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利特看着面前稻草铺成的床,怎么也无法对自己的身体下达“躺下”的命令。
他伸手摸了摸那些枯黄的稻草,犹豫了一番之后,他赌气似的坐到床边。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想念宿舍那温暖舒适的小床。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离开家,奔赴他所期待的冒险。他想登上蓝袭海的战船,去寻找世界尽头的海之柱。他想穿越蓝袭海,在自由之都北赛尔身后那广阔的森林里探索埋藏的古老记忆。
而在这个离开歌瑞蒂学院的第二个夜晚,他就抑制不住那想要返回的心情。这不仅是因为亚蕾克希尔给他的三天期限——三天之内不能掌握光束剑就退出魔法剑士班,更是因为那份依恋。
他不禁想起了学院里的伙伴们,古灵精怪的斐露丝,骄傲又总是一副大姐模样的艾莉诺,满脑子坏水的多米尼克,天真单纯的阿尔方斯,还有那个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艾德瑞克,还有……
莱莎……
突然海利特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女孩,只是无比想念她那灿烂的笑容。
男孩突然伸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又不知所谓的叹气。
他终于明白,只要有这帮家伙在,他就哪里也逃不走。因为他是如此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既然睡不着,海利特也不想强迫自己。他心中盘算着,后天……后天一定要登上去巴洛林的马车。虽然这早就超过了亚蕾克希尔的三天之约,但是发扬下死缠烂打的精神,应该能够搞定这件事情。毕竟是亚蕾自己把海利特扔到了荒郊野外。
想到这个流氓老师,海利特就是满头的汗水。他无法想象回去之后,等待着他的又是什么样的折磨。
他不想去思考这些,于是他推开残破的木门,离开这个由木板隔成的“卧室”。
他走出用来安置他的马厩旁边的木屋。安静的夜风轻抚他的脸颊。他来到旅店门口的空地上,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沉睡,只有他一人还醒着,于是世界所有的宁静都留给他,以及那绚烂如银的星河。
少年不禁朝它伸出手,就好像手指所及之处就是星空那沉醉的气息,而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星河中一粒闪耀的尘埃。
忽然间,海利特发觉除了他和星空以外,似乎还有几样东西和他一样清醒无比。他知道,那是所有元素法师力量的源泉。五系的元素与这个世界同在,从这个世界的诞生到灭亡。人类中的一部分人拥有利用元素的特殊能力,这种能力让他们能够将元素现实化,从而释放出各种各样的魔法。
海利特收回伸向天空的手。他是这一小部分人中的佼佼者,但如今,元素似乎不愿意再听从他的命令。
“是我失去某种资格了吗?”男孩低下头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海利特背后响起。
“啊!你真的没睡。”安妮穿着单薄的睡衣,提着油灯从旅店的小门走出来,好奇的看着海利特,“你在干嘛?啊,难道说在进行法师的那个……”女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法从记忆中抠出一个专业词汇,“那个什么来着……”
“安妮,你该回去睡觉。外面很冷。”海利特转过身打断了女孩的思考,柔声提醒道。
“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安妮好像没有听见海利特的劝告,径直走到男孩的面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教我魔法吧!”
“你当魔法是炒菜或者家务活吗?”看着安妮那兴奋的表情,海利特却提不起兴致,“它很危险。”
危险这句话并非出自真心,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魔法的确充斥着危险性,但是海利特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吓退安妮。因为安妮的父亲,马里奥老板似乎非常讨厌魔法。就在这个胡子大叔知道海利特会魔法之后,他对于男孩的态度变得更加苛刻了,并且还当着海利特的面警告安妮离这个小子远点。
海利特知道自己一两天之后就会离开,所以他不想为这个女孩的家庭留下些麻烦。
“危险?哈,你是看不起女孩子吗?”安妮不以为然,反而骄傲的宣布道,“我可是相当有天赋的哦,当年差点就进入歌瑞蒂学院的魔法分院了。”
看到男孩露出一点惊奇的表情,安妮觉得很满意。她继续说着,“我都已经通过了元素魔法的亲和度测试,可惜……”女孩犹豫了一下,遗憾的表情转瞬即逝,“所以,教我魔法吧~我会成为一个好学生哦。”
“不行。”海利特没有动摇。
“什么嘛,没想到海利特固执得跟个大叔一样。”女孩有点不开心了,“等你老了肯定是个固执的死老头子,哼。”
“喂喂,差不多可以了啊小女孩,快回去睡觉。”海利特努力按捺着想要跟女孩斗嘴的念头,催促她快点离开。
“我才不是小女孩,我可比你大一岁哦。小男孩。”安妮不甘示弱的拿年纪向海利特施压。
“无聊,我要回去睡觉了。”海利特不想继续跟女孩纠缠下去。就算马里奥大叔同意安妮学习魔法,他也没有资格成为安妮的老师。
连光束剑都还没办法维持,连法术都会失灵的我……啊啊啊!!烦死啦!!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烦躁的事情!!
海利特摆着张苦闷的表情,从安妮身边经过,朝着自己那件小破屋走去。
突然,一阵魔法波动向海利特袭来。他几乎是本能的躲闪,然后转身。星光下,安妮安静的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那阵魔法波动是海利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那阵能量来自原本沉默的地元素,而引导这股能量的人正是安妮!
“你……”海利特惊讶的看着她。按照刚才那股魔法波动来判断,接下来安妮能够释放的应该是一个地属性的瞬发法术。然而奇怪的是,安妮并没有释放出任何魔法,仅仅只是引起了地元素强烈的共鸣。
安妮惭愧的一笑,“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你怎么做到的?谁教你的?”海利特没有想到一个农夫的女儿竟然能够唤醒元素的共鸣,要是加以努力她完全可以成为元素法师。
“没人教我呀。”安妮得意的笑了,“我是不是很天才啊?”
“怎么可能?真的没人教你?”海利特不信,他不想承认有人竟然比他拥有更强的元素感应能力。
“是呀。可惜我只能做到这样,真正的魔法,我却一次都没施放出来。”安妮哭丧着小脸。
海利特知道,对于元素魔法的初学者来说,在通过亲和度测试的基础上,加上适当的咒文才能调动元素共鸣。只有熟练程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够省略那些咒文中的部分音节,甚至不需要吟唱,施放出瞬发法术。
“那是因为你没有使用咒文,才会这样。”海利特没有把刚才的想法深化下去,只是肤浅的得出了结论。
“咒文?”安妮想了想又说,“咒文就是那个吗?叭叭叭,嗖咻,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吱吱吱嘎、哐当——嘣!”她摆出各种夸张的动作,好像在模仿着元素法师施放的各种法术的形状,还不忘配上生动的声音。
海利特看得一脸的无奈,“你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还是去睡觉吧,不要以为大晚上的没人看见,就可以随便丢人现眼。”
“哼,那你说说看你所谓的咒文又是个什么东西。”安妮不服气了,非要海利特解释清楚。
“所谓咒文就是用来控制元素的一种古老语言,它是人类与元素之间的一种媒介……”不等海利特完成这段装模作样的解释,安妮就急着打断了他的话。
“海利特,我认为不是‘控制’哦。”安妮认真的说,“不是控制,是沟通。”
海利特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安妮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说的咒文真的是一种媒介,那么它该是一个精神体和另一个精神体交流的通道。用人类的理解来说,这就是语言。语言是用来交流沟通的,而不是单方面的控制。”
控制……沟通……
海利特忽然想起小时候罗德西叔叔教他魔法的时候所说的那句话,“不是要你自己去找到元素的位置,而是让它们告诉你它们的位置。”
所以这不是控制,而是沟通……吗?看来,我一直没有平等的对待过这元素法师的力量源泉,只是单纯的想要控制它。没有等它回应我的召唤,只是一心想着该如何去驱控,好让它们变得更加听话。
这的确很不公平呢。
想到这里,海利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等等。那刚才安妮是如何完成和地元素的共鸣?一个初学者,至少该使用咒文才能做到那施放魔法的前一步骤。她一个连咒文都没有学过的女孩,是如何做到的?难道说,除了咒文,真的存在与元素沟通的方法?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和它们……沟通的?”海利特故意换下了“控制”这个词。
“你是说刚才那样的吗?”安妮闭上眼睛想了想,回答道,“我只是在心中祈祷着,‘谁来帮帮我,帮帮我,让海利特留下教我魔法,不要他走不要他走!!’于是就……”女孩腼腆的笑了笑,没说下去。
这他妈也可以!!!?
海利特此刻的感受如同寒风中被人泼了几桶冰水。要是这样就能调动元素共鸣,那还要记那些拗口的咒文做什么??安妮离施放魔法只有半步之遥了!
千百年来元素法师的智慧在这一刻被这个农家女孩短短的祷词踩踏在脚下……要是那些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家伙从棺材里活过来,一定会气得再死一次。因为安妮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他们的发现的定律,那就是“元素无法回应人类的语言,它们只能听见咒文那特别的音调”。
“我说的是真话啦,你要相信我啊。”看着海利特那又气又惊的表情,安妮以为男孩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判定为谎言,所以努力的解释着。
“嗯,”海利特应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你该庆幸刚才那一幕以及你刚才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不然你就危险了。”
“危险?”安妮显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做了些什么。如果还有别的元素法师目睹了安妮调动元素共鸣的方法,那么安妮一定会被抓走以供研究用试验用各种用……因为一个能用人类语言与元素沟通的人,足以招来其他元素法师的犯罪之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总之,以后别在别人面前展示你的这种能力。记住我说的话。”海利特真诚的警告道。
“我知道啦。”安妮嘀咕着,“反正也没人会关心我这样的女孩。”
“安妮……”海利特心中开始抱怨起来,为什么女孩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跃……她为什么可以突然跳跃到“没人关心”的话题上来?
“不说这个啦,你继续说你所谓的咒文吧。刚才不好意思打断你了。”女孩的思维又跳跃了回来。“我很好奇这些句子和我的祈祷是不是同一个意思,哈哈哈。”
“当然不是了。”海利特立马不屑的否认起来,“魔法咒文的含义与你那‘谁来帮帮我’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诶?快说说看!!”安妮兴奋的拍手。
“比如说这个,”海利特抬起右手,垂下的食指指向不远处的地面,在一连串让安妮无比陌生的音节之后,两只冰箭从天而降,刺入泥土。一圈寒气散播开来,晶莹的光辉闪烁在半透明的冰棱上。
原本海利特省略其中的一些音节就能施放这个法术,但是为了向安妮展示完整的语句,海利特不得不回到久违的笨拙方式上。
“这句召唤冰箭的咒文翻译成我们的语言就是‘舍弃水之柔波,化作锋利之刃,予敌人凛冽的冰寒和无情的穿刺’。”海利特刚说完,只见安妮已经奔到冰箭旁边,好奇的抚摸那光滑的冰面。
“小心点。”看着安妮那兴奋的模样,海利特忍不住提醒道。
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热衷于魔法,好几次还要求罗德西叔叔为他表演元素法师的终极魔法。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名为“钻石星尘”的终极魔法在自己眼前绽放时的场景,那一幕所带来的震撼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他记得施放钻石星尘需要取得高阶法师的资格,并且水系魔法与雷系魔法同时达到顶级。同时满足这些条件才能掌握高级魔法之上的终极魔法。它的破坏力与攻击力可想而知。为了满足年幼的海利特那无止尽的好奇心,他的罗德西叔叔曾不止一次在野外为他表演这样的法术。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达到叔叔这样的境界?
“海利特,再来点别的花样呗~”等到冰箭消失了,女孩期待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来。
“你当我是街头卖艺吗?我要回去睡觉了。”海利特不愿再耗费魔力以满足女孩的好奇心。
“不要嘛,那你再念几个咒文给我听。”
“抱歉,这是独门秘方,恕不外传。”
“那我只听翻译,反正我也只听得懂这个……求求你嘛。”
“明天再说啦,晚安。”海利特刚踏出去没几步,只听见安妮轻声的祈祷起来。
“谁来帮帮我,让海利特留下来,不要他走……我好想听咒文的翻译版……”
听到这句话,海利特一阵恶寒。“大小姐,我错了行吗?”
于是安妮这无情的奴役便开始了。海利特不得不把自己掌握的五系的初级魔法咒文的含义全部背诵了一遍。
说“全部”好像有点不准确。因为当海利特背诵到地属性的防御法术“大地之墙”时,安妮就出现打瞌睡的迹象。这正是海利特所期盼的,于是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终于念念不舍的回去睡觉了。
说“背诵”好像也有点不准确。因为海利特发现好多法术咒文的含义他竟然已经忘记,为了死撑面子,他也得现炒现卖编些句子出来忽悠安妮。反正她什么也不懂。
回到小屋的海利特还是睡不着,但是这回不是因为那张稻草床了。
他隐约觉得自己找到先前法术失灵的根源了。
如果一个法术的施展真的如安妮说的那样,需要与元素沟通,那么海利特这段时间以来都忽略了这个步骤。那些被他省略的音节并非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忘记了这些用于沟通的语句真正的含义。正因为这样,他才得不到元素的回应吗?所以法术才会失灵?那么,无法维持光束剑是否也是同样的原因?
光束剑……咒文……它的含义……
海利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做出握剑的姿势。在那阵连接元素与人类的神秘语言浮现在他嘴边的同时,他的心中也在默默的吟唱着这个世界上通用的一种语言。
“诞生于暗夜,凝结于虚空。醒来吧,雷灵之光!为我化作破晓的剑刃,碎日月,破星辰!”
刹那间,一股青蓝色的电光从海利特手中穿出,原本涣散的光辉迅速凝结成剑锋的模样。冷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男孩的影子仿佛摇曳在激流波涛之下。
(我终于又回来了,这段时间太忙了=。=闲暇的时间又修改了大纲,把卷一推了重写的心都有了。哎,这一章扯了很多设定。接下来两章可能会有点暴力=。=,争取下周放一章出来吧。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