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一夜间,寒风裹挟着大量雪花降临了整个群山峻,原本就已经遭受了严重低温灾害的群山峻这下遭遇了更加严重的风雪,暴雪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躲在房子里整夜烧火取暖的群山峻居民们终于敢战战兢兢的走出家门,眼前的,是一片被白雪彻底覆盖的大地。道路,房屋,森林,几乎所有能够被白雪覆盖的地方都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而且今年的积雪与往年不同,往年只需要用铲子很简单的就能铲起一块一块的积雪,当群山峻领主组织的民夫奉命铲雪开路后所有人才发现,今年这些雪花竟然是非常细微的,就像荒原沙子一样的细小雪花,铲走一铲,立马就会从四面八方滑下来更大一堆,只有用很大的力气将手里的雪花往远处扔才能让自己身下的雪花稍微少一点,而且因为雪花太散太轻,不管你花多大力气,都无法把雪花撒到更远处,更加加剧了铲雪开路的难度。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子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出房子,入眼的是一群面面相觑的村民。
老人名叫保利,是整个群山峻唯一一个上了九十岁还活着的人类。老人眼窝深陷,深陷的眼窝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内凹的小碗,要不是因为在这内凹中勉强还能看到一丝明亮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老人已经双目失明。保利是个老兵,准确的说,几十年前老人还是佩罗帝国边境军团的一名军官,只是天赋有限,自身的战职称号一直到他受伤退伍都没有更换过,一直都是剑师。用性命博来勋爵爵位也无法传给儿子,退伍后自知战争残酷的老人并没有将斗气修炼的方法传给儿子,转而来到了自己授勋后册封的食邑一直居住到现在,因为勋爵是没有继承权的爵位,所以保利自从来到食邑后就没有亮出自己的爵士身份,也没有按照子爵给自己的食邑标准收税,自然也就没有上交给子爵的一部分,好在子爵并不在乎一个区区爵士的税务,看到他自己不收税也不交税催了几次后就懒得催了,反正也不差这个小村子一年那百八十个佩罗金币。就这样,保利安家后就一直安安稳稳的生活到现在,他们家的房屋因为人口多自然也成了这个人口不到三百的村庄中最大的一栋,一些大事小事村中的长老也喜欢聚集在保利家,时间长了保利自然也就成了村子里的长老之一。
与其他村子一样,统计了受灾状况后村民们就自发组织起了人手开始清理村子的各个路口和村中的道路,结果也遇到了荒山镇那边一样的事情。一群村民费了很大力气花了整整一个早上的时间才勉强清理出一条人可以知道是路的路出来。村长说这样不是办法,一般在这种雪灾后不久就会有带着大量物资沿途贩卖物资的商人在这些村子周围转悠,前天冻灾刚过商人没来,这次雪灾过了估计商人很快就会出现,这可是整个村子这个冬天最后一次采购东西,如果商人看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干脆一走了之的话,等过几天又来一场大雪彻底封山后村子就只能封村开始过冬了,物资不足的村子冬天可不好过。想到这里,村长脑壳里转了几圈,只好去请村里的万事通保利长老来想办法解决积雪难以解决的问题。这老头岁数大到就连他爷爷看到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爷爷,没准他在这漫长的一生中见到过这种奇怪的积雪。没想到老头在询问过积雪的特征过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一脸不敢相信的慢慢蹲下,抓了一把地上的积雪,稍微在手里搓了几下后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地。
“血(雪)……血(雪)……血(雪)……是血(雪)!”老头喃喃说了几声,然后忽然高声吼了一句“血(雪)来了!”后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等村民们惊慌失措的把老保利扶起来,他儿子战战兢兢的上前准备一探鼻息的时候老头忽然又跟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急吼吼的说道:“不能再继续住在村子里了!过了冬我们必须迁移到荒山镇!”
正当所有村民和村长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一向稳重的老保利为什么会忽然变了个人一样疯疯癫癫,所有人都以为老头犯了魔怔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个草药医生给他驱驱邪什么的,老头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急吼吼的迈着小碎步往村子里的粮仓走去。
当一行人来到粮仓,老保利让两个壮年村民打开粮仓,在打开粮仓,粮食洒落到地上的一瞬间,不止老保利愣了,就连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村民都愣住了。只见原本圆润饱满的粮食作物上,竟不知什么时候附着上了一层厚厚的晶莹。
村长抓起一把粮食,不可思议的看着粮食粒上面晶莹剔透的冰碴,随即一声惨叫声从粮仓上方传来。
“冻死了!我们的种子都冻死了!”
“白灾过后……必有大战啊……”老保利抱着头蹲了下去。如同幽静深潭里滴入的一滴水,波光粼粼中,一幅壮丽血腥,悲壮惨烈的画卷时隔几十年的岁月,分号不差的再次浮现在老保利的眼前。
同样的情况不止只出现在这一个村子里,群山峻里所有的村子在一夜雪灾后果,所有人都惊恐的发现,村子里的粮仓里几乎所有用以来年耕作的种子上都被附着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碴,里面的生机已经全部断绝,再也无法用作耕作,而一些村民家中保存的种子也或多或少被冻死,只有很少一部分存留下来,但这仅剩的种子就算全部播撒到田地里,来年也几乎种不出什么能够吃的东西,按照经历过那段时间的老人来说,蛮荒边缘乃至蛮荒高地进入了真正的寒冬。因为这次冬季,将会一直持续到来年的夏天才会结束,而错过了最佳播种时机的的可耕作种子也将逐渐丧失水分,就算能够长出作物,也大多是干瘪而且不饱满的颗粒,别说填饱肚子了,就连塞牙缝都不够。
外面的雪花已经停止了飞舞,一束久违的阳光洒进了房间。
浓重的酒精味透过门缝逸散到希瑞工作间兼房间。一夜的暴风雪并不能消退亚伯拉汉买醉的欲望,手里的酒喝完了就去酒窖里抬,几桶酒下去,亚伯拉汉已经烂醉如泥,自从来到村里就从未间断过擦油保养的大剑被胡乱丢到角落里,地上全是翻倒的桌椅板凳。亚伯拉汉醉了,是真的醉了,以大剑师巅峰强者的身体代谢速度,除非是一次性灌下了大量的高纯度烈酒,否则以他们强悍的身体代谢速度酒精还没能流窜到他们的脖子就会被化作细汗代谢出体表。
昨晚的雪很大,大到可以掩盖所有房屋,但就算是这样的雪量,在集体式单元楼面前也仅仅只是一层积雪而已。按照村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佣兵的说法,这种初冬里的雪后放晴不等于预示着春天将很快来临,相反,这只是残酷的大自然在对生灵们的一次提醒,真正严酷的严冬将会在云层掩盖阳光后降临。走出房间,外面骤降的温度让希瑞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下面的半圆形场地上,几乎所有村民都在默默的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其中包括连莫洛,还有昨天离开的杰克也在默默站立的村民跟前。
“……”
眼睛飘过一个个村民,村民们无一例外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哀伤。
人群先是沉默的看了眼希瑞,然后在人群动作中,一个妇女分开人群,拉着自己的儿子来到希瑞跟前,低声说道“法。。法师大人。您前段时间说过,我们的儿子有机会成为剑魔士,这……这是不是真的?”说着话,妇女两手搭在儿子的双肩上,也许是紧张或者是什么其他被掩饰住的情绪,妇女的指甲深深陷入了儿子的肩膀肉内,男孩虽然疼的直咬牙,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眼里带着复杂和哀求的看着希瑞。
丧父,丧夫,丧子。支撑这些村民活下去的支柱已经轰然倒塌,按理来说就算是最坚强的人也会哭号一下,但希瑞在这些村民身上没有看到,就像是一种让人心悸的麻木,但仔细感觉后并不是这种感情,而是一种更让文明社会人恐惧的状态,麻木而习惯。西北大陆民风彪悍,几乎所有人对生死都看的不是很重,但相对于生活在蛮荒边缘的人来说,西北大陆的人已经算得上有情有义了。在这块狭长的边缘地带,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杀与被杀,势力更迭。最大的幸福不是吃饱穿暖,也不是阖家幸福。对生活在动荡年代的人来说,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才是幸福。
而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唯一办法,就是想尽办法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让自己依靠在上面,这样,才能让生活在这里的人稍微有一点安全感。家里的顶梁柱已经倒塌,这些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在短暂的哀伤过后脑海里立即闪过了不久前希瑞和亚伯拉汉无心的谈话。仅仅一天时间,希瑞的称呼立即从小希瑞变成法师大人。
“……”眯着眼看了眼面前这个妇女。希瑞扫了一眼四周,不知不觉间,四周的人群似乎密集了一些。吸了口气,希瑞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他们是拥有魔剑士的天赋。”
说完,对面妇女眼中的神色明显亮了一些,她紧接着问道:“剑……魔剑士……强。。强不强?和我男人一样强吗?”说完,妇女紧张的看着希瑞,她男人是个剑师,在铁剑佣兵团这种大型佣兵团里,剑师强者已经可以算得上能够带队的队长级人物,她男人还在的时候这个妇女在村子里也属于泼辣的类型,时不时就吹嘘自己的男人如何如何狩猎魔兽,与狼骑士血拼不败的事情,所以希瑞对她的印象还算深刻。
“和你男人一样强。”甚至还要超过,说完,希瑞在心里补了这么一句。他没有说的是,能够成为魔剑士的战职者几乎是同阶无敌的存在,甚至还有超强的单属性或多属性魔法抗性,就算是在面对同阶法师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怵的,但是现在就这样说的话未免有点故意安慰的嫌疑,所以希瑞只说了前半句。
妇女在听到希瑞的话后仿佛松了一口气。“那……那就好……那就好。”
妇女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慢慢往家里走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儿子站在原地,原本半包围着希瑞的人群也变得松了一些。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并没有因为妇女的离开而离开,所有人似乎都在默默的等待着什么。
“我的埃里——啊!!”
随着妇女的这一声悲鸣声从远处传来,原本沉默的人忽然间炸开了锅,失去了父亲的儿子和女儿放声大哭,失去丈夫的妻子跪坐在地捂脸哭泣,失去儿子的年迈父亲拼命擦脸想要掩饰悲痛,却忍不住泪水在脸上的沟壑里肆意横流,就连莫洛和杰克两人也在不停的抹脸……
单元楼的上层,一阵一阵的哭声拍打着门窗,忽然一个人影从楼上飞速落下,轰地撞进了村子中央的供水台里,刻画了恒温法阵的井底不冻泉在这股冲击下爆出漫天的水花。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突然到村民们的哭声戛然而止。一些村民甚至还保持着涕泪横流,长大着嘴巴的表情。
只见一个湿漉漉的高大壮汉从井底爬出来,站稳,然后慢慢走向村民这边。在他行走的时候,身上腾地升起一股浓烈的明黄色斗气光焰,身上的水分也在斗气光焰的烘烤下快速蒸发起来。
“我是亚伯拉汉!”
“我是铁剑佣兵团的团长!”
迈着大步,亚伯拉汉眼里忽然冒出一股纯金色的火焰,每当他走一步,身上的明黄色光焰颜色就变得暗淡一点。
“这是我的佣兵团!”
“就算最后只有我一个人!”
“这也是我的佣兵团!”
“我向你们保证!我会保护你们!”
“保护在座的所有人!!”
虎吼一声,身上已经几乎微不可闻的明黄色的光焰就像玻璃破碎一样和水蒸气一起化作一股青烟消失无踪,就在他身上原来代表大剑师的光焰消失的一瞬间,亚伯拉汉抬腿猛地往下一跺。紧接着一股耀眼的金黄色光焰猛地从他身体内轰然激射而出,四周的积雪在他身躯外光焰的冲击下瞬间被清出了一个以他为圆心数十米直径的巨大圆圈。
“剑圣!”
杰克和莫洛呆呆的看着亚伯拉汉身边犹如实质的金黄色光焰,脸上凝固的表情几乎在瞬间就从惊讶的o转变成了狂喜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