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失控（一）
想尝试地产生意，并非空穴来风，李向阳说的尝试方式，亦不是像万科那样的硬性投资，类似于打擦边球，北京人叫拼缝，就是在某个地产项目做小额投资，和开发商谈好投资额度和建设完成后所获的房屋回报，把资金打过去，一年后，最多一年半既能完成拼缝，到手的房子，按价值算的话，连市场价的四成都不到，这种拼缝方式，早些年就有人开了先河，李向阳认识的一个自由职业者，90年代初来的深圳，就靠拼缝弄了8套房，两居室三居室都有，攥在手里往外出租，姥姥的，他自个说的，天天在家搓麻，月月有两万多银子进账。
“这事儿可以做，赔不了，最不济也能捞几套现房在手里。”老吕对此门清，先前他打着记者的名头四处打游击那会儿，跑过不少地产公司，听李向阳把设想一说，立马附和并积极推荐道：“知道兴达地产吧？他们手里正好有个项目在启动，天庆花园……对，对，位置在冬瓜岭附近，我看过他们的蓝图，高层多层都有，绝对是一等一的高尚小区，真打算做的话，我跟孙总谈谈，应该问题不大。”
小辉炜华林旭包括蒋沁沁和胡睿，对李向阳的这个构想不置可否，胡睿看他们几个挺激动的，建议说，是不是召开股东大会商量一下：“这毕竟不是百十万的小数目，问问那俩阔佬，那俩人贼奸贼奸的，出出主意把把关，省的到时候落埋怨。”
庄姓股东和陈姓股东对此毫无异议，老庄甚至鼓励他们手笔再大一点：“十套有点小家子气了，一梯两户，不过才五层，你们谈吧，最好一次能拿下二十套，要是公司觉得吃力，我自己要十套。”
意见统一。老吕高效率的约见了兴达地产的一把手，往往返返经历了数个回合的谈判商榷后，双方互为折中，兴达地产同意以高出成本价11％的价格，将四栋高层的B座16-25层二十套住房出售给贤友广告，而他们要在楼盘动工前7个工作日，将款项全款打入兴达地产账户。
一切都看似正常的运作，结果，在他们得到兴达地产通知的打款之日到来时，他们这边却出了问题，一直主张他们要大气一点的老庄，在他们等他交付他包圆的十套住房款时，不见了影踪，一会儿电话说是在长沙，一会儿又跑到上海，神龙不见首尾。眼瞅着规定的日期到了，这老庄十套的房款不交，巨大的缺口，要么他们自己设法垫付，要么放弃十套房的按金。姥姥的，虽说损失的按金会记在老庄的头上，但，损失的信誉，却是贤友广告要承担的。
事情例行的通报会上，老陈始终保持缄默，胡睿善意的问他有何建议，这老谋深算的老家伙才迟迟疑疑吐口，开口却不谈他的意见，而是先问起公司的股份分配，而后说道：“我有个不成熟的意见，大家参考参考。”
他的话一说完，小辉蒋沁沁，包括老吕都不约而同的向李向阳投来紧张的目光。炜华今天去医院做孕检没参加会议，他瞅瞅大家，转向老陈，问：“十套房的投资是个人行为，老庄放弃了，公司目前没有这个能力承付这十套住房的投资，你愿意接手，所获利益也是个人的，为何提出变更公司股份？这二者之间没有联系。”
“我说过，只是供大家参考，若是变更股份的话，这十套住房所获的利益，自然是公司的，我只是看好公司，哦，私心嘛，当然也有，公司发展的好，我是公司的大股东，那不是老来有依靠嘛。”
他笑笑，没再言语。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李向阳和老吕找兴达的孙总协商了一下，还好，孙总倒是大度，说资金本来是有点窘迫，不过已经得到银行的贷款支持，不缺这点银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这哥俩说：“不过，那十套房的按金，我是说什么也不能退还给你们的，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二位理解理解老哥哥吧。”
李向阳拟写了一份措辞婉转的催款通知，按照老庄登记的住址，快递发出，通知内容就是请他在月底前支付公司垫付的十套住房按金，如果手头资金紧张的话，通知上非常婉转的告诉他，公司可以以他所持股份折现还款，云云。
小打小闹的投资，说白点，也是一种投机行为，利益多少且不说，图的是个经验积累。甭看他们几个挺能折腾，又是专刊又是美食街，其实，严格的说起来，他们之中对于经营经验之道，算得上白丁一群，摸着石头过河，都是野路子出身，看似都有高学历，但跟企业管理都八竿子靠不着边的专业，就像李向阳，毕业于师范，学的是中国文学，按常理，他该在学校呆着，执鞭育人，结果呢，成了CEO，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靠谱的味道。
安静的时候，他也想过，虽说有点不靠谱，但几次小试手脚，或多或少又琢磨出点感觉来，他觉得甭管事情有多大，咱不懂那些严谨的风险评估，但知道此事可做不可做，有点像狗鼻子似的本能，赔本的可能性大，或者说输赢各有百分之五十，项目再诱人，俺躲着绕着不沾边就是了，家底薄呀，干什么都得掐算着。
谨慎并不等于遇事就缩手缩脚，相反，他发觉他和他那几个股东，到没有什么忌惮，深圳如此一个信息发达的城市，而且他们还有一个能掌握发布海量信息的平台——专刊，各种各样的赚钱信息，天天都能汇集不少，觉得适合的，就拿出来和大家伙商量，少数服从多数，通过了，就全力以赴，像老陈提出来的海南项目，大家伙一盘横，有戏，而且在他们的承受范围，这不就动起来了？老吕已经在海口小住了十来天了，电话里说，进展乐观。
周五下午，没到下班的点，炜华就约了蒋沁沁去逛街。炜华这会儿有点显怀了，以前那么标致的身材，如今看不出腰身来了，走路都略显得笨拙，不过还好，脸上没出现蝴蝶斑那类的妊娠斑。特别能吃能睡，性格也变得比过去倔强起来，从前在家，甭管孕前孕后，李向阳一到晚上就跟个多少年没碰过女人的劳改释放犯似的，同意不同意都大耍流氓手段，不得逞不罢休，这会儿有难度了，被人家给节制了次数，着急上火的时候，他软硬兼施使尽路数也上不了手，一到城池快要被掠夺的关键时刻，小红妞就拿肚子里的小孩威胁他。没辙，哥们儿技穷。
“别逛太长时间了，小心脚肿。”他冲着出门的炜华俩人嚷嚷了一嗓子，别有意味的叮嘱炜华：“今儿可是法定的假日，想吃什么，一会儿逛街的时候好好想想，到饭点给我电话。”
“哎，李哥，你太过分了，嫂子想吃什么，非得到法定假日啊？”在23层汇报美食街工作的黄海不明就里，带着劝他的口气说：“我姐姐怀孕那会儿，待遇可比杜总高多了，我姐夫还有我妈我爸，恨不得煮月亮给我姐，当然，只要我姐想吃，月亮能吃的话。”
“说完了？”李向阳故作恶狠狠的模样瞪着黄海，又瞅了一眼过道，这才跟他说：“不懂了吧？男人就得霸道点，说东不能往西，你信不？我不光是吃饭有家法，我要是想破坏计划生育，多生几个，你们杜总就得乖乖的配合我……哎，对了，这就是夫唱妇随——懂了？”
黄海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摇摇头，小声嘀咕：“你真牛。”
美食街的效益没的说，李向阳结婚那阵子，美食街就全面开张迎客了，一百来间门脸的租金是一次性收取的，剩下的管理费，承租者每月一交，费用不是很高，相对其他地方还低的不少，可是架不住门脸多，月月一到缴费日期，板上钉钉的一百来万进账，刨除管理处人工水电杂七杂八的开支，那个月都得小一百万的净收入，还稳定。
这不，黄海这次所谓的汇报，其实就是要给那几十个保安定做制服，拿来一本图册，让他们定夺款式。
“别人都看过了？”李向阳漫不经心的翻着图册，问。
“都看过了，就差你和吕总没看了。”黄海这小子机灵，一听他问的话，立马就知道他有可能要鸡蛋里面挑骨头，赶紧站起来，指着其中的几款说：“这个是杜总看好的，这一款董总说帅气，哦，这一套式样是林总和蒋姐胡姐选上的，你是大老板，你比较比较，看那一款更好。”
李向阳被他逗乐，抬手在他后脑勺搧了他一个瓢儿，撂下图册，说：“那还问什么？少数服从多数。”说完，又忍不住翻开图册看了一眼，笑道，“你小子，也会动心眼了，你也不看看，董总和杜总选的是什么式样，一个跟野战兵似的，一个跟参加选美差不多，你是主任，记住啊，以后甭管你们管理处推荐的服装款式还是人才，你推荐的不能太笼统，要有重点，而且还要附有说明理由——OK？”
“OKOK。”黄海头点的捣蒜似的，又问：“那上次说给保安队配几部摩托，方便机动巡查……”
“巡查主要是夜间和清晨，有必要开着摩托那么张扬吗？再说了，深圳已经禁止摩托上路了，噪声还大，改成电动车吧。”他找出那份报告，在上面签上意见，递给黄海，叮嘱他：“跟咱们那些保安交代一下，别不是自个的就不爱惜，车买了就责任到人，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
“李哥，正事儿谈完了，说点私事呗。”黄海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李向阳警惕的看着他，叫他有屁就放。
“公司不是要盖楼吗？听说挺便宜的，能不能考虑考虑小弟一下，要是不贵的话，我想买一套。”
李向阳笑起来，纠正道：“不是盖楼，公司还没那么大的实力，是拼缝拼来的。”他仔细瞅瞅他，答应下来，“成，虽说只有十套房，预给你一套不成问题，价格不贵，一平米六七千左右，要的话，你提前准备着点，至于有没有按揭一说，公司还没定下来，定了再说。”
“亲哥，你真是我亲哥。”黄海激动的作势要抱李向阳，被他一脚踹开。姥姥的，齐小平那一套，这小子看来也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