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森林竟比想象中还要宽广,两人沿着小路也不知走了多久仍看不到尽头,远看去只见那深处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而且随着二人愈加深入,林中的光线也慢慢黯淡下来,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粗壮,茂密的灌木丛俱都高达两米,两旁伸入小路中的枝丫随着轻风上下摇摆,犹如一只只晃荡的扭曲的手……
一路上天成沉默不语,只顾披荆斩棘地埋头前行,偶尔只有当见汴涴又将悄无声息贴上来,这才停下脚步闪躲,露出一副戒备的样子,顿时引得汴涴一阵轻笑。
而一路上汴涴的反应也奇怪,除了不时“挑逗”一番天成外,一直都是东看看西瞧瞧,甚至有时候还停下来拨弄路旁一些长相奇特的植物,好像没见过似的很是新奇的样子,倒好象这里是天成的“地盘“。
这时,汴涴的声音从天成背后响起:“喂!你为什么不说话?”
天成身形一顿停了下来,并没有转过身子,眼角向后看了看,道:“说什么?”
汴涴闻言一笑,随即身影一闪来到了天成跟前。一朵绿色的小花在那白皙的指尖转动着,她凑到小巧的鼻前闻了闻,然后一脸幽怨地向天成看去,柔声道:“你也不问问人家累不累?”
天成先是一愣,但很快转过头去不看汴涴,不以为然道:“我为什么要问?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听了天成的话,汴涴脸上的幽怨又深了一分,泫然欲泣道:“虽然人家和你不熟,但也是女孩子,你不会怜香惜玉吗?”说着,她趁天成不注意慢慢贴了过去。
天成察觉到了汴涴的举动,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皱着眉有些恼火道:“你还来,有完没完!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见天成一副敏感的模样,汴涴忽地放声笑了起来,如同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银铃般笑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远远传荡开去。好一会儿她才收敛笑声,幽幽地看着天成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靠近你吗?”
还不待天成,她继续道:“因为我很喜欢你身上的气息,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直让我很想一口吃了你。”说
天成鼻中一热,赶忙扭过头去,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道:“请你自重,否则……”说着他暗运真元汇聚到食中二指间,光芒闪耀中,幻剑再次冒了出来。
汴涴心中似乎在刚才的一战中留下了阴影,看到那幻剑时身子不由得抖了抖,但很快她脸上重新泛起了笑意,道:“真是口是心非…好了,我不靠近你就是了。”
天成闻言这才收回了幻剑,随即回过头重新面对着她,正色道:“现在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情,这是什么地方?”
汴涴摇了摇头,笑道:“我怎么知道。”
天成奇怪地看着她道:“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汴涴不以为然道:“是我的地盘没错,虽然我在这里呆了一万年,但就是不知道。”
天成有些惊道:“一万年!?”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汴涴,皱眉道:“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听到这里,汴涴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认真,神色忽地黯了黯,但很快她嘴角重新泛起笑意,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天成一时间哭笑不得,道:“不说算…”
“为了报仇,你信吗?”一个“了”字还没有说完,汴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只见她一脸认真,神色间带着一丝异样的坚强。
天成一愣,随即剑眉一扬道:“跟着我和你报仇有什么关系?”
汴涴淡淡一笑,但笑容深处却有一丝凄然,道:“因为凭我一个人根本办不到,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顿了顿,她凝视着天成道:“你很强大!直觉告诉我你会帮我…”
天成摇了摇头,苦笑道:“恐怕你的直觉错了,抱歉,我不会帮你!”的确,现在他连自己的事都照顾不过来,而且鬼神所说的那件事一点线索都没有,又怎么会陷入别人的恩怨中呢。
听了天成的话,汴涴反而一脸平静道:“我知道这种事是让人很为难的,不过我明白一件事,强者都愿意同强者交手,如果我说我的仇人是一个在创世之初便存在的强大存在,你还会拒绝我吗?”
听到这里,天成心中一动,道:“创世之初?强大的存在?!那是什么?”
汴涴微微一笑,道:“我说你会感兴趣吧!女人的直觉都很准的哦…”
停了一下,她嘴角的笑意慢慢退去,有些黯然道:“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听吗?”
将汴涴的神色看在眼里,天成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无言地点了点头。
汴涴微微一笑,异样地看了天成一眼,用轻缓的语气道:“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妻,他们相敬如宾,彼此恩爱,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快乐的生活,尽管这样的幸福是那么的普通平凡,但他们从没感觉过厌倦,珍惜着每一天在一起的时光,就那样一直延续了许久许久……”
说到这里,汴涴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微笑,就好像沉浸在了那幸福当中,眼神变得有些迷蒙。但很快伴随着她接下来的话,她的神色再次黯然下来,语气中有淡淡的悲伤,道:“但他们这样平静的生活注定无法再长久下去,在一场争夺势力的巨大纷争中,二人受召卷入了其中,最后在敌方数十名高手的围攻下只能仓惶的逃跑。其实两人都是己方极受重用的人物,拥有极高的修为,若是换做平常大可与敌手周旋到底的,但那时妻子已身怀有孕,修为大减,仅凭丈夫一人实在难以抵挡。于是为了顾及妻子和孩子的安全,伤痕累累的丈夫带着妻子一路疾奔,也没注意方向,一直逃一直逃,等到两人几乎到了虚脱的地步时才在一座海中的孤岛里停了下来。原本他们以为敌手已被远远甩在了后面,可不幸的是敌手不仅很快找到了他们,而且他们竟然误入了敌方的大本营!”
“那时候两人完全绝望了,妻子紧紧依在丈夫身边,苍白的脸上却异常坚定,因为她在用眼神告诉自己的丈夫,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丈夫凝视着妻子的眼神,爱怜地抚mo着她的面庞,满是鲜血的脸上带着笑意说:‘没事的,很快就好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子的!’妻子听着这样的话下意识地觉得不对,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丈夫一把将她远远推了出去,然后怒吼着独自迎向了围攻上来的敌人。那一刻,妻子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外飞了出去,等她在一个湖泊旁停下身来时,远方的丈夫已在敌人的围攻下浑身浴血,眼看就要……”
“这时妻子流着泪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可步子还没迈出去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起了肚中还没出生的孩子。妻子紧紧咬着自己唇,一面是有生命危险的丈夫,一面是尚在肚中的孩子,一时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地步,连咬破惨白的唇也毫不知觉。但很快妻子抬头看了看远方正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与敌手周旋的丈夫,回忆起当初一起相偎相依的幸福时光,她知道自己是无法离开丈夫独自苟活的,于是她放开了咬着的唇,任由鲜血滑过嘴角,温柔地抚mo着自己微凸的小腹地说:‘对不起了孩子,今天娘要狠心扔下你独自一人了,你能理解的吧…以后要好好长大,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勇敢地面对世界,做一个爹娘骄傲的好孩子。不要为我们报仇,不想你跟我们一样卷入这种无所谓的纷争中,只要快乐地活着就行了……孩子,永别了……’妻子说完这些,咬牙将一生的修为汇聚到肚中的孩子体内,也将记忆传承给了孩子,然后忍着剧痛剖开自己的小腹,狠心把孩子抛入了旁边的湖泊当中,跟着满身鲜血地冲向了远方的丈夫,抱住了丈夫,紧紧拥紧!两个血人融在了一起,永远……”
说到这里,汴涴忽地停了下来,一脸悲伤,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她却强忍着泪水,仿佛自嘲地对天成笑道:“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无趣,女人为了男人抛下了孩子,然后他们死在了一起……”
听完汴涴的叙述,天成沉默了,他凝视着眼前那女子悲伤的面庞,心中回荡着莫名的情怀,道:“你…我很同情你。”
汴涴凄然一笑,移开了看着天成的目光,好像自言自语道:“是啊…那个孩子真的很让人同情,不是吗?”
低下头,她继续道:“幸好敌方并没有发觉到妻子将孩子留在湖泊中很快就离去了,于是孩子得以幸存慢慢长大,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等到五千年后,她终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但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还没来得及享受爹娘的疼爱,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传承的记忆,响起娘亲临终前的遗言,于是她哭了起来,真的像一个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东西的孩子,伤心地哭了起来…”
“那时候她还无法掌握体内的力量,虽然传承了娘亲的记忆,但仍无法修炼,所以饿了就找湖泊中水草充饥,渴了就饮冰凉的湖水,倦了就蜷缩在湖底的泥泞里,她不敢出去,因为害怕被仇人发现,于是在担惊受怕里孤独地渡过一千年!她也曾恨过自己的父母,恨他们为什么狠心抛下自己独自离去,恨他们为什么没带着自己一起走,但随着慢慢长大她明白错不在他们,而是那个策划那场纷争的幕后凶手!终于在三百年后她渐渐可以掌握体内的力量了,可以进入修炼的境界了,于是她怀着仇恨进入了修炼,一直到今天才被一个人的气息给惊醒…那个人就是你!”
天成深吸了一口气,忽地不敢直视汴涴的目光,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得心情我很能理解…孤单一人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受……”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忽然转过身继续朝小路深处走去,但刚迈出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向身后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道:“走吧!先让我们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起风了,拂动了树木茂密的枝叶,森林上空响起“沙沙”的摩挲声,簇拥着地面上的两个人,带起了他们的衣发。
汴涴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宽大的手掌,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芳心突然微微颤抖起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白皙的手放入那宽大的手掌中,泪中带笑道:“好…”
**************************************当正道一行人没入甬道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一如天成当时所看到的一样,整个空间充满了死气。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空间里再没有传来恐怖的压力,也没了那令人惊悚的怪物。
一行十四人虚空悬浮在这片黑暗中,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眼中都有震动之色。此时三位道尊联手施展出的禁制笼罩着众年轻辈弟子,云兴、灵瑶以及灵风子站在众人前面,而在三人更前方的青雷老祖也停了下来,皱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云兴眉毛一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头向灵瑶看去。而灵瑶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他看去。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彼此脸上的惊讶。
云兴微微一笑道:“仙子也感觉到了?”
灵瑶点了点头,眼神深处有淡淡的欣喜,道:“这空间中游离着淡淡的仙灵气息,而且还残存一股强大气息,方才一定有人来过这里,不然不会这样的…”说到这里,她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灵风子一副郁闷的表情,灌了一口酒水道:“那小子果然没死!嘿嘿…这下好看了。”
云兴笑着摇了摇头,似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仙灵气息…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培养出这样的弟子,居然如此了不起,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想见识一下他这个弟子了!”
顿了顿,他整理了一下神色,道:“我们去打个招呼。”说着,他慢慢向青雷老祖走了过去,而灵瑶与灵风子见状愣了一下,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但很快他们也跟了过去。
云兴面带笑容向青雷老祖道:“青雷兄,刚才你走可真快啊,不过还好我们总算跟上来了。“青雷老祖瞥了一眼三人,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也明白了那甬道是怎么一回事,不愧是云兴啊!”
云兴闻言淡然一笑,对青雷老祖带刺的夸赞也不在意,只是当青雷老祖如同陌路人般说出他的名字时,他眼神深处不由得黯了黯。
这时三位道尊带着众弟子来到了四人面前,也不说话,静看着三人,显然正等待着四人的安排。只是此时任谁也没发现,清诗寒地脸色忽然有些异样,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的气息,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在这片黑暗中不断搜索着什么。而济空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平静下来,合十低吟了一声佛号。
灵瑶听了青雷老祖的话,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云兴道:“对了,道兄,方才那甬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完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听灵瑶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俱都将目光移向了云兴,显然也很想知道答案。而游豪更是忍不住说道:“是啊!云兴前辈,方才我灵风子师叔那样出手都没能破开那黑雾,但我们居然如此安全进入到这里,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灵风子好像对游豪这一声师叔十分受用,嘿嘿笑道:“小子做得对,不懂就要问,这样才会有进步。这个家伙见多识广,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保证你听了一次还想听第二遍。”
三位道尊和灵瑶听了灵风子这番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对他那不羁的性格欣赏还是无奈,一时间都笑着摇了摇头。但一旁的青雷老祖却不屑地哼了一声,显然对灵风子话中的某些细节之处很不以为然。
听完灵风子的话,游豪很明显受到了极大地鼓舞,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叔教诲!”
云兴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灵风子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若论修为见识我哪里比得过青雷兄。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解释一下吧!”一旁的青雷老祖听得他这番话,脸色缓和了些。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那黑雾虽然是一种禁制,但并不是某种防御性的禁制,而是一种触发性的禁制。也就是说,不管我们能不能破开它,只要对其稍加刺激,它受到触动后都会自动露出那甬道,所以我才断定其中是安全的。但也由此可见,布下这禁制之人并没有阻止众人进入的意思,不然凭他能造出这样一个空间的实力,恐怕就算集结修真界所有高手也难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