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如泣如诉,似乎表达着什么事情,可是丁鸿却无法听出其中奥妙,也无法听出其中故事。看见那女子后,丁鸿虽知道这一定又是九天圣母给自己出的难题,但也并不惧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是丁鸿怎么总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就好像当初自己领悟心动之境时的情景!
想到这一点,丁鸿就快踏入亭子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亭子口。
“公子来了为何不进了坐一坐,听吾抚琴一曲呢?”
丁鸿淡淡回道:“琴音固好,亭外一样可听。”
女子淡淡一笑,道:“公子多虑了,此处并非是刚才的幻境,而是画境。”
丁鸿一愣,问道:“画境?”
女子道:“对,水墨画之镜。”停了抚琴,她笑道:“吾名字也叫画境。”
丁鸿不解道:“你跟我说这些又是做什么?”
画境不回答,却说着另外的话题,道:“刚才可是九天圣母将你引来此地的?”
丁鸿点头道:“自然是。”
画境笑了笑,又开始抚琴。琴声一转刚才的凄清、冷漠,变的清新、活泼起来。她道:“如若说吾也是九天圣母,你可相信?”
丁鸿皱眉,看了她一眼,眼中光芒流转。刚才她说这里是画境,这里自然是画着什么,可是他把周围看了个遍,却依旧无法发现什么端倪,只能老老实实的道:“自然是无法相信。”
画境笑而不语,独自抚琴。
丁鸿依旧静静的站在门外,听着琴声。
琴声悠扬,如同雨后的新叶,娇绿柔嫩,让人觉得清新,让人觉得宁静。时间就好像叶的生长,无声无息,不让人发觉,当发现时才知道已过了很久。
丁鸿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腿竟然已酸麻的无法动弹,不禁苦笑一声。再看画境,她却是依旧不知疲倦的弹着,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停下了纤细的手指,也停下了美妙的琴音。
画境缓缓道:“吾是很久以前的九天圣母,那时的我,叫九天玄女。”
自近古以前的书早都被毁了,丁鸿自然是不知这九天玄女是谁。听见她这么说,丁鸿倒吸一口凉气,讪讪问道:“那您为什么后来会成为九天圣母的呢?”
画境叹了叹气,低声道:“就是因为吾忘记了那些事情,所以吾才依旧是九天玄女啊。”她摇了摇头,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就继续道:“她给你前两个幻境,就相当于是问了你两个问题,而其中的奥妙并不是看你如何做,而是会完全透析的你的心中所想。不过,你很好,所以才会来到我这画境。”
丁鸿听的心中一凛,如若刚才心中所想有那么一点点不正之意,那么他的后果不想而知!但想到他自己本来做事就问心无愧,心里瞬间便坦然起来。
画境笑道:“其实刚才也是在考验你的心是否静,但你表现的跟前面一样好。但离考完结,还有着最后一步。”
丁鸿问道:“请问是哪一步?”
画境淡然道:“听道。”
“听道?”沉吟了一下:“可是前辈所讲?”他连称谓都变了。
画境道:“自然,不过你可选择听,或者不听,因为我这前方的薄冰道,便是离开太阳界的道路。”
九天圣母为太阳界之主,其实力恐怕与无凌道比起来可能都是只高不弱,且这女子自己说是几千年前的九天圣母,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其所讲之道也必有可取之处。他恭声道:“自然愿意。”
画境看着他,道:“这里可是画境?”
这话一听便知是话外有话,所以丁鸿并没有急着回答,可是半天也无法相中其中缘由,只能道:“是。”
画境摇了摇头,道:“这里不是。”随后她又问道:“这里可是画境?”
丁鸿一愣,不由自主的道:“不是。”
画境又摇了摇头,道:“这里是。”
这句话一说完,画境便不再说话。
听见她这么回答,丁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这明显是以画境心中所想为准,她若说是,这里自然便是;她若说不是,这里自然不是。这样下来自己怎么能说的对?
不过越是这样,丁鸿越是在猜想着其中奥秘。而且他知道,这奥秘定是从“画境心中所想”为起点开始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丁鸿始终有点猜不透,如若说画境是在讲道,还不如说她是在让听道的人悟道。
忽然丁鸿心中一动,他将整个思维倒转过来。
刚才如果是自己在讲,那这所讲的东西便是以自己所想为准。刚才她説是画境的时候,我承认,那便是;我不承认,那就不是。岂不是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丁鸿眼睛一亮,说道:“前辈可是在讲每人心中必存有合乎己理的道?”
画境听他说出这话,轻笑道:“公子好悟性。一个道理,道和理,就是囊括这世间一切的东西了!”
她摸了摸琴,又道:“吾刚才所讲并非是我的道,只是想告诉公子,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道千变万化,千万不可刻意去临摹他人之道!”
听见这番话,丁鸿心中一凛,道:“在下谨记。”
画境点点头,也由刚才的轻笑之色变为了严肃之感,她道:“何为画卷?”
丁鸿想了想,回到:“自然是成卷而有轴相定的画。”
画境道:“不错,成卷轴形的画,自然就是画卷。其内诉事或诉物,其外用轴相定,卷起而成。”
她手一伸,从虚空中拿出一副画卷。双手轻轻一拉,打开了画卷。
画卷所诉的是一场人与魔的战争。
左边为人,右边为魔,其最前方皆有领袖。
人道领袖是一个驾着古朴战车的男子。魔道领袖则是头生双角的巨怪。
画境看了几眼人道领袖,随后手一仍,将画卷扔向丁鸿,丁鸿接住那画卷后,看着其中内容,却是并不知道画中发生的事情。
画境道:“轴之意,枢纽之道。画之意,千万人生。”她叹了口气,继续道:“金戈铁马也好,寸寸柔情也罢。但凡你一生千万功德,终究也只不过一卷之画。轴为道,画为人间,而人则就是这画中所述的人间道之主!你身负玄奇功法,世间少有,所以她才会把你送到这里来,让你悟道!我所之讲,也许并不是道。只是想让你明了,修道并非只是清心苦修,以力撼动天地,用鬼神莫测之威来证明你的力量有多大,而是融入这卷人生中,帮助世间凡人脱离这痛苦轮回啊!”
听到画境说了如此一番话,丁鸿心中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他以前想着修行道术,也只不过是在追求修行所带来的力量,从来没有过帮助世间百姓的想法。经画境如此一说,虽不能完全让他心性改变,但那思想却是已经在他心中悄悄的埋下了一颗种子。
丁鸿以前本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且为人正直,虽没有诸子圣贤那种高尚品德,但也不是不分是非之人。反而他内心有着一杆量尺,丈量着他人与自己的良心。
过了好一阵子,丁鸿才道:“必定不忘前辈教诲。”
画境摇了摇头,道:“如今世间的修道者,皆是追求这其中的力量,早已忘去了道术的作用。更有甚者竟然以此为身份高贵的象征,妄自欺辱平民百姓,这与妖魔又有何意?可笑他们竟然日日喊着除魔卫道,可当自己是魔时,他们可敢动手么?哎……”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手指一动,弹起了琴声。琴声萧瑟,就连着画境之中的风似乎都感受到了,微微浮动,吹起了她的长发。
“你走吧,顺着这条薄冰道。我不知今日所讲你能知道多少,不求你日后道术大成之时,造福天下苍生,只求你莫要祸害世间啊……”
声音越来越小,如同画境缓缓消散的身子。
当声音完全消散时,画境的身子也最终变成了一层烟雾,被风吹散了。丁鸿看了一眼周围,又再次回想了一下画境所说之话后,便走上了那条薄冰道路。
薄冰很脆,走在上面甚至能听到碎裂的声音,让人心惊胆颤。如履薄冰之感,只怕也就是这种感觉了。这条路为太阳界的出口,恐怕是用来提醒众人莫要大意所用。
这条薄冰道很长,让人感觉有一些到不了尽头的感觉。
忽然“咔嚓”一声,丁鸿脸色顿时一变,还没有来得及做其他动作就身子一沉,落进了薄冰下的水里。
竟然是他一脚踩坏了薄冰!
他落下去之后,使劲挣扎想上去,可越是如此,他下沉的速度越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鸿觉得他所能见到的东西都离他渐行渐远,最终模模糊糊的变成一片光芒消失了。
他的意识也最终模糊,无法再留恋这世间万物。
有种凄凉,有种后悔,可是丁鸿却都来不及想到底是些什么事情,就昏了过去…… 当丁鸿再次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床上,一睁眼便看见了残破不堪的房顶。外面的阳光从许多小洞中招进来,格外好看。
他坐起身来,晃了晃昏沉沉的头。
“唉,年轻人,你不要乱动呀!多休息休息。”一穿着很多补丁的麻布衣中年妇人,急忙从灶台上跑了过来,按着他,想让他继续休息。
丁鸿见状,急忙道:“不用了大娘,我身体好的很。”
妇人两手叉腰,瞪着他道:“身体再好也经不过那么寒的水泡那么久呀!”
丁鸿楞道:“寒水?”
妇人道:“当然是寒水啊,我家男人今天去河上打鱼的时候,在芦苇荡里面发现的你,就把你救了上来。”
这个时候丁鸿思想才缓过劲来,想到自己太阳界之事,自己从薄冰上落入水里,就好像自己已经死了一般,恐怕这也是九天圣母有意设计的。
想到这妇人的丈夫救了自己,他急忙谢道:“多谢救命之恩。”
一个穿着麻衣的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朗声笑道:“谢啥呢?举手之劳而已啊。”
妇人见道他,笑道:“回来了呀。”
称她这一说话见,丁鸿身子一侧就从床上起来,整了整身上衣服,对壮汉拱手道:“在下丁鸿,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妇人见到他起床,又想过来让他继续休息。壮汉见到,急忙跑过来止住她,对妇人说道:“这小兄弟一看身体就好的很,哪里用得着再休息?”
随后转过头对丁鸿道:“小兄弟,老哥是海边避难的渔夫,不敢用真名,你就叫我一声于大哥就好。”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小兄弟,这年头世道乱,你最好把你那面具收起来,要不然惹得事情太多!”
丁鸿一愣,本能的手摸向了自己脸上,摸到了那戌的面具,却是突然想到自己说过要用戌的名字行走世间的。可是刚才又把真名说了出去,仍不住“哎”的叹了一口气。
老于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急忙道:“小兄弟你哪里不舒服么?”
如若是寻常人见到丁鸿这面具,只怕早已是手起刀落,直接砍了他的头把面具抢走了。可这对夫妇竟然丝毫不起私心,顿时让丁鸿感激之情更甚。
老于看着他脸色神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小兄弟莫要以为我们没有起过私心,要不是你脸上这幅面具,只怕我也是不会把你捞上来的。可是把你捞上来后发现,你只是晕了过去,便没有了那念头,还望小兄弟勿怪。”他充满风霜的脸都不禁红了红。
丁鸿笑道:“这自然不能怪于大哥。”沉吟了一下,他问道:“劳烦于大哥告诉我,我昏睡了几天了?”
老于低头想了一下,道:“你昏睡了一整天,直到今天中午。”
那今天就是九月二十号了,离时劫的例会还早,不知到了那时候时劫会给自己委派什么任务呢?想到画境最后给自己讲的话,丁鸿忍不住就沉思了起来。
老于见他这般,知道他是在想什么事情,看他衣着华贵,定是有身份之人,也不打扰他,拉上了他妻子便出去了。
想了许久,丁鸿却是忽然叹了一口气。画境所说之事,他往日便也有所想,但却并不深刻,而画境却是将他心中的那股决心,稍稍勾了出来,就好像是给了他一个大概的轮廓,让他自己完善里面的内容。丁鸿本就是洒脱之人,如今也算经历许多事情,也看的开了。这帮助世间苍生的话题,对于他来说,或许说的有些过大了。
能力多大,责任多大。
九天圣母让他过画境那一个地方,恐怕只是想告诫丁鸿,莫要用一身修为来为恶,仅此而已吧?
但想到如今自己的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最近也听闻过很多什么人道之末尾,世间将起祸乱之说,自己这点修为恐怕还不能自保,所以必须加快铸造另外七柄剑才行。
说到铸剑,丁鸿忽然想起了那柄离火剑。
心中一动,从虚空中抽出了一如同凤凰般形状的流火。
他打量着手中的“离火剑”,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柄铸造好的剑。
或许离火剑已经不能称为剑了,因为它就像是一只活生生的凤凰,流动的火焰就像是翅膀一般,一扇一扇的。
惊奇的看着手中之剑,忽然手一松,离火剑竟然一下自己飞了起来,缓缓绕在自己的周围。过了会,停在了自己的左边,凌空扇翅。
“这倒是玄奇,离火剑竟然成了这般,不知道这另外七剑又会是怎么样的。”自言自语的说着。
随后他念头一动,收起了离火剑。
“自己的手段也太少了一点,每次见面不是阴阳图就是剑阵,看来自己应该也弄点其他手段才行呀。”
他抬起头,感受着从屋顶漏洞出照进来的阳光。
如今的自己,才真正算是步入自己的修行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