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摇晃着房间里的幽影,一股魅惑人心的气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翩翩起舞。烛光背后,一个红发女子正在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雪白的墨水混合着暗红的血液,在地板上绘出一个逆位三角形魔法阵。
刹那间,四周的空气开始躁动起来,仿佛黑暗中有一只恐怖的生物正在磨着自己的尖牙。
黑暗的漩涡浮动在魔法阵的上方,女人端坐在它的正前方,张开双手好像要迎接什么。
终于,一只人类小手从漩涡中伸了出来,惨白的皮肤却印刻上腐烂的痕迹。娇小的额头上满是凸起的血管,仿佛那层姑且可以称作是皮肤的东西下面,还孕育着什么。残破的布条裹着同样残破不堪的身体,没能挡住不断从腹部向外翻涌的黄绿色粘液——那里面已经没有了所谓内脏的东西。
它从黑暗漩涡中爬起来,歪歪斜斜的坐在地板上,迟缓的伸手抓了抓龟裂的头皮,仅剩的几缕头发从那小小的头颅上飘落下来。
“宝贝,休息时间结束了哦。”红发女子露出爱怜的笑容,却又显得阴森骇人,只让人不寒而栗,“要起床工作了哦。”
“可是……”它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和它那恐怖的外表恰恰相反,是一个年幼的童音,“可是,人家肚子好饿。”说着,它甚至伸手掏了掏自己空无一物的肚子,那令人作呕的液体又涌了出来,沾湿了女人的长袍。
红发女子毫不在意,她幽幽的说道,“没关系,很快就会有食物的。能让你吃得饱饱的。”
它抬起头看着她,僵硬而腐烂的脸上,好像露出一个类似于兴奋的表情,“真的吗?我好开心,妈妈。”说着,一颗枯萎的眼珠从它右边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格里修斯安静的等在门外,他可不敢在丹熙进行召唤仪式的时候打扰她。这位双刀剑士对两类人有着本能的畏惧感,或者说,正常人多多少少都会对这两种职业抱有本能的畏惧——死灵法师和咒术巫师。
但往往值得畏惧的东西都是强大的东西,而强大的东西,正是很多人所需要的东西。这个世界,夺胜无关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
格里修斯只是按照他的主人莫尔•拉赫洛的吩咐而行动,其他的,他无暇顾及。即使他非常厌恶房间里这个女人,但他也不会显露半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丹熙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换掉了刚才在餐厅演奏时穿的粉色绸缎裙服,一身暗灰色的长袍罩在她的身上,掩盖了她傲人的身材。刚才餐厅里那弱不禁风又惹人怜爱模样消失殆尽,现在的她只显得阴暗又邪恶。
“欢迎回来,格里修斯大人。”丹熙的声音慵懒而性感,只是她面前的男人不绝会被她吸引。
“听我的部下说,一切还算顺利?”格里修斯问道,目光却不小心落到了昏暗的房间里。他看到浸泡在玻璃瓶里的人类肢体和来历不明的内脏器官。于是他赶紧收回目光,望着女人搭在肩头的红发。
“没错,”丹熙朝他眨眨眼睛,“那个老船长不会很难搞定的,控制他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几天……?”格里修斯不喜欢这样的答复,几天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死上好几次,同样可以让一个人做好足够的准备,躲过致命之击。
这时,一个士兵来到格里修斯的身边,“大人,象牙号开始准备起航了。另外,渚家那小子已经在外面等您了。”
“呵呵,”格里修斯冷笑道,“看到没?那小子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差一点就错过最后的机会了。一定要抢到龙羽石,不得失误。”
“如您所愿。”丹熙微笑着点头,目送格里修斯离开这狭窄的船舱通道。
***阳光下,这座古老的木屋又一次迎来了它的访客。可惜的是,它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它原来的主人了。
士兵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搜索,从这座木宅子到外面的田地,后山的牢房,依旧没有找到丢失的十一号箱。
“如果你当时大发慈悲,让杜鲁活下来,然后我来对他严刑拷打,说不定他就会告诉我们他到底把十一号箱藏到哪里去了。”海利特坐到一张瘸腿的椅子上,木椅发出吱嘎的惨叫。
格里修斯伫立在厅堂中央,他想不出任何可能的位置了,除非这里还有什么密室。这个箱子的丢失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他必须帮助海利特找到十一号箱,至少,表面上必须如此。
海利特会那么在意这个十一号箱,肯定是因为龙羽石的异次空间卷轴就在里面。找不到的话,会对格里修斯更加有利,但是他知道海利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见格里修斯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毫无反应,海利特有些失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一次在这个宅子里展开搜索。就在他经过那个熄灭的火盆时,一个微妙的刮痕吸引了他的目光。
黑色的炭灰贴在底部,但炭灰中央却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而它的旁边的几处刮痕与它组成了星芒的图案。
海利特试了试,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挪动这个火盆。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于是他开始寻找另一个东西——能够插入小孔的尖锐物品。
很快,他在木屋的卧室里找到了合适的东西——一枚银针。
格里修斯看着海利特的动作,不做声。
这时,一个士兵走进木屋的厅堂,“格里修斯大人,我们连院子里那口井都找过了,很遗憾还是没有发现十一号箱。”
格里修斯板着脸,他看见海利特将那枚银针刺入那个小孔。突然一声脆响,厅堂尽头一块方形地板向下一沉,又滑向一边,露出一个蓝色的小箱。
“你瞧,这不是找到了吗?”海利特几步走到小箱旁边,微微一笑。
***刚回到雷云号的房间里,海利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箱子。
他又仔细的将小箱的外观和诺亚拉留给他的信息对照了一下——蓝色的油漆、镀银的装饰花纹、有些破损的编号牌子,以及底部浸水锈蚀的痕迹。
这是诺亚拉的十一号箱没错。
海利特摸出诺亚拉留给他的钥匙,确认了钥匙孔处没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才插入钥匙。
箱子的容量并不大,里面一共只装了三个卷轴。海利特将它们一一拿了出来——其中一个是隐身术的卷轴,另一个是防御法术“大地之障”的卷轴,最后一个什么都没有标注。
这个未命名的卷轴,应该就是异次空间盒的卷轴了。虽然如此猜测,但是海利特不敢把它打开来确认。因为魔法卷轴一旦打开,里面所蕴含的魔法就会启动,法术完成之后,卷轴会自动消失。
必须要在打开这个卷轴的同时画出符文锁的图纹,异次空间盒才能被召唤出来,这样才能拿到装在里面的龙羽石。
现在海利特要做的就是等待雷云号抵达菲密路船港,然后将这个卷轴送到诺亚拉那里。
目前看来,一切都还顺利。
他将三个卷轴放回原处,锁好。完成这些事情后,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十一号箱旁边的食物上。
海利特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可以连盘子一起吞下了。一阵狼吞虎咽之后,他终于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雷云号已经离开这座小岛。他梦见自己骑着亚多翱翔在克洛西特上空,狂风掠过耳边,化作阵阵呼啸。他好像听到了绿龙亚多的嘶鸣,悲切而又哀伤……
***清晨,克里斯特被房间外的一阵喧嚣给吵醒。
此刻,他们已经从无名岛离开有整整一天的时间了。按照船长的计算,他们今天早上应该能够到达铁沙群岛——至少能够被巡逻在铁沙群岛海域的龙骑士发现。
果不其然,当克里斯特爬上甲板的时候,发现水手们几乎都聚集到了这里,就连雪莉也候在了船舷边。
蓝天碧海相接的地方,是一片片岛屿。克里斯特仿佛觉得不是他们往铁沙群岛驶去,而是群岛自己朝着他们游来。克里斯特出神的望着那片碧绿与深蓝交相辉映的影子,思绪又飞回了大海另一头那片沉没的废墟上。
他想起他那严厉父亲,想起慈爱的老师,想起好多张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孔……而他们都化作了回忆,随着那些古老的巨石一同沉入湖心。
饶恕过去,追寻未来。
这是尼尔森老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惜,年轻的精灵使还不能领会到它的真意。
我该饶恕谁的过去?追寻的未来又真的是在这个方向吗?
潮湿的海风宛如咸咸的手指,挽起他银色的长发。他伸手将它们梳成马尾,冰蓝的眼眸眺望着远方。
“龙……龙……”甲板上,一个眼尖的水手兴奋的叫喊起来,“龙骑士!!往这边来了!”
只见那片岛屿的上空,两个翱翔的影子朝着象牙号的方向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