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抬头一看,只见又有几个士兵推进一人,此人四十多岁,文官打扮,浑身血迹斑斑,肩头包着一块白布,仍有鲜血渗出,正是吕布的军师陈宫。
曹*一见,哈哈大笑,立刻从帅案后站起身来迎上前去,亲自为陈宫解开绑缚,笑道:“公台别来无恙?”
陈宫啐了曹*一口:“少假惺惺的装好人,我既已被擒,只求速死。”
曹*笑呵呵的说:“公台何必动怒?你我相交于患难,我怎会害你?以后你只要辅佐我,我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成大业不兴?”
陈宫惨笑一声:“孟德呀孟德,你虽然志在天下,但你心术不正,当年你多疑猜忌,杀害了吕伯奢一家十七口,你不但心中毫无仁德悔疚之意,竟然还说出‘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样的话来,所以我才不辞而别,不愿与你这等奸诈之人为伍!”
曹*道:“公台说得哪里话来,我当时刺杀董卓不成,你我都是朝廷悬赏捉拿之人,朝不保夕,情急之下铸成大错,但吕伯奢一家已死,又不能复生,我又为之奈何?只能说说那种话解嘲一下。就算是我心术不正,就算我奸诈多疑,公台啊,你又何必追随吕布这等莽夫?岂不是明珠暗投?”
陈宫长叹一声:“吕布虽然有勇无谋,又长着一双耙耳朵,但他不像你这等奸险诡诈。”
曹*哈哈大笑道:“公台,曹某确实奸诈,吕布着实少智,不过足下一向自谓足智多谋,为何今日又为我所擒?”
陈宫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看被推走的吕布:“这厮不听忠言,不从我计,如依我计,未必遭擒,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曹*道:“公台,今日你败局已定,莫要再固执,还是跟随我吧。”
陈宫摇了摇头:“孟德,陈宫万念俱灰,只求速死,念在你我相知一场,受刑之时勿要令我痛苦。”
曹*心中不忍,拉住陈宫道:“公台,怎能轻生,你若一死,你家中老母幼子将何如?”
陈宫一笑,看着曹*道:“孟德,吾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我老母幼子,孟德必不忍令其流落街头,定会好生关照。今日我既已被擒,请即就戮,陈公台已无挂念。”
曹*刚要再加劝阻,陈宫一拂袍袖,转身直奔辕门而去,曹*快步将其拉住:“公台不可!”
陈宫一抖手挣脱了曹*,大步流星地向刑场走去。曹*紧紧跟随,不停的呼唤:“公台!公台!”陈宫只是疾走,头也不回,对曹*的喊声充耳不闻。
辕门离帅府只有几十丈远,门口立着两根高高的桩橛,本是用来拴马的,平时也用来作断头台,此时吕布已经被捆在左边的桩橛上,吕布面如死灰,垂头丧气,目光呆滞。陈宫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右边桩橛前,往桩橛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曹*带领众人也来到辕门,见陈宫死志已决,长叹了一声,对从人道:“传我将令,赐陈公台全尸,着人即送公台老母幼子回许都养老,如有怠慢者,斩!”
陈宫闻听,也不言语,只是闭目等死。众人见状,无不嗟叹。
曹*又是一声叹息,无奈的挥了挥手,行刑官高声喊道:“行刑!”
每根桩橛后早已各站好了两个刽子手,听到行刑官传令,立刻抄起两条熟牛筋绞索,套在二人的脖子上,两名刽子手用力转动绞棒,绞索不断收紧,二人立刻面色青紫,浑身不断抽搐,曹*目不忍睹,将身子转了过去。
良久,行刑官到二人面前试了试鼻息,二人早已气绝,行刑官又摸了摸二人脉搏,确定二人的确已死,忙回禀曹*:“禀丞相,陈宫、吕布均已伏诛,请丞相验看。”
曹*摆了摆手,想起陈宫的恩情,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曹*拭了拭眼泪,又是一声长叹:“传令,先上好棺椁将陈公台收殓,送回许都厚葬。”
曹*转身走到吕布的尸体前,吕布的尸体面目扭曲,七窍流血,神态狰狞,虽然已经绝气身亡,但死不瞑目,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睛,狠毒地望着前方。曹*仔细端详了好久,阴森森的一笑:“吕布啊吕布,想你一世英名,今日付诸东流。可悲!可叹!”
曹*又是长叹了一声道:“吕布也算一代枭雄,人死为大,不可令其曝尸于野,着人盛殓,以王侯之礼葬之。”
当晚,曹*大宴众将群臣,论功行赏,肇芸儿因献决水困城计、入城内应、击退吕布救下曹*立下首功,赵云则因飞马入城引走吕布,恶斗吕布并将其战败居功第二,关羽则因生擒张辽居功第三,曹*一高兴,把吕布的赤兔马赏给了关羽,其余人等按功劳大小均有封赏。
宴会上,曹*与刘备并坐,曹*意气风发,高谈阔论,刘备则心事重重,但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正饮间,曹*对刘备道:“玄德公,按说吕布也是一方豪杰,也算是兵精将勇,此番征战,除去吕布一个心头大患,今后你我荡平天下便少了一个阻碍,怎不令人快慰!”
刘备笑道:“天下英雄,无出丞相其右者。”
曹*哈哈大笑。
正说间,天色突变,阴云密布,一条龙挂突然出现在天际,连天接地,尉为壮观,众将啧啧称奇,曹仁、曹洪等人都飞奔而出观看。
刘备也抬头观看,禁不住叹道:“鳞甲不显,波澜不兴,此真龙也!”
曹*仰头看了一会,突然问刘备道:“玄德可知龙之变化否?”
刘备摇头道:“备愚钝,未知其详,请丞相赐教。”
曹*喝了一口酒道:“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之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玄德公认为何如?”
刘备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备受教了。”
曹*哈哈大笑道:“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公自平灭黄巾以来,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一旁的肇芸儿险些被水呛到。
刘备笑道:“丞相,备肉眼凡胎,哪能识得英雄?”
曹*道:“哎,玄德公休要过谦。”
刘备面露难色:“丞相,备蜗居徐州,足不出户,天下英雄人才辈出,实在不识当世之英雄。”
曹*呵呵一笑道:“不识也无妨,总会听闻其名吧?此间亦无外人,公且试言。”
刘备想了想道:“吕布勇冠天下,虽已伏诛,当是英雄。”
曹*笑道:“吕布有勇无谋,暴虐失义,偏听偏信,用人不当,以致今日之败,此小人也,怎称得上是英雄?”
刘备道:“那淮南袁术,兵精粮足,又掌握金镶玉玺,有称帝之心,此等气魄可为英雄?”
曹*道:“袁公路不明时务,妄自尊大,已成众矢之的,其势如冢中枯骨,早晚吾必擒之,不算是英雄。”
刘备又道:“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下多故吏,现在虎据冀、青、幽、并四州,天下九州独据其四,文臣武将数不胜数,手下能人极多,如此可称得上是英雄?”
“袁绍确是我的劲敌。”曹*脸色稍变,但随即笑道:“袁绍虽然雄据四州之险,但此人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难成大事,非英雄也!”
刘备想了想又道:“有一人名称‘八俊’之首,威镇荆襄,刘表刘景升,可为英雄?”
曹*摇了摇头:“不不不,刘景升徒有虚名,并无真才实学,家事尚且不齐,何况争雄于天下?笑话笑话,此种人若是英雄,天下再无庸人。”
刘备脸一红,想了想又道:“备又想起一人,此人血气方刚,勇冠三军,领袖江东,人称‘小霸王’的孙策孙伯符,可称得上英雄出少年啊。”
曹*又是摇摇头:“孙策其智尚不如袁绍,其勇远不及吕布,其德不及刘表年高德勋,只是凭借孙坚留下的一众老将全力推崇,又兼得周瑜辅佐,虽然称霸一方,但称之英雄恐难以服众吧?”
刘备又道:“益州刘璋刘季玉,地富民丰,人才济济,可算是英雄?”
曹*更为不齿的一笑道:“刘季玉暗弱无能,不能察纳忠言,不能明辨是非,充其量是个益州的看门狗而已,岂不污了英雄之名?此等人不值一提。”
刘备挠挠头道:“那如张绣、张鲁、马腾、韩遂等人如何?”
曹*闻听拍手大笑道:“此等皆是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刘备叹了一口气道:“除此之外,备实不知。”
曹*笑了一阵,对刘备道:“玄德认为何为英雄?”
刘备摇摇头道:“备愚鲁,请丞相示下。”
曹*饮了一口酒,眼望天际,满怀豪情的说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此等人方为英雄。”
刘备拿起酒壶给曹*斟满了酒杯,问道:“听丞相所言,天下谁能当之?”
曹*往刘备身前凑了凑,用手指了指刘备,又指了指自己道:“方今天下之英雄,唯玄德公与*耳!”
刘备大惊失色,身体剧颤,手一抖,酒壶从手中滑落,“啪”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