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力量在塞特的体内爆开,将他的身体轰得离地而起,往后飞退了十几米,撞断了两三条房梁,摔倒在地上,连连翻滚。
好不容易止住翻滚的趋势,塞特拄着化做剑形的煌剡缓缓起身,左膝着地,半跪在地上。
皎洁的月光透过房顶的破洞倾泻而下,照亮了尸横遍地、一片狼藉的大圣堂。
一口逆血自嗓子眼里喷了出来,洒在地上,宛若盛开的玫瑰。
塞特手捂着胸口,凄冷而悲凉地看着自烟雾中逐渐显现的黑色人影。
“为什么要这样做,伊莉亚?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闻言,烟雾中的黑影顿了一顿,随后就听他用冰冷的语调说道:“正是为了实现我们的约定,所以你必须得死!”
话音一落,黑影就将手往前方一指。一个披着破烂斗篷,宛若童话故事中讲述的死神模样的骷髅架子立时自她身后奔出,一边凄厉地嚎叫着,一边张牙舞爪地飞扑向塞特。
塞特悲伤地看着迎面扑来的死神。心丧若死的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任由死神冲入了体内……。
“因为好友的背叛,而万念俱灰,最终被死神夺走了魂魄么!”妖狐邪异地一笑,用有如苍蝇振动翅膀般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在场所有人,除了妖狐之外,均无法动弹,就连声带都被束缚住了,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所以,妖狐的声音虽小,但还是清晰地落入了巴利斯的耳中:“很诡异的死法呀!可是,这又有何难呢?在精神的世界里,我就是神!”
听着妖狐用阴深的语气说着人类的语言,巴利斯的大脑嗡的一声,顿时回想起了在威廉的书房中曾看过的一卷古卷,在其中有着关于妖狐的记载:妖狐一旦长出了第八条尾巴,其灵智将会大开,有些身怀异禀的甚至能学会并使用人类的语言。而随着第八条尾巴的生长,妖狐某些强大的异能也将随之苏醒。譬如现在束缚住众人的“咒缚术”。再譬如“咒缚术”之后,其连续杀死了三个小队成员所使用的招数:灵魂之火。
灵魂之火说穿了,是一种幻术。它能够在生物的大脑中营造出一个极其真实的场景,使该生物不知不觉沉湎于场景之中,在其中经历自己的前世、今生、甚或是未来,并最终以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方式死去。
人是有灵魂的。在这个意识决定物质的世界里,灵魂的毁灭意味着一个个体的彻底死亡。而灵魂在死亡时经历的一切,在某些秘法的刺激下是有可能反作用于人体的。——这才有了尼普顿四人的离奇死亡方式。
“过去与未来之实!一切都是这东西惹的货啊!”巴利斯在心里头苦笑一声。这难道会是一个巧合吗?——吞噬了过去与未来之实的妖狐,其拥有的特殊能力居然是能够让人体验过去与未来,并在体验的过程中迎来自己的死亡。——这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名头上的巧合吗?
巴利斯摇了摇头。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太多了,很多根本就是无从解释。而此时他应该做的,并不是去寻思妖狐的能力到底因何而来,而是赶紧考虑一下该如何脱困。
在他看来,中了妖狐的“灵魂之火”的塞特已然是必死的!——这种精神层面上的攻击完全是防不胜防,甚至是无解的。一旦了中招,如果没有强横的精神力,想要从中挣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塞特,虽说他的潜力还不错,算是个可造之才,可是他太年轻了,人生阅历还太浅,根本就不可能拥有足以同妖狐相抗衡的精神力。
所以,巴利斯基本是宣判了塞特的死刑。——也许只要再过个两三秒钟,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子就会魂飞魄散。而在塞特死后,接下来的一个会是谁呢?
然而,还是那句话——世事总是难以预料。
精神世界中,塞特被伊莉亚释放的死神侵入体内。死神在他体内肆虐了一番,然后拽着一个乳白色的人影自他体内走出。人影疯狂地挣扎,对他的躯壳恋恋不舍,但终究敌不过强横的“死神”,被一点一点地拽了出来。
现实世界中,妖狐通过“灵魂之火”的链接,密切注视着塞特精神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它看见了塞特的挣扎,看见了这个少年对生的强烈渴求。——他拼尽了自己的一切与死神抗争着,使得死神抽取灵魂的进程显得举步维艰。死神几乎只能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将塞特的灵魂从他的身体里拖拽出来。按照这个进度,要彻底完成灵魂的抽取真不知道要持续到猴年马月。
妖狐没有耐性再等下去,它大胆地开放了自己的意识之门,让自己的部分意识沿着“灵魂锁链”潜入塞特的精神世界,与正在抽取塞特灵魂的死神合为一体。
塞特的灵魂猛地一颤。对抗一个死神就已经令他耗尽了全力,此时再加一只妖狐,他的防线顿时全面崩溃。
灵魂离体的速度加快了。只是转眼间,塞特的灵魂就几乎被完全剥离了肉体,只剩下一只左手臂还恋恋不舍地与肉体相连着。
妖狐阴冷地一笑,附着在死神身上的意识猛地一发力,死神的力量陡然间暴涨。只见它使劲地一拽,塞特的灵魂就被它彻底地拽了出来。——只是,随着灵魂的离体,塞特体内似乎有某样小东西也同时被带了出来。
那是一条有如血珀般色彩殷红,通体透明晶亮的小蚯蚓——不,或许应该说是一条小蛇。它的身躯估计只有十厘米长,蜷曲着,紧紧地缠绕在塞特左手的无名指上。约莫三克拉钻石般大小的蛇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似乎在打瞌睡。
一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小蛇立刻惊醒。它昂起精巧的头颅,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并瞬间锁定了自己的敌人——那尊和妖狐的意识合而为一,有如硕大的骷髅架子般的死神。
看了眼在死神手中绝望地挣扎的塞特,小蛇甩动着精致的脑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后小嘴一张,吐出一颗微小如沙子般的红色小颗粒。
红色颗粒一接触到外界的空气顿时体积暴涨,瞬间膨胀了几千倍,化作一道灼热的火焰,将塞特与死神笼罩其中。
“啊……!”
塞特痛苦地吼了一声。——这火焰竟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燃起的一般,由里到外,灼烧着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那种痛楚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短短的几个瞬间,塞特的灵魂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过,行将崩溃的并不只塞特一人,伊莉亚召唤的死神也同样在烈火中被烧得不成人形,与死神合为一体的妖狐更是被烧得惨呼连连。
眼见形势突然间变得十分不妙,妖狐的本体连忙切断了与塞特的精神世界的联系。可惜,它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火焰仿佛具有灵性一般,循着妖狐灵魂之火的链接,朔流而上,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地闯入了妖狐的灵魂世界。燃烧的同时,火焰不断地吞噬着周边的一切,不断壮大着自己。当出现在妖狐的灵魂世界时,其大小已经膨胀到了一座小山般高,并蜕化出了五官和四肢,其形态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只飞龙。
妖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它的整个灵魂世界就被火焰吞噬。其崩裂的灵魂惊恐万状地看着充斥着整个空间的火焰巨龙,绝望地喊道:“不可能……,居然是……!”
就在这时,一道火焰烧了过来,将妖狐团团裹住。
之前说了,这个世界的真谛,就是意识能够作用于物质。所以,妖狐能使用幻术让一个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幻境之中,并将其在精神世界中受到的所有一切伤害反馈到他的身体——这是妖狐使用的灵魂之火的真相。而受到灵魂之火反噬的妖狐,其精神世界所遭受的一切,亦将会如实地反馈回它的躯体。
于是,现实世界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妖狐的躯体先是莫名其妙地燃起了火焰,接着火焰越烧越旺,迅速蔓延到妖狐的全身。
在火焰的灼烧之下,妖狐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可惜,灵魂几乎被烧灼一空的它已然回天乏术,只能在无边的恐惧与绝望中断断续续地呼喊着:“七……,火……,命……,之……!”
喊完最后一个字,妖狐的整个身体就被烧成了一摊灰烬,而那道突兀间燃起的火焰亦随着妖狐的死亡彻底归于虚无,仿佛它从来没有就出现过。
面对着这么一个诡异的场景,在场所有人尽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过了老半天方才发现自己已然可以动弹。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地上还躺着三具七零八落的尸体,所有人都会认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部是幻觉。
唯有巴利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陷入深度昏迷的塞特,久久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