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望去,整个葬冢山脉峰峦起伏,连绵蜿蜒不绝,不似其他山脉的翠绿,葬冢山脉呈现的是一种猩红,狰狞的猩红。
时间彷佛流淌在指尖的淡淡雾气,缓缓消散,仅仅一日,一行人便行至通天葬周围。
一路之上,竟出奇的平静,死一般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妖族强者坐镇,穿行在天脉潮汐之中,众人毫发无伤,速度不减,一路飞行,不知不觉,已到了葬冢山脉的腹地。
通天葬。
众人极目眺望,只见,峰峦狰狞猩红,然,有淡淡白雾如水如秋光,缓缓流淌,微风吹拂之下,潺潺蠕动,整个葬冢山脉,彷佛笼罩在烟云之下,朦胧神秘,有飘渺之意。
细看之下,那些白雾,竟也是天脉潮汐,暗淡凄美,虽说比不上葬冢涧的浓郁,但也相差无几。
透过厚厚的潮汐,有淡淡光芒传来,凛冽,彷佛向谁诉说着淡淡哀伤。
忽地,半城脸上的皱纹一抖,彷佛无情岁月刻下的印记,每一道都刻得深深的,此刻,在脸庞缓缓凝结,许久,轻轻的叹息起来。
那一声叹息,随风飘起,传的很远很远,周遭的潮汐,不知怎的,竟缓缓抖动了起来,彷佛也在因为那声叹息,而共鸣、战栗。
半城踏前一步,望着无边无际的潮汐,默默地驻足,竟,缓缓的黯然神伤起来,他的手掌慢慢抬起,隔空,彷佛抚摸着什么,脸庞说不出的温柔,“凄美之中,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白骨?”
之后,便再度沉默起来,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天边,那些凄美潮汐,无风自动,缓缓飘舞,隐隐之间,有呜咽之声传来,彷佛无数冤魂,在飘渺的哭泣,淡淡的哀伤顿起。
天地茫然,一片肃杀意。
见半城半晌不语,妖族强者脸色也随之落寞起来,屠戮上前几步,低声劝诫着,“妖主,莫非又想起了当年?”
半城没有回头,只是,脸上的皱纹又深了,抬头,视线缓缓的模糊了,彷佛又回到了当年。
多年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争夺之战,数不尽的妖族强者陨落,如今,葬冢山脉之中的天脉潮汐,如此浓郁,想必其中也有妖族强者的怨恨吧?
许久之前,那个夜晚,就在此地,无穷无尽的兽潮,蜂拥而至,那一个曼妙身影,终于还是承受不住,脱力而死。
就这样,在无尽兽潮之中,彻底湮灭,尸骨无存。
唯有那一抹笑意,依然长存。
也许就是在那一次之后吧!半城性情大变,曾经一怒之下,屠戮半个城池,半城之名也由此而来。
只是,心中的那一抹伤痛,至今无法痊愈,事后,半城一度昏迷,数千年之后,终于醒来。
半城的资历,其实,比圣裔还要古老,只是,沉睡之中,许多事情都停滞了,包括他的修为。
或许,不变的,也只有岁月的年轮,越刻越深了。
如今,多年之后,故地从游,心头的伤怀,不可言喻。
半晌,半城终于回过神来,缓缓把手收回,脸庞上的温柔缓缓退去,再无其他表情,轻叹一声,缓缓,道,“是啊!多年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妖族前辈,葬身于此,可……”
半城的声音忽地一哽,神情肃伤,再也说不下去。
屠戮身子一顿,脸上神情闪烁,良久,徐徐道,“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我族定然将整个葬冢山脉收回,到那时,妖族先烈就可以安息了。”
微风缓缓吹起,半城的衣衫徐徐飘扬,淡淡潮汐彷佛依恋他一般,围绕在那苍老身影身旁,久久不肯散去,从背后望去,那个睥睨天下的身影,竟是那么的佝偻,分明就是一个沧桑老人。
风停了,潮汐凝了,一切都停歇了。
半城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文弱青年等人,微微一笑,道,“前方便是葬冢山脉的核心之地了,也是神兵降世之地,通天葬。”
顺着那根干瘪手指望去,透过厚厚潮汐,望向远方。
远方,山涧万千,猩红染透天际,乱峰穿天,最中央处,一座山峰,刺破苍穹,耸入云端,无穷无尽。
文弱青年等人缄默不语,通天葬果然奇险,怪不得腐金兽一族如此垂涎,不惜引发惊天大战,也要从妖族手中夺取。
突然,前方,徐徐漂浮的潮汐,彷佛裂帛一般迅速的撕裂开来,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还不待众人做出反应,来人双腿一软,竟摔倒在半城面前,细看之下,他全身被鲜血染红,衣衫残破不堪,脸庞额头肿胀,似乎经历了残酷无比的战斗。
半城脸色一变,伸手将来人托起,面带寒色,道,“发生了什么?”
来人脸色忽地一白,一口鲜血喷口而出,将半城的衣衫染红,而半城却全然不顾,目光扔落在来人身上,不肯移开。
那人,身子微微挺起,彷佛将全身的气力,集中到喉头,断断续续,犹如呜咽,凄凉道:“妖主,我们…本来占据了…一个绝佳之地,不料…不料…被人偷袭,损失惨重,族中强者…正在奋战,属下…拼死逃回,通报长老知晓…”
半城愤然,脸庞,横生的皱纹竖起,干枯手臂猛的挥动,地面竟被他砸出一个深坑,声音冰冷且待着浓浓杀意,“竟有此事,何人胆敢跑到妖族面前撒野?”
简答的对话,众人早已听出端详,一个个握拳擦掌,眼神喷火,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原渊快步上前几步,拿出数粒丹药,塞入来人口中,见,后者面色逐渐转红,呼吸缓缓平稳,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惋惜?
原渊也不知道,鬼谷子那个老家伙,也算是将自己拖入这场漩涡的帮凶之一吧?如今,走到哪里都不太平,总会有事情发生。
不过,抱怨归抱怨,鬼谷子留下的东西,却是不一般,也算是多次救过自己或他人性命,这一笔账,事到如今,怎么也扯不清了。
见那位妖族之人,性命已无大碍,半城奋袖出臂,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猛地拔地而起,朝着远方,葬冢山脉的最高峰,同时也是神兵降世的地点,通天葬而去。
许久,他那都有的沙哑苍老声音,才随着凛冽寒风,徐徐飘来,“老夫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上!”
刺骨冷风,缓缓飘动,漫天遍野,腥浪滔滔,一波波扑面而来,映衬着那个声音,冰冷而充满杀意,天地之间,一时间,阴森了许多。
原渊与冰美人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尽皆看出了,浓浓疲惫,似乎,不管到了何时,都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扑面而来,一如那寒风凛冽。
冰美人轻叹一声,不再言语,伸手拦住原渊腰迹,身子轻盈彷佛天际仙子,缓缓飘起,衣衫无风自动,追随着半城而去。
风雨欲来,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终于到了,原渊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觉耳旁风声呼啸,虽然,早已适应,但,人在半空,双眼不可凝实,浑噩与凛冽之中,再次睁开双眼,一眼便看到了纷飞的战场。
通天葬,峰如其名,巍峨高耸入云,怪石嶙峋,该是钟灵水秀之地,聚天下之灵气,淡淡潮汐流转之间,常年积雪覆盖,刺骨寒风拂面,冰冷不能呼吸。
只是,此刻,原本神圣之地,却被大片大片的鲜红染透,一地狼藉,横七竖八,卧倒许多重伤或者死亡的强者,兵刃碎片,碎肉残渣,血腥不可*视。
原渊眉头一紧,脸色瞬间惨白,全身肌肉紧绷,彷佛努力克制什么一般,忽地,惨白脸色,猛的一白,抚腹呕吐起来。
不可想象,同为万物生灵,为何如此*戈,纷争不觉,杀戮不休,难道冥冥之中,那狗屁的天意,真的要捉弄众生。莫非应验了那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妖焰等人,身子一震,虽不知为何战斗会演绎至,如此残酷境地,但,没有迟疑,手掌挥动,一把把兵刃随风而起,亮如秋水,刺目不可正视,身形拔地而起,冲入了战圈之中。
一场血雨腥风,在这钟灵之地,愈演愈烈起来,天地之间,杀意朦胧,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凄厉异常。
战场之外,冰美人默默的注视着战圈,秀眉越拧越紧,却,无出手相助的意思,缄默的站在原渊身旁,彷佛前方的战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原渊转过头去,不忍注视,整个通天葬,冰冷刺骨,杀意嶙峋,唯有,手心里,依然有淡淡温暖传来,缓缓游遍全身。
那是,天地之间,唯一残存的温柔了吧?
原渊目光慢慢恬然,面色安详的注视着,身旁的冰霜美人,寒风彻骨凛冽,打斗声、惨叫声,凄寒天地,猩红狰狞,染透厚厚积雪,染透苍穹长天,似乎,那个冷艳身影,宛如九天的仙子,立于尘世之中,超脱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