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岩和另一个监考老师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变化。毕竟依现在的这个情况来看，李斌没有说谎，他是的的确确没有作弊，也没有打算作弊。
看起来自己两人似乎真的冤枉了他。不过身为一个教师，监考老师并不打算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误，否则以后还怎么服众？自己的学生会怎么看自己？其他的几个老师肯定会私底下嘲弄自己的。咬了咬牙，监考老师还是咂了咂嘴，冷笑着说：“我不管你在纸条上写了什么。考试纪律上写得很清楚，对于那些有作弊倾向的考生，监考老师有权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
李斌很难想象一个监考老师为何会如此和一个考生过不去。包括何日岩，也是带着几分不解地看着这个新分配来的搭档。但执勤表是今天早上才确定的，自己之前对他并没有什么了解。只得归咎于他本身就是个严肃且极度痛恨作弊的人。
“老师，我觉得你的判断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如果纸条上的内容不足证明我没有作弊的话，你究竟是依靠什么标准来认定我有作弊嫌疑的？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考生的举报？那是不是我现在随便指着一个考生说我发现他在作弊，你也会取消他的考试资格？”李斌蹙了蹙眉毛，完全不打算对监考老师低声下气。
看着李斌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监考老师突然感觉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以前自己面对过太多太多的学生了，无论多么跋扈的学生，见到自己板起脸的严肃表情，都会下意识地感觉到忌惮，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服服帖帖的。
而此时看着李斌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神和满脸的淡然，监考老师的心中首次生出一种无法降服一个人的挫败感。但话已经放出来了，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下来，压抑的气氛仿佛浆糊一般充斥着周围的空间，妨碍了呼吸。
停顿了片刻，沉重的感觉无法调和。何日岩出声打破了监考老师和李斌之间的沉默：“咳咳。我看李斌确实没有作弊。不如就先坐下答题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这句话一出，监考老师立刻找到了台阶，顺势接口道：“嗯。你就先坐下答题吧。”停了一下，似乎感觉这样退让还是有损面子，监考老师又补充了一句：“最好别再让我抓到你！”
李斌轻轻点头，哦了一声坐下。
所有考生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要这样揭过去了。坐在李斌后面的眼镜男生不由自主地长出了一口气。
何日岩突然貌似随意地问李斌：“这张纸条是谁传给你的？”
李斌楞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注意到。”
何日岩本来也没打算从李斌这里得到什么确切答案，他也能理解李斌不愿意多事的心理。
另一个监考老师随即开始继续扮演黑脸。毕竟他刚刚才在李斌那边受了打击，此刻心情不是很好，自然想要把一腔怒火全部发散在给李斌传去纸条的那个考生身上：“是谁？给你10秒钟站起来主动承认。主动承认我只是取消你的考试资格，如果等我把你找出来，你可就要在全省通报批评了。为你的高中和前途考虑，你最好还是自己承认吧。”
一片寂静。没有人因为监考老师的几句话就站出来承认自己在这次考试中作弊。这次考试牵扯到的范围太广了，男生抱着最后一丝奢望坚持着。
“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找不到你。我告诉你，这里考生那么多，我还不信没有一个人看到了！”监考老师脸上肌肉抽搐着，无法接受自己的权威再一次收到了挑战：“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把你问出来。”
或许监考老师和身边虎视眈眈何日岩摆出的如同哼哈二将的造型和他们脸上的杀气终究还是动摇了男生坚持到底的决心。
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男生顶着巨大的压力撑着课桌站了起来。那一刻，如芒在背。仿佛每个坐在考场里的考生都投来了幸灾乐祸外加鄙夷的目光。毕竟能够在这里参加复试的考生个个都是尖子生。他们每个都是通过不懈的努力才取得了今天的程度，那些作弊的考生往往能够轻松地获得和他们伏案苦读相同甚至更好的结果。自然，无论是出于蔑视亦或是出于嫉妒的心理，这些尖子生们都对作弊者报以最深切的痛恨与鄙视。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那个戴着眼镜的白净男生被监考老师收走了试卷，当场取消了考试资格，复试成绩按照零分处理。唯一让男生感到庆幸的是，何日岩和监考老师兑现了他们的承诺，没有将自己作弊的事情上报给巡考老师。否则依照这次考试的严肃性和省里表现出来对这次考试的重视程度，自己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被老爹教训一顿事小，影响了中招录取事大。毕竟，没有哪个学校愿意录取一个在重大考试中拥有不诚信记录的考生吧。
看着眼镜男生一副感恩戴德的摸样离开了考场，李斌在心中感叹了一声，但并未在这些事情上耽搁太久。考试时间早已过半，刚才的作弊风波占据了半个多小时的答题时间，现在能留给李斌解答的已经不足一小时了。看着还剩下一大半空白的试卷，李斌的鼻尖上也伸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在秋日和煦的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莹辉。
终于，在考试结束的哨声响起的前一刻，李斌总算是将最后一道题目的函数图象完美的绘在了答题卡上。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答题卡上的姓名、准考证号和考场座位号之类的信息填写是否完好，李斌就迎来了收卷的监考老师。
站在李斌面前，监考老师的目光多少有些复杂。倒是李斌似乎全然不介意监考老师曾经对自己的刁难一般，在监考老师整好自己的卷子之后，还面带微笑地说了声谢谢。那份突如其来的洒然，如同窗外挺拔的法国梧桐泛着金黄的叶片一般，绚烂了这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