多一遍擦拭痰液,一边问道。
“我想我应该去把凶手找出来。因为我是您的护卫,我有责任做这个。”
“好吧,你去吧,阿玛德。”鲁多懒懒地道,“做你应该去做的事情。”
于是阿玛德和来时一样,“噔噔噔”地踏着地板下去了。
“你去哪里,公主?”原来爱蒂丝从她的位子上站了起来,看似要出去。
“我坐不住了,我得出去瞧瞧。”公主说道。
“瞧什么?”
“无论什么,我都不能这样白白的坐着了。”说着,爱蒂丝就要离开。
鲁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公主,我希望你越是在这个情形下,越是要冷静。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爱蒂丝知道鲁多说的话是对的,但是她一时之间,还难以找到控制情绪的方法。
“要不要来玩两把牌?”看着爱蒂丝又要进入冥想状态,鲁多突然道。
他再清楚不过这个女人了,也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她恢复正常。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玩牌?”她瞪着眼睛质问道。
“不来拉倒”。
于是,爱蒂丝和鲁多坐在了牌桌上。
这种叫做“卡多姆”骨牌的游戏是鲁多和公主平时最大的爱好。同时这副牌也是鲁西里奥送给爱蒂丝的第一份礼物,所以即便是爱蒂丝在逃亡的时候也没有将它落在家里。在多少个无聊的日子里,他们就是这样对坐着消磨时光。它是由两个人互相对战,一个人扮演光明力量,另一个人扮演黑暗力量。牌堆里面有光明和黑暗魔君一只,战士牌数只,魔法牌数只。谁能成功地将魔君安置在王座上,谁就是胜利者。
而公主一旦开始玩牌,就会把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
而她的本性此时也暴露无遗。
她欺诈,耍赖,撒娇,生气。有时候哈哈大笑,有时候又哭哭啼啼。
在他们的游戏史中,存在着一项对鲁多极为不光彩的记录。那就是他从玩牌的第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赢过公主一把。偶尔胜利就要来到嗓子眼了,但是被公主哭闹一阵,又跌进了无底深渊里。
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是无赖,而玩牌时的公主更是无赖中的无赖。
鲁多他们专心致志地玩着牌。鲁多高兴的是公主恢复了常态,而郁闷的是他又一次又一次地着了公主的道。
“唉,又输了。”鲁多一把把牌撒在桌上,“运气糟透了。”
“笨蛋。”公主得意洋洋道。
“唉,”她故作同情状,借此羞辱鲁多,“我说鲁多啊,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赢本公主一次呢?不要太多,一次就好。”
“哼,下次就赢了。”
他发誓下次无论她怎样哭闹,都要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几分钟之后,鲁多手上有两只牌,一只角龙,一只黑暗魔君。只要他先拿角龙干掉爱蒂丝的白骑士,再把黑暗魔君安置在王座上,他就取得胜利了。
“我出角龙。”鲁多说道,“干掉你的白骑士。
公主一愣,她没想到鲁多还有这一手。
眼看她就要输了。
“不对啊,”她摇头晃脑道,不知道她这个晃啊晃的动作有什么含义没有,但通常她这样做,就表明她要开始耍赖了,“不对啊鲁多,你拿的不是角龙,而是腐蚀龙啊,腐蚀龙是不可能干得掉白骑士的,相反的,我的白骑士把你的腐蚀龙干掉了。”(在游戏中,角龙是高等动物,而腐蚀龙是低等动物)
公主的说辞,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在耍无赖。
“你在怀疑我的眼睛吗?”鲁多恶狠狠道。
“是啊鲁多。”继续摇头晃脑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呢,怎么把角龙和腐蚀龙看混了。”说着她把鲁多的角龙甩进坟墓里。
鲁多大怒,一把把角龙从坟墓里拖出来,重新放回它的战斗岗位。
“不准耍赖了!”他咆哮道。
“谁耍赖了啊!”她也不甘示弱地尖声道。
“赖皮狗!”鲁多怒不可遏。
公主似乎是被鲁多粗暴的话伤害了,眼里立刻包满了泪水。
鲁多起先以为她又在骗自己了,结果公主的眼泪真的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这下他束手无措了。
“怎么了,我的公主?”他柔声道。
“明知故问,”她哭得更厉害了,“你明明就是在欺负我。”
“哪里欺负你了。”
“你自己清楚。”
“好吧好吧,这把算你赢可以了吧。”
“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不许说我耍赖。”
“是的,你没有耍赖。”
“明明就是你自己看花了。”
“好吧,我看花了。”
“下次不能骂我,也不能高声跟我说话。”
“都听你的。”
于是公主停止哭泣,把鲁多的角龙一脚踹去坟墓。
于是,鲁多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千零二十次失败。
“又是我赢了,鲁多。”
“……”
阿玛德又走了进来,脸色更加阴沉。
“主人……”他低着嗓子,从手里拿过一支箭来。
打开箭上的纸条,毫无疑问会有这样几个字:“倒计时1个半小时。”
“这支箭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鲁多问道。
“在我这里。”阿玛德指了指他的背部,可以看到有一个箭痕,血如同泉水一样在往外流。
“它射中你了!”爱蒂丝叫道。
鲁多也吃惊不小。
“你感觉怎样,阿玛德?”他关切地问道。
“我想拧断射我背的人的脖子,主人。”大汉震怒道。
“对极了,阿玛德。”鲁多称赞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人就该这样。公主,看来我们也不能闲坐在这里,杀手已经爬到我们头上撒尿来了。”
“是的。”公主终于看到了鲁多的男儿气概,忘记了恐惧,也被他的激情鼓舞,“现在,我们全体出动,去把那个杀手揪出来。”
于是乎,鲁多,爱蒂丝,阿玛德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开大步,开始了他们的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