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双手握定卡塔纳长刃,微微弯曲的刀身显得暗淡无光——这是一把未开刃的钝刀,大约有120厘米,在卡塔纳长刃系列中只能算是中等型号。顺着刀身的弧度,黑色的钢纹蜿蜒而上,柔和如水波,握刀人的眼色却寒如利剑。
“不错嘛,还挺有架势的。”
说话的是站在卡洛斯对面的安德烈。他眯起眼睛,满脸不屑的瞅瞅卡洛斯手中的刀,又故作欣赏的拍拍手,好像他面前站的是个马戏团的小丑。薄薄的嘴唇吐出的总是弯酸轻薄的话语。单手握住的十字剑在他手里摇晃,暗示着他对对手的轻视。
仗着他身边的五个小喽啰,他从不需要亲自动手去收拾他不中意的人。但是这回,他决定亲自出手。因为这次的对象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的小妾生的儿子,一个拥有异色双眸的男孩,一个生来就应该被众人唾弃的家伙。
但就是这样一个原本应该被他踩在脚下的角色,却获得过人的天资,一步一步在这个残酷的家庭生存下来,一步一步取得父亲的信任,一步一步威胁到他的地位。这叫他如何不把卡洛斯当做是眼中钉?
“你叫我来,就是让我听你说这些废话的吗?”卡洛斯冷冷的问。
“当然不是,”安德烈潇洒的摸摸自己额前的短发,一个阴冷的笑容浮现在他瘦削的脸庞上,“我得定期关心下我亲爱的弟弟,顺便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没兴趣听你唧唧歪歪。”卡洛斯收起握刀的姿势,准备转身离开了。
原本他只是来武器库归还下午上课用的武器,却不巧在这里碰到了安德烈和他的跟班们。原本以为安德烈拖住自己不放只是想要来一场战斗,但是安德烈却磨磨唧唧说了一大堆。这些冷嘲热讽的句子本应该立刻勾起卡洛斯的怒火,但是过于城府的他早就学会在别人面前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露在外面的也只有寒若冰霜的冷漠而已。
“站住!”安德烈横起十字剑,挡住了卡洛斯的去路,“小杂种,你该不会会是怕我了吧?”
“啊没错,我的确怕得很。”卡洛斯缓慢的转过头,暗灰色的左眼和墨绿色的右眼直勾勾的盯着安德烈,“因为父亲提醒我不要跟你战斗,他说你身子骨弱得很,稍微被击中那么几下,就会全身骨折。”
听到这里,安德烈气得涨红了脸。不久前他的确因为和别人切磋武艺的时候受伤,但不至于全身骨折这么夸张。现在卡洛斯竟敢拿这个来讥讽他,甚至还把利用父亲的名义。
区区一个小妾之子也敢提父亲的名字!
这位父亲是当今克洛西特西境王者,焱家的最高权力者。
“小杂种!今天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贵贱之分!”
说着,安德烈挥起十字剑便是第一击。虽说是未开刃的钝剑,但是论力量安德烈可以说是剑士中的佼佼者。钝剑擦过卡洛斯的胸甲,*得他退后几步。学校提供的防具在安德烈的怪力面前,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我警告你,今后别让我在校场和室内剑术室见到你。”安德烈已经做好进攻的姿势,发誓下一击绝不会擦过护甲这么简单,“这是我的地盘,我规定狗和杂种不许踏入这里。”
“就是!”
“还不快滚出去小杂种!”
“你不配站在这里!”
于是站在一旁的安德烈的五个跟班们很配合时机的附和起来。
面对这般挑衅,卡洛斯只是淡淡一笑,勾起嘴角一个浅浅的弧度,宛如他握在手里的卡塔纳长刃那优雅而残酷的曲线。
忽然,一个人影冲了出去,疾如风,迅如豹,踏步举刀,突刺出击。
没有料到卡洛斯竟然拥有了这般了得的速度,安德烈慌忙招架。卡塔纳长刃黑色的曲刃撞上十字剑笔直的刀锋,擦过安德烈的右耳。安德烈连连退后,卡洛斯的攻击却越*越紧,一层白色的光芒已经逐渐在黑色的曲刃上聚集。
这就是卡洛斯在卡塔纳长刃上汇集的灵气,每一次攻击都能够增加这层能量,同时增加刀刃本身的锋利度,最终爆发出威力巨大的回旋斩。虽然一把未开刃的钝刀让这个技能的攻击力大打折扣,不过也足够让对手吃够苦头了。
见此情形,安德烈必须改变自己被动的局面,否则等到卡洛斯爆发回旋斩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于是安德烈集中力量,十字剑在他的挥舞之下横扫而过,*得卡洛斯改变了攻击路线,退后一步回避开来。
借着这一空隙,一股能量从十字剑的双刃刀锋之间爆发出来,强击纵斩向前劈去,飞旋而出的剑气几乎让这个房间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从安德烈学会十字剑的剑气斩之后,他的对手中从未有人敌过这一击。这不仅因为它强劲的攻击力,更因为大多数人都以为不在剑士的近身就能够保全自身。
这次也一定不会例外,卡洛斯输定了。
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却发现站在几步之外的卡洛斯熟练的举起长刃,汇聚的灵气已经让这把刀白得发亮。
只见卡洛斯挥动长刃,附着的白光仿佛是跳跃的白焰。剑气斩带着巨大的能量冲撞而来,却被卡塔纳长刃水流一般的迎击给破解。破散的能量朝着两边扩散开来,消失不见。围观的小喽啰们看得瞠目结舌,他们老大的最强攻击术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击破。
接下来卡洛斯反击的时刻到了——五连击的回旋斩一气呵成,华丽如舞,迅猛如兽。
安德烈的招架愈加拖泥带水,步伐也迟缓笨拙。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卡洛斯那双冰封的异色双眸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安德烈害怕了,这一瞬间的退缩让他彻底失去的反击的机会。他的十字剑被卡洛斯打飞,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哐当一声落到一旁,而他的小喽啰们没有一个敢去捡。
此时,卡洛斯已经将他*到墙角,钝刀竟然刺入墙壁,架在安德烈的脖子旁。五连击的回旋斩之后卡塔纳长刃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但是安德烈的脖子依旧能够感受到刀身传来的剩余能量。
他正想从一边躲开,却发现自己的目光被卡洛斯那双眼睛死死的锁住,身体竟然也跟着一起动弹不得。
“你的规定?所以狗和杂种不能入内?”暗灰色的那只瞳孔好像一个吸人魂魄的深渊,“每个人都有权利定下自己的规矩,但是唯有强者能够守护自己设定的秩序。”墨绿色的那只瞳孔又绽放出高傲与嘲讽的光辉,“敢问大哥,被我这个杂种打败的人,凭什么要我服从他的规则,顺应他的秩序?”
“你这个无耻的贱种!”安德烈气急败坏,被自己所鄙视的人轻轻松松击倒,让他的颜面荡然无存。于是他才会一时情急说出下面这句话,“有种你就一刀刺向我的喉咙啊,别跟我讲些大道理,我才不在乎。”
如果这一刺不用负任何责任的话,卡洛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他并不是害怕杀人,只是因为父亲不会想要看到安德烈的死,而他现在无法与父亲的意愿背道而驰。
他不能杀他,至少不能用自己这双手,手里这把刀。
卡洛斯是父亲与二房生的孩子,王位永远轮不到他。若是取得一个弑亲的罪名,那么他一切的忍耐都付诸东流了。
于是他拔出刺入墙壁的刀刃,忍气吞声。
这十五年来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即使他自知他强过安德烈数倍,即使他不断的受到安德烈的侮辱与挑衅。只要有父亲建立的这个强大秩序在,他都只能选择服从,任凭命运为他安上的枷锁牢牢地禁锢了他的才华与野心。
“哼,装腔作势。”见卡洛斯已经收起刚才的杀气,安德烈的胆子又壮大起来,“敢碰我一根毫毛,除非你不想活了。”
此刻,埋伏在门缝旁的两人已经目睹了整个战斗的全过程。
“家门不幸啊。”艾德瑞克叹了口气。“长子只会仗势欺人,次子才艺过人却受到这般待遇。”
“焱家的事情,要你*什么心?”见里面已经收场,海利特就打算撤退了。“而且,卡洛斯不是次子,他上面不仅有安德烈,还有个姐姐,他是焱家第三个孩子。”
“焱家?”
“你不知道?”海利特有些意外,看来艾德瑞克果然不是克洛西特联盟国的人,“焱家控制着克洛西特联盟国西境的领土,包括荆棘山岭和伊昂萨斯城。里面的那对兄弟的父亲正是现在的西境之王。”
“哦~原来是小王子啊。”艾德瑞克最后朝着房间里看了两眼,然后就跟着海利特撤出武器库。
“什么小王子,克洛西特没有这种称呼。”海利特推开武器库的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克洛西特联盟国由三股势力控制着,这三个强大的家族分别拥有自己的领土与子民。家族首领虽然自称为王,却没有真正采用帝制,自然就没有国王、王子、公主等说法,只有“王”与“王的继承人”的说法。这样奇特的权力结构也算是蓝袭海南边的一大特色。
“我想起来了,我来报到的时候听老师说,还有一个贵族小王子也在歌瑞蒂学院读书。”艾德瑞克跟上去,又关上武器库的门,“好像叫海利特•渚。”
听到这里,海利特突然停下脚步,一瞬间深蓝色的眼眸黯淡下来。他摇摇头,厌恶的皱起眉头。
克洛西特联盟国的渚家是控制着克洛西特东境的王者家族,手下有三个小的家族宣誓效忠。渚家的势力范围包括边境的维克拉尼,高地牧场葛布尔,还有偏北的铁沙群岛以及东境之都帕兰西。
这片辽阔疆域的掌管者正是海利特的爷爷——列昂纳•渚。
“海利特是我,但是我不想成为海利特•渚。”男孩望着这长长的走廊,空洞的眼神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身着精致昂贵的学院制服的他伫立于此,本应该是一位英俊高贵的翩翩少年,但此刻的他看上去却像是一个迷途的流浪汉,失落而孤独,“如果我姓什么能由我自己决定,那我的人生就大不一样了。”
说完,海利特一个人朝前走去,把艾德瑞克扔在后面。
“如果我姓什么能由我自己决定,”艾德瑞克重复起海利特的话,脸上不知为何添了一丝无奈的伤感,“那我也不用远渡重洋躲到这种地方来了……”
艾德瑞克抬起头,沉没的夕阳为天空留下一抹绚烂的晚霞,不知道远在世界另一头的那个国度,现在是否也沐浴在这温柔的光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