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一座豪华的庭院外面。从庭院里面走出来几个仆人,他们不紧不慢的向马车走去,打开了马车后面的门。几个身影从马车里出来,脸上的疲惫不像是因为马车的颠簸,倒像是刚经过了一场恶战。
“菲茨大人,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我们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您交给我们的任务。”个子较高的那个仆人对菲茨报告道,那语气像足了一个正在向上级报告的士兵。
“好,很好非常好。”菲茨一个人走在前面,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月末给你们每人追加十个金币的奖金。哦,对了,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好的,菲茨大人。可是您的午饭怎么办?”
“你们就帮我吃了吧,我没胃口。”菲茨头也不回的挥挥手,独自穿过庭院,丢下几个仆人在后面喊着,“可是,大人。我们是不能……”
等那群仆人离开后,庭院才安静下来。
克里斯特看着这个大得有些过分的庭院,不禁感叹渚家的阔气。庭院里种植着各种植物,大部分他都能叫得上名字,因为它们都是作魔法药材用的植物。虽然拥有格罗利雅血统的人几乎不需要材料就能施法,不过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我叔叔是也法师。”海利特向他解释道。
“哦,是吗。”克里斯特注意到花丛深处的几簇幽蓝的花蕾,眼里突然溢满了悲伤。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火球花。”
“你认识啊,”海利特没有听漏这三个字,他微笑着提醒道,“那花有毒,最好不要靠近。”
克里斯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地上有钉子将他死死钉在那里。幽蓝的花蕾犹如几只眼睛,在另一个世界注视着他。这时,一个可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这花之所以叫‘火球花’是因为它们会在满月的夜晚,在月光下燃烧……是真的啦,谁会骗你……对!今天晚上我们就去看火球花……”
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淡淡的说,“你叔叔一定是一位很出色的法师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应该是……”海利特不知道用怎样的词语才能正确的描绘罗德西,“事实上,他懂得很多……魔法以外的东西。”
“魔法以外的东西?”克里斯特向小路边的几株魔蓝郁金走去。
“你会知道的。”海利特神秘的一笑。
塔莉亚站在不远处的大理石拱门边,不耐烦的喊着,“你们两个倒是快点啊!你们不想吃饭,我还想呢!”
“来了来了。”海利特赶紧答应,向拱门门走去。
克里斯特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魔法剑士真的不可思议。很少人能像他这样友善的对待周围的人,尤其是克里斯特这样“欠债人”。他瞄了瞄穿在自己身上的海利特的衬衫,还有那件已不属于自己的冰蚕丝魔法袍,脸上出现不知是感激还是忧郁的表情。
忽然,一阵风吹来,带来龙的嘶鸣。
克里斯特抬起头,刚好迎上一个从头顶飞过的巨大黑影。它拍打着矫健的双翼,连空气都随着那拍打的节奏翻滚起来。长长的尾巴优雅的摆动着,保持着飞行的平衡。墨绿色的鳞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淡银色的光,却让它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拒绝太阳的温暖。而那充满野性与神秘的嘶鸣声才是最吸引人的,它仿佛可以穿透人类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和血液一起流淌、沸腾。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龙。仅是这一次就足以将他震慑。
“好久不见了,亚多!”海利特兴奋的向飞龙招手。
亚多一声长鸣,像是在回应着海利特的话。它拍拍翅膀,转过高处青黑色的城堡外墙,消失不见了。
克里斯特这才注意到,这个庭院还不在渚家的城堡范围内,真正的青石之城竟然在他头顶上方的高地上。从塔莉亚刚才站的那个大理石拱门门望出去,是一片稀疏的树林。这树林缓缓的延伸到一个斜坡就停止了,再上面就是成九十度垂直的石壁,光秃秃的像是被巨剑劈开的一样。
克里斯特的目光顺着这石壁迅速向上爬着。当他看见犹如巨人般挺立的城墙时,不由得感到几分畏惧。
巨人的眼睛就在上面,俯视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克里斯特,别发呆了。”海利特站在拱门边喊道,“我们要进城堡了。”
克里斯特这才回过神来,走向拱门。
当他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塔莉亚已经没在那里了。
这时,他注意到拱门的右边有一个铜制的圆框,圆框中的一股奇异的魔法波动吸引着他。他向圆框走去,却发现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相信他的感觉,这可能是某种魔法构成的传送阵。
他一边思考着它的构成,一边着迷的向它伸出手。
就在法师暗自揣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站在旁边的海利特握住了。
“走了。”海利特只是这样简单的交代完,便伸出手穿过那圆框。突然间,两人像两颗水滴似的被吸进圆框,消失了。
一阵耀眼的白光之后,克里斯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海利特在前面带路,示意他跟上。从房间出来,是个同样由青黑色的石头砌成的平台,周围是一圈栏杆。
克里斯特走到边缘向下望去,刚才的庭院就在下面,不过已经缩得和池塘一个大小。再远一点,是帕兰西城。白色的城墙围城了椭圆形,城中的道路交错相通,形成凌乱的网状。
他转过身,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小型的广场。地上的青石被打磨得非常平整光滑,几乎要映出自己的倒影了。广场的两边是防护城墙,足有三层楼。两个防护城墙各有一个入口,时而有仆人从那里进出。
而克里斯特正对的,就是城堡的主体——中央塔楼。它大约有六层楼高,笔直的石壁一直向上伸展,迎接黑色瓦砾的尖顶。中央塔楼的两边各有两个较矮的塔楼,它们都只有中央塔楼的三分之二,样式风格和中央塔楼几乎相同。
“左面的这个是北塔楼,它的二楼就是餐厅。”海利特带着他向塔楼走去,心里盘算着要怎样才能让这个沉默寡言的法师快点适应这里的生活。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广场中央的克里斯特却停下了脚步。
“我不太想吃东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
“虽然不知道你以前在地下城吃的是什么,但是如果你想吃什么可以给厨房的……”海利特不知道,让法师不安的正是自己这份热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克里斯特急忙打断海利特的话,“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他避开海利特的目光,仿佛自己说了一句过分的话而有些自责。
“这样啊,”海利特根本不介意,“那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好了。”
就这样,克里斯特拒绝了这顿迟到的午饭,而直接去了他的房间。海利特领着他穿过中央塔楼,进入了城堡后方的方顶塔楼。他们一直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才停下,海利特为他打开房间的门。
“如果需要什么就告诉那边的仆人。”海利特指着站在楼梯边上上侍女说道。
“不用管我,你该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克里斯特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让海利特看得有些难受。他其实一开始就把这个怪脾气的法师当朋友看,但是这个家伙却还是把自己放在那个“交易品”的位置上。海利特不喜欢这样,他从不认为对别人的关心是一种交易。
“好吧,你休息吧。”海利特看上去像是被这个法师弄得失去耐心,声音带着微微的倦意。
“天黑之前请不要叫我。”然而法师完全没有感觉到海利特的变化,只是默默的走进房间,关上门。
海利特站在门口,过了好一阵才离开。
他不明白,这个法师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就算是清高也有个限度吧。但是很快,他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就将他说服了。也许是因为这个自尊心超强的法师的被族人放逐了,所以他才会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信任,甚至不想再和别人交往。
不过,这种事情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呢。
最后,海利特的乐观主义还是占了上风。他很快忘记这件事情,快步向北塔楼走去,满脑子都是厨师长的黄金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