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争奇斗艳却说张少斌一行人终于上了青城山,一阵寒暄便被引进宴客厅大快朵颐。这青城不亏是当世豪门,门内景致处处流露着千年古派的深沉气度,令淬天门诸人叹为观止。
要说吃,玉展堂这些弟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尤其是临行前门主宴请了他们三道“绝菜”后,大有“登过黄山不见山”的汹汹架势。只是无奈这几日赶路,天天吃的是苦涩干粮,喝的是清茶淡水,腹中馋虫早就闹腾起来。小霜本有机会打打牙祭,只是那晚撞见了晦气事,烤小鸟儿没吃到还被污了双眼,实在冤枉。此番见到青城派准备的盛宴,淬天门弟子各个都有点把持不住,一番祝酒词过后,人人都是目光炯炯,狼吞虎咽,实在是失了体统。青城弟子看得连连皱眉,暗忖这淬天门难不成闹了饥荒?要是这些祖宗在青城呆上一月,恐怕满山灵兽都得被他们拔毛剔骨吃个溜光。
少斌向来是实在人,见了这大席大宴从不含糊。碧雪临行前怕他老实吃了亏,几次嘱咐他,如今世道是“撑死脸大的,饿死脸小的”,外出吃饭无论走到哪里,放开吃便是,就算丢了三清山颜面,回来后也不会有人因为这点小事和你秋后算账。
这几句话少斌记得十分牢靠,也领会了其中精髓,一开席便举筷向一盘“清蒸五肥五瘦”夹去。那大盘子中整整齐齐排了一队嫩五花儿,肥而不腻,勾人馋涎。少斌一只筷子抄底,一只筷子在上方接应,夹得肉都快碰到了手,才将双筷合并,稳稳送回。举手间毫不拖泥带水,这一筷头子,就把这一盘子肉夹得见了光儿。
未免尴尬,他不顾众人愤怒眼神,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事儿人一般将肉放在自己盘中,然后分了一半给小霜。小霜乐得大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儿,一边吃一边还喝起了小酒。这丫头年纪虽然小,自小却养成了个毛病,就是喜爱饮酒。她小时候就常看到父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十分羡慕,便经常有样学样,渐渐有了几分酒瘾。只见她红着小脸儿,滋流儿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得十分惬意。少斌看此情形心中暗叹,这丫头体内莫非有个小男儿在作怪,竟这般调皮古怪。
吃了一会,双方便是觥筹交错,先是长辈间互相劝让,然后是晚辈中这几日熟络起来的弟子互相拼酒。白展也真是海量,一人独抗青城数位堂主、长老竟然面不改色,少斌暗叹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啊”。
少斌这几日与青城弟子接触不多,只是自顾自在那边吃喝,谁知那郝凤儿竟端着茶水过来,坐在他旁边,一边与小霜打趣,一边在桌下用脚趾轻轻触他。少斌被她弄得极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但见她好像已经将前几日的事情忘却,内疚之情渐渐缓和。
正吃得尽兴,青城派的主桌上有人发话,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李雨珊的师傅沧海真人。只听他朗声道:“今日淬天门各位英雄大驾光临,青城山荣幸之至。两派这些年虽无交集,但相互仰慕已久,此番共担江湖大任,荣辱与共,将来必成一时佳话。今日我青城山略尽地主之谊,有酒有肉,岂能无歌无舞?我徒儿雨珊听说各位大驾,早早便排演了一套曲目,今日便献与诸君,以诸雅兴!”说罢抬手“啪啪啪”击掌三声。
掌音刚落,一众女子从屏风后翩翩而来,领头的便是那李雨珊。这女子蜕下了一身劲装,换上了一席轻纱舞裙,失了平日端庄稳重,却多了一股百媚千娇。她身后一种女子,五人手持笛、铃、筝、琴、磬几种乐器,另外五人手做莲花随在李雨珊之后。
李雨珊眉目流转,顾盼神飞,蛮腰一沉,玉臂轻舒,化作仙鹤展翅的曼妙姿态,那五个女乐手与她十分默契,见她起舞,便随舞奏乐,相得益彰。乐曲欢快,美人俏丽,看得一众男弟子气血翻涌,一众女弟子羡慕嫉妒。
音乐越奏越快,李雨珊也是越舞越快,铃儿声每响一下,她就变化一个姿态,铃儿响得越急,她变化得越是缭乱,长袖善舞,眉眼多情,实在与平日严肃神态判若两人。
李雨珊出身宗族世家,自幼受到良好教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从来都是青城山年轻弟子中的佼佼人物。莫说这几十人的小宴,便是当年少林来访,几百人的大厅,她也是舞得满场侧目。她本对淬天门有几分轻视,对这番表演想要轻描淡写的带过,但前几日她与白小霜一番斗法,只是堪堪打个平手,令这位常胜公主心中十分郁闷。她想那日二人拼的只是美貌,实在肤浅,今日便使出浑身解数,让对方见识见识自己的才艺,只要她一展舞姿,保准这白小霜自叹不如,败下阵来。
一曲奏罢,李雨珊收尾于嫦娥望月,那扭得如青蛇般的蛮腰又是惹来一阵赞叹,一时间掌声雷动,不时传来男弟子的呼啸口哨。李雨珊对这般爱戴似是习以为常,不慌不忙的向四方答谢后,才领了众人姗姗退入屏风背后。一众男弟子的眼光随她们身影一路走远,各个抻勃翘首,似是要将那屏风看穿。
沧海真人起身代李雨珊谢过众人,又迎来一阵喝彩。片刻后,李雨珊换了便装,携众女子又走回宴席,一时间又引来无限骚动。众男弟子喷薄而出的热血气息弥漫全场,若不是被女弟子那嫉妒醋意压着,恐怕就要将屋顶冲破。
正当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李雨珊时,玉展堂这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道:“有来无往非礼也,淬天门弟子远道而来,未及准备,但刚才见了这位姐姐曼妙舞姿,实在喜欢得紧,小妹技穷,愿献丑一曲,祝各位酒兴!”
这声音清脆得像是树上的黄鹂鸟儿,将众人心神硬生生夺去!大家齐齐循声而望,只见淬天门这边一个小女儿缓缓起身。这女子肤白如雪,颊带桃红,双目灵光闪烁,唇齿晶莹剔透,真如天上降下的小仙子一般楚楚可爱,不是白小霜又会是谁?
白小霜起身走到大厅中间,对众女子道:“不知哪位姐姐会弹奏那‘海棠压梢儿’的调子?”
众人正自惊艳,一个女子道:“妹妹既然有此兴致,姐姐就呈个绿叶伴花儿的情,抚上一通!”众人一看,竟是那郝凤儿。
这郝凤儿也是绝色,较白小霜、李雨珊更丰满了几分,颇夺男子眼球。她转身隐入屏风,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把木筝。这女子也是洒脱的很,竟俯身盘膝坐地,玉手在琴上一抹,便幻化出几声奇妙变化,行家一听便知她是个中高手。
小霜借着酒意冲郝凤儿微微一笑道:“那好,小霜今日就借这曲子,唱几句小妹自己做的辞令,文法不通,还请各位莫要笑话。”说罢与郝凤儿四目相交,便有了默契。弦音曼妙,小霜天籁般唱道:“桂花佐酒不怕凉,一盏予我一盏郎,一饮而尽英雄气,怎得品出女儿香;*************菊花佐酒一碗黄,一半予我一半郎。
一饮而尽英雄胆,煞得女儿心事慌;*************梅花佐酒泪两行,一口饮下愁断肠,郎君仗剑行千里,刀刀斩得女儿伤!
*************羊肉佐酒暖心房,一块予我一块郎,出生入死奴相伴,饮罢黄河饮长江!
……”
小霜黄莺儿般的嗓子,将这曲《佐酒歌》唱得百转千回,无论是那懵懂纯粹的少女情怀,还是娘子思念郎君的凄凄哀伤,都被她吟得丝丝入扣,撩动少男少女脆弱心弦。那多愁善感的,竟簌簌掉下泪来。她这一曲唱罢,男子心神恍惚,女儿恍惚激荡,半晌才都缓过神来,霎时响起一阵阵喝彩,欢呼声久久不息。小霜也没了往日小姑娘的羞怯,竟也大方的四下谢了场,才缓步移回座位。
这一曲,竟连少斌都听得呆了,没想到小霜这丫头平日古灵精怪,竟有如此才情,真是出乎意料,却又隐隐觉得骄傲,似是自家人妹子出了彩,自己脸上也顿时生了无限荣光。这曲子却也勾起少斌苦苦相思,想到与碧雪相隔两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心中一阵怅然,又想起那句“出生入死奴相伴,饮罢黄河饮长江”,心中暗想:师傅或许也是这般想法,只要与我在一起,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荡出一片海阔天空,此次回去以后,定然日日相陪,永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