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沉黄色的窗棂,一股冷冽的寒流扑面袭来,不禁激灵打了个寒噤,宗楚一时万绪纷扰。
自从踏入这异族之地,无休无止的明争暗斗已然令他厌倦而疲乏,难道世间竟无一处没有争战搏杀没有暗战阴谋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净土么,那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圣真仙,欣然享受着善男信女的供奉膜拜,却漠然无视着芸芸众生如蝼蚁般惨遭屠戮的命运。而那些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逆天而行者,却似乎受着神灵的青睐,踏着蝼蚁们的尸身一步步走向神圣的祭坛。如此不公正的天道!究竟属于谁?
宗楚只觉脑际一片混乱,自己何尝不是这亿兆蝼蚁大军中的一员,一只体型稍大的蝼蚁而已!自己一心苦修难道也是为了屠戮众生,挤上祭坛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那些供奉膜拜么?
沉重的叹了口气,梦中醒来般宗楚自嘲一笑,如今在这异族之地,与身陷囹圄又有什么区别,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不能保全,竟在此悲天悯人岂不贻笑天下!
正神思恍惚之际,曲思道悠悠说道:“宗道友何故忧心忡忡,难道就为了方才那妖族老头所求之事?”
宗楚苦笑道:“何尝不是?此事藤牵蔓绕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了。宗某一个异族修士,何故要介入他们的族内纷争呢!”
“嘿嘿,看来宗道友是越来越谨慎了,恭喜啊---这世上又多了个安分守己的煞神,不知是翁坦幸运还是这老者倒霉……总之老夫此次是要陪着道友一道去那轮回之地了。”曲思道阴阳怪气地说道。
宗楚脸色一沉,说道:“前辈此话何意?大不了我等一走了之。”
“道友以为现在还走的出去了么?”曲思道肃色说道:“道友此时若选择逃避,面临的将是两股势力的夹击,若是与其中一股合力,双方的实力平衡将会倾斜,就看道友选择站在那一边了。”
宗楚犹疑地说道:“前辈之言虽然有理,但那性玄元婴后期境界,即便是宗某与云道友二人合力也未必能占上风,另有翁坦在侧,胜算更是渺茫了。”
曲思道眼中亮光一闪,笑道:“宗道友虽为元婴初期境界,真元雄厚不下中期修士,掌控的神通更是玄妙不测,若是再加上一位中期妖修胜算又会如何呢?”
“中期妖修?前辈莫非在开玩笑!”宗楚一愣之下,迷惘地说道。
曲思道诡异一笑,说道:“道友毕竟年青,不谙权谋诡计。那云天恒区区一位中期妖修,在翁坦与性玄联合排挤之下至今却安然无恙,道友不觉得奇怪吗?”
宗楚心下有些恍然,准确地说只是某种无法言传的感觉,但随之曲思道却将它表露了出来,“凭云天恒固然无法与翁坦和性玄抗衡,而暗藏在云天恒背后的正是夜灵族尊主。这位图尊主眼见实力不济,以闭关苦修之名将族中事务大权借云天恒交到翁坦之手,一来可以示弱避祸,再者闭关苦修以静待转机,道友初来乍到,此人不明道友是敌是友,当时不敢贸然拉拢,借故闭关而去。而事后必定与云天恒有过一番计较,得知了事情原委,这才委派云天恒来此与道友接洽。若老夫所料不差,道友的到来,翁坦与性玄此时心下也甚不安稳,迟早也是要登门的。如今主动权都在道友手心攥着,臂助哪一方道友可自行斟酌,毕竟那性玄也是我等同族,若是趁此良机掌控了夜灵族大权,道友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臂助翁坦!宗楚心中一凛,就算决定加入有些这场尴尬的萧墙之争,梦里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下意识中嗔怒地睨了一眼木匣上端坐的鬼面老者,曲思道的目光不由一缩,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地说道:“道友秉性刚直嫉恶如仇,老夫汗颜无地----臂助哪一方,道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不过道友可要未雨绸缪先行稳住对方,那翁坦与性玄可有些按捺不住了啊。”
曲思道所料不错,翌日,这两人便联袂而来了。
“宗道友,老夫有礼了,在此异族之地得见道友可见我们缘分匪浅啊,道友,你说呢!”性玄方一进楼便拱手说道,红润的脸庞宛若一簇繁花绽放。而翁坦则一副以性玄马首是瞻的模样,笑容可掬的伺立在其身后。
宗楚笑着点了点头,哈哈笑道:“两位尊者大驾光临,宗某欢迎之至,请!”
三人落座后,薇儿奉上三杯灵茶,狐疑的瞥了来客一眼,慢慢踅回自己房间去了。
一待薇儿离开,性玄也如那天恒一般挥手祭起隔音禁制,将三人置于光罩之中。
“宗道友,老夫是个痛快人,可没有云天恒那么多的弯弯肠子,讲话喜欢开门见山,老夫与翁尊者早就想剪除云天恒与图冲,道友恰在此关节上加盟夜灵,也算老夫与道友的机缘到了。只要道友此次臂助老夫,事成之后,我等三人不分主从共享夜灵族修炼资源,如何?”
云天恒到访之事这二人竟了如指掌,宗楚不禁心下一凛,现在若是强加掩饰无异欲盖弥彰。沉吟移时,似乎左右为难深吸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不瞒二位道友,云尊者的确来过,其来意想必道友也已知晓,不过,宗某一介异族散修之士,又是初来乍到,你们之间的恩怨宗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想介入。宗某也无意在此久留,若是因宗某的到来给二位尊者带来任何不便,宗某立刻便可离开此地的,还望道友理谅。”
性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风雨欲来般的阴郁凝重,双眼微眯透着一股寒光盯视着宗楚,宗楚冷笑一声,双眸炯炯生光回视性玄,并无丝毫惧意,一侧的翁坦则脸色肃穆,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良久,性玄竟蓦然抚掌大笑数声,兀自微微颔首说道:“宗道友真少年英豪后生可畏啊,老夫就不勉强你了,只要道友言而有信在老夫二人行事时保持中立,事成后,老夫方才之允诺同样算数,以道友之睿智明达,相信道友不会到时候有什么不智之举吧!”
宗楚暗自吁了口气,说道:“多谢道友理谅之情,宗某岂敢出尔反尔,将同族之谊弃之不顾!道友若仍不放心,宗某即刻便与小妹离去。”
“不,不!道友误会老夫了,往后老夫多有倚重道友之处,请道友安心在此修养,静侯老夫佳音吧,我等就不打扰道友静修了,告辞!”性玄说着兄长般轻轻拍了拍宗楚肩头,拱手一礼转身“蹬蹬”下楼。翁坦却狐疑地瞥了一眼恭送至楼道口的宗楚,紧走几步尾随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