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旅店的餐厅里。
克里斯特陪着雪莉一起饱餐了一顿。雪莉的情绪显然比刚才稳定了许多,两人的话也就这样谈开了。
“是吗,玛丽娜阿姨他们已经离开戢拉城了。”听完雪莉的叙述,克里斯特终于放下了心。他想起了迪兰那段威胁的话。按照迪兰的意思,如果他这个会长不能安全的回去,那么被扣留在戢拉城的格罗利雅人都会被杀。
但事实上,那些人在雪莉带着派恩离开戢拉之前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迪兰当时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仗着知道真相的雪莉不能开口而已。
“玛丽娜阿姨曾经阻止过我,叫我别听派恩的话,跟阿姨一起离开。可是……”雪莉没说下去,她咬着汤匙,垂下眼睛看着碗里的土豆浓汤。
“你知道玛丽娜阿姨他们当时去哪里了吗?”克里斯特放下叉子,问道。
雪莉摇头,“当时我急着去找派恩,和阿姨大吵了一架。回来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玛丽娜他们会去哪里?克里斯特想不出来。也许会去像北塞尔这样的大城市,加入某个公会成为佣兵;也许会去某个偏僻的小村庄,过着隐居的生活……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若是这样,那就更加无从找起。但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们会更加安全。
“那你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追问,正如尼尔森老师所说的那样——饶恕过去,追寻未来。克里斯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好好保护雪莉,希望自己从现在起为她做的一切能够冲淡她过去的痛苦与悲伤。
“活下去。”雪莉抬起头,迎上克里斯特的目光。“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能够找到玛丽娜阿姨他们的下落,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团聚。”
“但现在我们最好不要留在这里,如果迪兰没有死……”
“我知道,”雪莉打断了克里斯特的话,“那样的话,迪兰不会放过我们。”
“地下城发生灾难时我没有能赶回来保护大家,真的非常抱歉。”克里斯特向她真诚的道歉,“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能弥补回来,你的父母已经……”精灵使停顿了一下,“所以让我代替他们保护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像以前那样总是敌对的看着我。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我没有弱小到需要别人来保护。”雪莉扔出这样一句话,不知算是拒绝还是接受。
“那让我留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这个力量将由你来继承。”克里斯特这句话似乎让雪莉的眼睛放出了光彩,但很快女孩又回到那掩饰着悲伤的倔强模样。
“这样就能让我开心吗?”雪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都死了,都死了……就算是拥有元素精灵之魂,又能让大家都复活吗?”
“但是你还活着,”克里斯特注视着她那双蓝眼睛,“你说过的,你会好好活下去,你不会被这点小事打败。”
雪莉抿着嘴唇不说话。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挚爱的双亲,失去了儿时的玩伴,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比她年长三岁的远房堂兄……但克里斯特何尝又不是呢?他只剩下她一个亲人,唯一的一个亲人。她知道他所忍受的痛苦绝不会在她之下……
“雪莉,跟我去克洛西特。”精灵使对她说,“等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再回来找玛丽娜他们。”
***克里斯特从餐厅回来,推开房间的门,看见海利特已经躺在床上。那副受伤的模样就好像刚被别人乱棍痛扁了一顿似的。
“克里斯特……我真的瘦弱、像个竹竿子、没有肌肉吗?”海利特瘫软的倒在床上,病入膏肓了。
“你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克里斯特来到自己的床上坐下,“忘了它吧,跟一个女孩子计较这种事情算什么。”
“我打赌我一定比你比你强壮,比你有肌肉。”海利特一脸认真的看着克里斯特。
“你真无聊,”克里斯特拉过枕头,靠在上面,“跟一个法师比这种事情,拜托你能有点出息好吗?”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取了这么有杀伤力的绰号啊!”海利特哭丧着脸,好像苍天都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的一世英明要被毁在今天了吗!苍天啊你回答我!”
“得了吧,雪莉那不饶人的毒舌,地下城几乎每个人都被她取了绰号。”
“哦?真的吗?”海利特突然坐了起来,兴致盎然的盯着精灵使,“那你的绰号是什么?快说出来让我寻找一下心理安慰。”
“你真无聊,”克里斯特把脸一横,“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嘛说嘛~你不说,我自己去问雪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海利特催促道。
“去死吧,你这个竹竿剑士!”
“好把,你们果然是兄妹同心。既然如此,为了维护我的名誉,我要求与你决斗!”海利特顺手抓起窗台上的一根短棍,一跃落在地板上。话说这根短棍原本是用来支撑窗户的。当窗户关上的时候,它自然就闲置在一边了。
“你干嘛?还真想证明自己是竹竿剑士吗?”克里斯特不理会他这无聊的挑衅,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海利特这才注意到,被自己当做是武器握在手中的短棍正是一节被折断的竹子。他气急败坏的把竹竿扔回窗台上,接着又倒在自己的床上。
“绝望了……我绝望了……”
“海利特,跟你说正经的。”克里斯特看着横在床上装死的魔法剑士,“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事……”海利特把脸埋在枕头里,用虚弱的声音回应道。
“我想让罗德西传授我封印与结界的知识。”
听到这句话,海利特明白了,克里斯特已经决定跟他一起回青石城堡。但问题是雪莉……
“雪莉怎么办?”海利特侧过脸问道。
“我跟她谈过了,她会跟我一起。”
一丝喜悦流淌过海利特的心,不用在这里跟他们分开,让他很开心。
“热烈欢迎。”魔法剑士露出笑容,“至于罗德西叔叔的事情,你最好亲自去问他。不过想让他拒绝你恐怕很难哦。”
“谢谢。”克里斯特回给他一个难得的微笑。
精灵使的美貌立刻让海利特联想到一个与其面容相似的人。
这样的话,那个毒舌少女岂不是也要一起去青石城堡吗?
“放开我!你这个竹竿剑士!”回忆中,雪莉的声音又在海利特脑海中响起。
完了,看来这个厄运会一直跟随我上路了。
***第二天清晨,海利特第一个从睡梦中醒来。小时候的他一直是个睡懒觉特长生,但北塞尔的空气似乎总能减少他的瞌睡时间。
这座自由都市有他斩不断的因缘。他曾经在这里出生,一岁多的时候才被罗德西带回青石城堡。虽然从来没有被证实过,但他依然愿意相信他那个被放逐的父亲还在北塞尔。
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间接找机会来到这里。等到明年的继承仪式之后,他能离开克洛西特的机会就更少了。
他留下一张纸条,告诉克里斯特自己有点事情,中午会回到这里找他们。之后便悄悄离开了。
他走出旅店,来到街上。这座自由都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热闹非凡。虽然他对找到父亲没有报过太大希望,但是他不愿放弃一丝小小的机会。
海利特想要见他一面。这个心愿十八年来从未改变过。
趁着这个短暂的上午,他开始到处打听父亲的消息。而他手中仅有的线索只是父亲的真名——修威伦•渚•克洛西特,职业——剑士。很显然修威伦不可能用真名在这座城市生活,但海利特只能以剑士修威伦为线索到处打听。
至于母亲,他只知道她叫裘琳,剩下的一无所知。
海利特看着街道两边的房屋,想象着自己是否就在其中的某一个房间里出生,在某一栋房屋的阳台上玩耍过。
他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谁也不可能记得自己一岁时候发生的事情。
很快,太阳就爬到了他的头顶。可惜他并没有查出什么可信的消息。
武器店的老板娘告诉他曾经有一个叫修威伦的吟游诗人来过他们店,勾走了一位铁匠的女儿。护甲商的店员告诉他说自己认识一个叫修威伦的少年,前段时间偷了他们店的东西,被店长逮住痛打了一顿。还有一家酒馆的调酒师说自己就叫修威伦,问海利特找他什么事。
这真是一无所获啊。海利特结束了搜索,叹了口气,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大概我是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吧?或者,他已经没有生活在这座城市了……毕竟十八年已经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海利特大人?”
海利特转过身,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枣红色的短发下是一张笑嘻嘻的脸,一件洁白的衬衫罩在黝黑的皮肤外面。
“你是?”
“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卢比啊。”年轻男子报上名字,才勉强让海利特取回了些记忆,“我是‘象牙号’上的卢比啊。”
这下海利特记起来了。卢比——就是那次在象牙号上把克里斯特的长袍输给菲茨的那个家伙。但是这家伙明明在船上工作,怎么会跑到北塞尔来了?
“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魔法剑士回应着对方的话,又好奇的问道,“你换工作了吗?”
“那当然,多亏了菲茨大人的帮助,我才能在北塞尔混出今天的成绩。”卢比热情的建议道,“不如来我的酒吧坐坐,喝上几杯?”
菲茨的帮助?菲茨帮他什么了?
海利特还不知道菲茨为卢比制作火焰纹章的事情。
卢比竟然在经营酒吧?好吧,还是去一趟吧,说不定是个能够获取情报的好地方。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