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别走!您还没给钱,三个青钱就够啦。”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哭丧着脸盯着面前的老女人,很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叫浮黎,将将18岁,长相俊秀,眉清面嫩,个头不矮,但身材有些瘦弱,穿着一身早已浆洗得泛白的藏蓝色长衫。说话间眼睛一直闭着,却是能一把就拽住了想要转身走人的李大娘。
自打他15岁开始,他每日都会在街头支根旗杆,招摇撞骗着那些有着同情心、爱心和怜悯之心的中老年妇女,替她们画些镇宅、平安、延寿等各类符咒,并找机会忽悠一下她们全家人的吉凶,借此挣些生活费用。看他的衣服就能知道,生活挺艰难,日子很拮据。
“放手!”老女人脸上怒容一现,冲着浮黎继续说道,“老身本是想给我的小孙子求个平安符贴身藏着。平时看你小子挺能说会道,就让你给我画一个。你自己睁眼看看,这叫平安符?人家制符又是朱砂又是祭坛,你拿个破笔沾点烂墨只给我画了几条线、点了几个点。符纸还是现撕的,而且撕得歪歪斜斜的,你敢管我要三个青钱?”
“李大娘,这真的是平安符啊,它又叫九星天芮符。只要贴身随带,保您孩子一生健康平安。要不,您给两个青钱吧,再不能便宜了。”浮黎边搓着手上的墨迹边陪笑道,心里一阵肉痛。
“我呸,你少唬我老太婆!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平安符。还有啊,我儿子说了,让你赶紧过去把欠我家的酒帐和十个肉包子钱还了。也不多,就十二个青钱。要不你这就给我十一个吧,那一个就当我花钱买平安了。画得乱七八糟的,连鬼看着头都大,我可不敢给我孙子带。”老女人瞪着眼睛,一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模样。
“啊?嘿嘿,您老别激动,我手头上没那么多。明天吧、后天肯定就还上了。”浮黎尴尬地一挠头,继续说道:“大娘您慢走啊。我突然想起族里还有点事儿,明儿见。”
浮黎手忙脚乱地收起地摊,扯起旁边的旗杆招牌一溜烟儿地跑了。留下一脸似笑非笑的李大娘站在那里目视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死小子,溜得到挺快。记着明天去我那儿还十二个青钱啊。”李大娘得意地冲着浮黎的背影喊了一句,拿着符纸慢悠悠地走了。
她的嘴里一直念念有词:“闭个眼也敢和老娘我侃价?多活几年睁开眼睛见见世面再张口吧!早听人家说这小子怪胎一个,闭着眼睛也能看得清道儿,还真是这样。这符回去给我孙子缝衣服上去,连鬼都不愿瞧的符肯定错不了。”
浮黎拐了一条街后慢慢停下身来,见四周没人,把手里抓着的旗杆一晃,旗杆上一道黄光闪过,六尺上下的旗杆瞬间缩成巴掌大小被浮黎揣在怀里。
他又掏了半天才伸出手掌,掌心平铺着5个青钱,不由愁眉苦脸地低声叹道:“今晚又得喝青菜汤了。明天!小爷明天一定要吃到猪头肉。”
浮黎沿着街边找了家小酒馆,花3个青钱打了一葫芦能看得见水却闻不到香气的酒挂在身上,又到包子铺花了2个青钱买了6个早已凉下的馒头,这才一步一步地朝族里走去。
时间不太长,他的面前出现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一边是杨柳青青的树林,林子远处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另一边是一眼望不到边际,波光粼粼的湖水;道路的尽头,一座宽敞气派的院落在夕阳霞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古朴、庄重。
浮黎走到门前,抬眼看了看正门上宏大的匾额。它不知历经多少年的风吹日晒,已显得有些灰暗沧桑,四周的棱角早被风雨打磨得有些圆滑,反射着刺眼的晚霞。匾额上书写着“鸿蒙至高”四个金漆古体大字,落款处几个小字——七绝共尊。
“实在不行,把这个破匾上的金漆挂下来也能换些青钱吧。”浮黎嘟囔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又转喜起来,神情轻松地抬脚上了台阶。
正门紧紧关闭着,他轻车熟路地走到旁边虚掩的小侧门,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在浮黎的记忆中,自小他就生活在这个外表看起来很有气势的院落里。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院子里却是每况愈下。三年前,当最后一个无法忍受穷苦的师兄离开后,院里除了他和相依为命的师傅外,连条狗都看不到了,而且能卖掉的也全送去当铺换钱充饥买酒了。
偌大的“鸿蒙院落”,只能遥想当年人声鼎沸、雕梁画栋、风光无限的场景,现如今已是各处房屋略显破损、空空荡荡、杂草丛生。
浮黎曾听师傅说过,他所在的世界叫做混沌大陆,非常广阔。混沌大陆上还有七府,他们这里属于天枢府三景县管辖范围。天枢府也不小,下辖三州十五郡一百零八县,归中央皇城统治和派放官员。
据说他所在的三景县是因为“鸿蒙院落”,一侧的“贪狼峰”以及另一侧的“太湖圣境”而得此名。浮黎实在想不通,峰是高峰,湖是好湖,可这破院子早已穷得几乎不剩什么了,这也是一景?
浮黎的师傅是鸿蒙族的这一任族长,族里还仅存一个能洗衣做饭、能喝酒聊天;能画符赚钱的弟子——浮黎。
他从不曾想过要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能去哪里。他的家人连他的师傅都说不清楚是谁,他更不得知了。这里再穷再苦都是他的家。
就这样,族里的大事小情全落在了浮黎头上。所谓的大事,不过是逢年过节要拜祭院子深处阁楼里摆放的历代族长牌位,小事就是吃饭问题了,还有族长师傅每顿都要喝的掺水的酒。
“老头儿,我回来啦。今晚你又有酒喝了,嘻嘻。”浮黎兴冲冲地走进一处房屋,把酒葫芦往桌子上一放,拿起桌上掉了把儿的水壶对着口就往嘴里灌。
突然一道青光洒在水壶上,浮黎拿水壶的手也似乎沉了一下。
“呸,呸。老头儿,你又害我!这么显摆你能耐,你怎么不变点青钱出来。我在外面每天累死累活的,喝口水你都要往我嘴里放沙子。”浮黎十分不满地抹着嘴叫嚷道。
“你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功法没一点长进,反应也慢,随机应变的能力更差,为师的高深法术你连一成都没学到。”屋子里的靠椅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邋遢老者,面目奇异,眉毛很长,耷拉下去都快到下颚了,双眼半闭半睁,声调不紧不慢,似乎怒其不争,又似乎对浮黎有着深深的宠溺。
老者就是鸿蒙族的这一代族长,名叫鸿钧。
“嘿嘿,我前几天可是刚突破到了德行境的功行界。你给我拣来的那本破书那么难练,你又说你自己不能练了,我看你多半是怕练不明白吧。要不咱们换一本吧,你那本《鸿蒙大术》我看就简单多了,肯定能修炼得更快些。”浮黎有些得意洋洋地回道。
“我呸,想当年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已修炼到第三境知理境了。你自己偷懒耍滑,还说功法难。你个败家子,别人做梦都求不到的无上功法,你还不满足。”鸿钧眉毛一动,继续怒道:“以后不准胡说,我是功法到一定境界了,无法再修炼其它了。祖宗传下来《鸿蒙大术》博大精深,你懂个屁。以后每天晚上给我背一遍,然后再睡觉。”
“哼,那你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喝的,练到啥程度了?”浮黎不屑地问道。
“说出来让你无地自容,求真境行真界(第三界),哈哈。”鸿钧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拿起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口,顺势踢了浮黎一脚,继续说道:“臭小子赶紧做饭去,为师饿了。”
浮黎敢怒不敢言地又喝了口水,拍了拍屁股走了出去。鸿钧半睁的双眼看着浮黎的背影,一道五彩光芒在眼中乍现后又归于沉寂,嘴里似乎念道:“积功累行,直待三千功满;八百行完,方受天诏。”
鸿钧所说的正是德行境功行界需要达到的境界。混沌大陆上修炼奇门异术、武技的修炼者繁多,这流传下来或新创的功法是其最重要的根本。无论是修心还是修身、修武还是修真,都需要强大的丹田内力作为支撑。而好的功法又及其难求,修炼起来的进度也要更缓慢;但好的功法可谓万源之源,境界越往后越能显示出它的威力来。
浮黎几年前倒是还有一些师兄弟,只是这个他认为简单的《鸿蒙大术》只有他一个人得到了传授。由此可见,鸿蒙族的传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令他遗憾的是,身边没个摇旗呐喊的小弟,显不出他的威风罢了。
混沌大陆对于功法修炼的境界早已有比较统一的严格划分,分为九境,每境有三界,共二十七界。
第一境为破世境,其中包括第一界之无常界,可用一句“试问堆金如岱岳,无常买的不来无”来解释,就是要明白金山再高,银海再深,换不来身体健康对你的厚爱;第二界之弃假界,可谓“言世事皆假,性命最真,欲知其真,先弃其假也”,没啥好说的,多锻炼,保证不提前死亡;第三界之虚实界:虚探实,实探虚,虚实始知万缘皆空,性命事大。这个境界也好明白,继续练,多增点寿命就多了些资本,无论想干些啥,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命够长才行。
第一境界主要是说需脚踏实地的寻师访友,勇猛精进,“先将世事齐放下,后把道理细研精”,自然成一天地。身体强壮了,认得性命为人生第一等大事,这样就能恒下心来,想练武的练身,想修真的修心。专心修炼吧,只要比猪聪明点,也肯比它勤奋些,一定能有所突破。
说白了,这第一境界的修心者比普通人多了一些精气神,吃得少一些;修武者就吃得多一些。对付三五个普通人,起码不会被群殴的很惨,天赋异凛的还能挑倒霉的过几下手瘾后再逃掉。只想揍人不想挨打,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和普通人单挑还可以,想做一个独自面对众多情绪激动、看你很不顺眼的群众你还敢摆姿势的型男,只能继续往下苦修。
第二境的修炼就要难上一些,浮黎前几天好不容易才突破了德行境的明道界,达到现在德行境功行界,离第三界之积德界还有段距离。
而鸿钧的求真境行真界却是第四境的第三界,按常理来说可是一般修炼者和高手的分界线。是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有很多人在此境界前悲壮的倒下,终其一生都看不到做一名高手的曙光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