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大堂之中,郝正仁拍案而起,那实木椅子的把手被他拍得的粉碎。师兄弟几人吓得全身一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乾化峰真是欺人太甚!”郝正仁额头青筋暴露,双眉倒竖,道:“看我延和峰人少好欺负是不是!那姓易不是要说法吗?好、好、好,今天那家伙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看我不掀了他乾化峰!大为你随我去!”说完怒冲冲就向堂外走。
大为见状哪敢劝阻,赶忙跟了上去。
眼看郝正仁即将走出大堂,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身对季彦说道:“老四,凌霄现在怎么样了?”
季彦连忙上前一步道:“师弟他伤得虽重,不过吃了师父的药后现在暂时无碍了。”
“嗯……”
郝正仁不知想着什么,淡淡应了一声,道:“你们几个要照顾好他。”说完出了堂门,同大为御剑飞去。
师兄弟几人相互看了看,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霄已记不清当时的情景。朦胧间,他只听到周围脚步嘈杂,呼喝声不断,还有人在身边哭泣。
“快救救我师弟……快救救我师弟……”
那哭声他听得分明,那是岚琳的声音,是那么的焦急与伤心。
他很想睁开眼睛,很想安慰岚琳说自己没事,可眼皮上似有千斤重量,怎么也睁不开。而就在那时,有人伸手握在了那柄剑的剑柄上,猛然间将剑拔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霄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像倒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他很想知道岚琳现在怎么样了。刚才季彦来的时候他便问起了此事。
季彦只是说岚琳没什么大碍,三天前已被仪露峰的人接回去了。而且郝正仁说岚琳元婴将成,是个十分关键的时期,所以岚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仪露峰了。她与常敖的事已经惊动了掌门,掌门正着手处理这件事。那天郝正仁怒气冲冲地跑去乾化峰了,以他的性子怕是闹得不可开交。
想到这些,他分不清是肩膀在痛还是心在痛,重重叹了口气。
而叹息过后又是深深的责备。
“好像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啊……”
床尾有轻微的呼噜声,呼吸很平稳。
凌霄朝床尾看去,微微笑了笑。
那家伙蜷缩在床尾,鼻子上冒着个泡,睡得正香。
自他受伤以来,这家伙一直陪在他身边,只有当有人来的时候它才会躲起来,待人走了又会回来。
这家伙似乎只对他亲近。
当初在黑暗里看这家伙模样像条小狗,但后来看清它的样子时才发现,它更像一只小鹿。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一个月以前。
那个时候凌霄与小家伙已经很熟悉。凌霄隐隐猜得到,那个雨夜自己昏迷期间,应该就是它帮了自己一把,不然以他身体的素质,那么重的伤是熬不过去的。
他心怀感激,每天去枯木林砍柴时都会给它带些吃的。这样做一来是为了答谢它的帮助,再来它也不用冒着被祝飞逮到的危险去厨房偷吃了。而每到晚上的时候,小家伙都会衔来两个果子放在桌上,以示回报。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凌霄正砍着柴,忽然听灌木丛里传来了响动。他微微一笑,听动静就知道是小家伙来了,于是回头看去。他原本以为小家伙会像往常那样藏在灌木丛里,等他离开后再出来吃东西。但没想到这家伙似乎也知道凌霄不会伤害它,竟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凌霄当时看着它的模样惊呆了。就见它头上有角,后有尾巴,全身披鳞甲,长得很是怪异。他都有些吓着了。
起初凌霄并不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珍兽,直到回去查阅季彦收藏的典籍才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竟然是一头麒麟。准确的说,它还是一头正处在成长期的麒麟。
不过这家伙与书上所说的麒麟又有所不同。
书上说的要么是全身冒火的火麒麟,要么是能踏波逐浪的水麒麟,但这家伙除了样子像麒麟外,既不会喷火,也不会玩水,只对吃情有独钟。
后来一人一兽熟络后,只要是凌霄一个人在厨房,小麒麟就会大摇大摆进去找吃的,搞得厨房大部分的食材都给它吃完了。为此,祝飞好生纳闷,老是说凌霄的胃口怎么越来越大了?
更过分的是,这家伙吃饱喝足了,也不管凌霄反不反对,直接就睡在他床上,搞得凌霄时不时就要洗被子换床单。
似乎被凌霄的动静惊扰,小麒麟的鼻子上的气泡“啵”地破裂,从沉睡中醒来。它抬头见凌霄已经醒来,高兴地蹦到床头,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舔他的脸。
凌霄挠着它的下巴,道:“别添了,舔得我满脸都是口水。”
“咕噜咕噜……”
小麒麟对凌霄挠自己的下巴很是享受,眯着眼睛趴在床上,嘴里发出来欢愉的声音。
凌霄逗了会儿它,觉得有些闷,想出去走走,于是忍着肩膀的疼痛,起身出了屋子。屋外阳光明媚,微风阵阵,回响着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午后的下午一如往常的宁静。
他深吸一口气,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迎着微风,望着远山。
小麒麟趴在他身边,脑袋放在脚上,双眼闭闭合合,昏昏欲睡。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山间云雾飘动着。这美丽的景色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半分。
风儿轻抚,吹动了衣发,沙沙声簇拥而来。地面上树影摇曳,他静静坐在阴凉处,望着远方,目光没有焦距。
只是谁也没发现,那个少年悄悄握紧了手,指节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
时光悠悠,白驹过隙,一晃又是五年。
天地横亘,万物轮转,懵懂的少年逐渐长大。那年他十六岁。
枯木林中,狂风大作,落叶飞卷,周围的树木哗哗作响。
凌霄坐在盘坐木桩之上,闭着双眼,神情肃穆,衣发飞舞。一个直径丈许的气旋以他为中心旋转着。光芒闪耀间,气旋中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
忽然,他睁开了眼,从中射出两道精光。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气猛地迸发出来,将气旋震散了。待一切恢复平静,以他为中心,三丈范围内的落叶呈现出漩涡状。
凌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只觉得全身通透,好不舒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丹田有损,按总章上所说是不能修炼的,但五年来他一直坚持,渐渐对这句话有了新的的领悟。丹田有损也不是不能修炼,只是无法修炼到更高的境界。
万事万物皆有生命,小到虫草花鸟,大到山川海岳,无不如此。而凡生命都难逆天道,生老病死,花开花落,崩塌干涸在所难免。所谓轮回正是生命诞生与消亡不断的演化,不介乎时间、空间、形态、状态。
自天地初开之际,轮回便已经开始。在这轮回的过程中,生命在最后消亡之际会释放出一丝生之精华,消散在天地间。经亿万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些生之精华逐渐积累沉淀,慢慢形成了如今的天地灵气。这就是修真者修炼的根本。
但天地灵气并不能直接为人所用。修真者之所以要将其引入体内循环,正是为了使之与本身属性充分融合。如此一来,灵气才能存于相同属性的丹田,为下一步修炼奠定基础。这个过程里,灵气还可以淬炼身体,剔除体内杂质。
修炼就是不断汇聚天地灵气,从量变到质变。正是因为领悟到了这一点,凌霄这几年主要将精力放到了对身体的淬炼上来。经过这五年的修炼,他已能自如控制全身孔窍,而且吸收灵气的速度与量都是常人的三倍。现在他体内经脉进无论坚韧程度还是拓宽程度都是大胜于人。虽然他不能将灵气存于丹田,但每日在灵气淬炼下,身体受益匪浅。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这几年来健壮了很多很多,个子也和几位师兄差不多高了。
从这一点来说,凌霄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修真者。即便如此,凭借着坚持不懈的努力,他达到了最基本的筑基境界。顾名思义,筑基是为以后的修炼奠定基础,属于对身体的修炼。而发现这件事的还是祝飞。
凌霄不仅个高了身体壮了,气质也变了,而且他的精神好得惊人,干活来从不喊累。祝飞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禁纳闷,心想自己也没怎么改善伙食啊,这小师弟怎地长得这么快?
那个时候众人已经知道了郝正仁传了功法给凌霄。祝飞灵机一动,在凌霄身上探了探,就惊讶地发现凌霄已经达到了筑基境界。这件事很快给其他几位师兄知道了,几位师兄都是好生高兴。为此,大为特地跑去告诉了郝正仁。
然而郝正仁得知后,只是淡淡了点了点头,其他什么也没说。对此凌霄心里明白,郝正仁对他并不抱任何希望。
凌霄站起来舒展了一番身体,只听全身骨节噼啪作响,好不舒服。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快到晌午,想到回去还要做饭,于是就背起柴禾往回走。
这几个月以来都是他自己做的饭。倒不是祝飞不想做了,而是祝飞被*着去修炼了。不仅是祝飞,其他几位师兄也是如此。之所以会这样,那都是因为“九座会武”不久就要举行了。
虽然郝正仁对几人不抱任何希望,但眼看几人整日游手好闲嘻嘻哈哈,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放出话来,要是这次大会拿不出成绩,每个人都要受罚。几人听完像泄了气的皮球,苦着脸去抱佛脚了。延和峰本来就人少,这段日子少了几人的说笑声,显得更加冷清了。
后来凌霄听季彦说“九座会武”是天云宗的盛会,每二十年举行一次,目的是为了选拨出宗内杰出的人才,将来好委以重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大会慢慢变了味。
别看几位首堂平日里都谦虚得很,其实都在暗地里较着劲,都想争这第一名。既然是“会武”,自然少不切磋了。明着说要点到为止,实则不然,上台的弟子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的。上届大会师兄弟几人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把郝正仁气得半死。
季彦还说,这“九座会武”之所以那么热闹,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向来神秘的仪露峰也会参加。他道:“听说仪露峰的女弟子貌美如花,个个都是尤物。平常男弟子们见的蚊子都是公的,更别说女人了。这次大会机会难得,他们自然都想好好表现表现了。”
提起仪露峰,凌霄就想起了岚琳。以岚琳的资质修为,肯定要这次大会的。而且她本是延和峰弟子,所以会替延和峰出战。想起当初那个为自己哭得伤心的师姐,他心中就十分挂念。
整整五年没见了,他很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渡过元婴期没有等等。他自知没实力参加大会,但能为岚琳加油打气就心满意足了。
正想得出神,身后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凌霄惊醒,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因为背着柴禾,行动不便,当即就被一个黑影扑到了。
“嗷!”
那黑影对着凌霄低吟一声,摇着尾巴去舔他的脸。凌霄被这家伙舔得满脸口水,站起身来,拍着它的脑袋道:“你这家伙这几个月哪儿去了?都不见你影子。”
这黑影正是小麒麟,但如今已是大麒麟了,个头和小牛犊差不多。凌霄还特地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骁麟”。
不知怎地,这几个月骁麟都没来找过凌霄,凌霄原本还有些担心,怕它被天云宗弟子发现。毕竟这家伙面目挺狰狞的,第一眼看去就是个怪兽。如今见它安然无恙,他也就放心了。
“噗嗤!”
骁麟打了个响鼻,甩了甩脑袋,好像一提起这几个月就不太舒服。
凌霄好笑地看着它的样子,道:“难不成你被人欺负了?哈哈……”
没想到骁麟大头连点,前蹄刨了刨地,一双大眼朝后山深处看去。
凌霄也朝那个方向看了看,疑惑道:“你说欺负你的那人在那里?”
骁麟又是点头,随即俯下身子要凌霄坐上自己的背。
凌霄就奇了怪了,平常都是这家伙欺负别的动物,哪曾见过有欺负它的?当即来了兴趣,于是跨坐上骁麟的背,扶着它的两只角坐稳了。
骁麟人立而起,冲四周咆哮一声,化作一道黑风,驮着凌霄朝后山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