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出楼门,一眼看见俱乐部大门前的路障依旧平稳地横放在原处,刚才收下我一百英镑的那个门卫还在路障前边不紧不慢地来回踱步,那里的一切都毫无扰动平静如常,不像是有人或者车辆刚刚以某种非正常的状态冲出大门的样子。
赶紧绕过小楼,向热气球训练场方向望去,远远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往一个红色热气球的吊篮里爬,手里举着枪比比划划,好像是在命令吊篮里边的人赶紧离开,周围的人们显然都被吓坏了,乱纷纷慌慌张地向四下里逃避。
就在红色热气球的吊篮刚刚腾空离地的一霎那,我紧跑几步,纵身往上一跳,伸出双手去抓吊篮的下沿。这个热气球的吊篮是采用东南亚藤条编制的,表面油光,滑不留手,我的手指只是勉强地抠住了吊篮的下沿,正要抓得结实一点儿,吊篮忽然一阵晃动,手顿时滑脱下来,把我重重地扔在地面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屁股差点儿摔成了四半。
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女杀手站在红色热气球的吊篮里优哉游哉地向高空飞去,心想:这段时间跟这个女魔头打了不少交道,差不多每次都占不了上风,这回一不留神又让她得了个便宜,而且是飞向无法预测的空中,难道说她真的是我天生的克星不成?
“你是警察吗?那个女人是逃犯吗?”刚才乱纷纷躲到一边去的人们又都聚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七嘴八舌问这问那。
“她是个抢劫犯。”我只能这样简单地回答一句。
“年轻人,请跟我来。”一位棕色头发的中年人显然是把我当成了拥有执法权的英国警察,他招呼我来到一个已经做好升空准备的黄色热气球跟前:“我的热气球在布里斯托是一流的,我的飞行技术在布里斯托也是一流的,我带你一起去追那个疯子,保证一定能追上她。你要尽快将她抓捕归案,绝不能再让她危害社会,危害无辜的人。”
这是一个很大很高档的热气球,估计价值不低于二十万英镑,也就是相当于差不多两百多万元人民币。这位先生要用他如此昂贵的私人财产帮我去做一件跟他自己压根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事情,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这是国际共产主义精神,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这种精神。我真想紧紧握住他的手,满怀无比激动的心情对他说:“太感谢你了,同志!你就是传说中著名的白求恩大夫吧?我非常非常地崇拜你吔!”
他的手我是握住了,可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另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请问先生贵姓?”
“格里菲斯。”中年人随口回答一声,带着我一起跳进吊篮,熟练地*作燃烧器,将热气球升上天空。
热气球由球囊、吊篮和燃烧器三部分构成:球囊:直径二十米,高三十米,体积两千立方米,它是用强化尼龙缝制而成的,重量很轻,但是质地很结实,而且坚实细密不易透气。顶部有一个排气口,用于应对紧急情况和着陆后的排气。底部有一个采用阻燃面料制成的很大的开口,燃烧器发出的热量通过这个开口进入球体内部,形成热气球上升的动力。
吊篮:采用藤条编制而成,形状为四角形,长宽高是2×1×1(米),可容纳三四个人,几十条尼龙绳自上而下将它和球囊连接在一起。
燃烧器:安装在吊篮上方的固定支架上,配备四个专用液化气瓶,装有比一般家用煤气的能量大一两百倍的高能燃气,点燃以后,向球囊内部喷出几米高的火焰,通过提升空气温度,使热气球升高。
另外,吊篮里还有显示球囊空气温度的温度表、显示热气球飞行高度的高度表和显示热气球升降速度的升降表。
热气球本身没有动力系统,也没有方向舵,飞行员在空中根据热气球的状态和外界的情况,随时*作燃烧器燃气开关,调整球囊内空气温度,改变热气球飞行高度,至于飞行方向和飞行速度,则完全依靠风力,也就是风速决定飞行速度,风向决定飞行方向。
当我们的这个黄色热气球上升到一定高度以后,格里菲斯先生把燃烧器的火力减弱到一定的程度,保持热气球的水平飞行。
往下一看,哇塞,太高了,汽车像甲虫,行人像蚂蚁,刚开始的时候,真有点儿头晕眼花两腿发颤。过了一会儿,精神慢慢松弛下来,再往下看,感觉高得有劲,高得刺激,高得过瘾,差点儿脱口吟出“刺破青天锷未残,惊回首,离天三尺三”的诗句,一种豪放开朗的心情油然而生,跟刚才心惊肉跳的感觉明显大不一样了。
格里菲斯先生拍了拍我的胳膊,伸手往前一指,距离大约一千多米处,黑衣女杀手的红色热气球也正在水平飞行。
直到现在为止,我对热气球这个庞大而又新奇的飞行器仍然是一无所知,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热气球盲,只能放下架子虚心请教:“能追得上吗?”
格里菲斯先生爽朗地笑了起来,表现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要是追不上,我就不会带你来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红黄两个热气球的距离还是两千多米,一点儿也没缩小。格里菲斯先生趴在吊篮边上,一会儿往下看两眼,一会儿往上看两眼,闲着两只手什么也不干,只是听凭热气球自行向前飞行。这位貌似白求恩的格里菲斯先生在我心目当中的形象迅速变味,我甚至开始怀疑他该不是个只会说大话蒙事的吹牛大王吧?
我语气里有了点儿质问的意思:“格里菲斯先生,咱们还能快点儿吗?”
格里菲斯先生又一次爽朗地笑了起来:“热气球本身没有动力,飞行速度只能依靠风力,风速大飞行速度就快,风速小飞行速度就慢。我倒是真想让它飞得快一点儿,可惜我对风没有一点儿办法。”
既然飞行速度快不了,你干吗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吹牛能追得上?你这玩笑开大了吧?
格里菲斯先生看我一脸困惑不解的样子,耐心地作了解释,而且是以实物实景为证的生动讲述:“你到我这边来,往下面看,看到什么了?”
我探出脑袋往下一看,除了几团云彩在飞,别的什么也没有。
格里菲斯先生对我指点迷津:“你好好看看,云的飞行速度,比我们热气球的飞行速度,是不是要快了一点?”
果然,几团云彩刚才跟我们的热气球平行,现在已经超越到前边去了。
格里菲斯先生减少了燃烧器的燃烧量,我们的热气球降低了飞行高度以后,飞行速度立马快了起来,跟红色热气球的距离逐渐接近。
我还是有点儿不太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格里菲斯先生说出一番头头是道的根据:“在大气当中,有许多风层,风向和风速都不一样,要调整热气球的方向和速度,就得找到合适的风层。你现在往上面看,那块云团的飞行速度也很快,可它的飞行方向不对,我们要是把飞行高度往上提升到和那块云团平行的位置,就会被风吹到另一边去了。”
我闹不清这位格里菲斯先生侃侃而谈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不过,看着他一副信心满满很有底气的样子,我的信心也明显增强了。
半个小时以后,黄色热气球和红色热气球一下一上高度不同,但是距离已经很近了。
格里菲斯先生向我询问:“是不是立刻升上去?”
我做了个手势:“上。”
格里菲斯先生就像是一位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对我的话立马照办,随着燃烧器发出的一阵呼啸声,随着红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只用了短短十几秒钟,我们的黄色热气球就到达了跟红色热气球平行的高度。
红色热气球和黄色热气球一前一后紧紧相随。
一个小吊篮和一个大吊篮一前一后相距甚近。
女杀手那张狰狞丑恶的脸孔几乎是近在眼前。
突然,黑衣女杀手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向我们这边瞄准。
我怕格里菲斯先生受伤,赶紧拉着他蹲下,用自己身体挡在他的前面,只听耳边当地一声响,一颗子弹打在液化气瓶上,闪出几点火星,亮闪闪的子弹头落在我吊篮底上,滴滴溜溜地打着转。
这个混蛋女魔头真是太过狠毒了,她是想打爆液化气瓶,把我们两个人连同热气球一起烧成灰烬!
格里菲斯先生不等我的吩咐,手脚并用爬到燃烧器旁边,伸出手*纵加大了液化气的燃烧量,使我们的黄色热气球很快地向上升去。
黑衣女杀手并不放松,又接连开了几枪,也许是由于空中气流不稳的缘故,她射出的子弹既没伤着我和格里菲斯先生的一根毫毛,也没如她所愿将液化气瓶引爆,只是把吊篮的藤条打得碎片迸飞,零零散散地落了我们两个人一头一脸。
我们的黄色热气球上升到一定高度,暂时摆脱了黑衣女杀手的威胁以后,格里菲斯先生很是后怕,忍不住连声咒骂:“她简直是个疯子。”
我是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可是让这位好心的格里菲斯先生平白无故地卷入进来,跟着我一起冒这个险,甚至还有可能面临生命之忧,我实在不能忍心,只好退让一步:“就这样跟着好了,她反正跑不了。”
格里菲斯先生却不同意:“我们的热气球重量大,乘员多,所以燃料消耗多,恐怕不能跟到底。”
这可有点儿麻烦了:靠近了,可能挨枪子;离远了,可能放跑了她。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