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的山区。几十辆运载着囚犯的囚车在山路里艰难前行,一路上不仅是牲畜们疲惫不堪,就连奴隶们也无精打采。队伍里时不时能听到或轻微,或严重的咳嗽声。
不但是护卫骑士团的骑士们叫苦连天,连绵的阴雨和夜晚的湿冷也让很多囚犯患上了风寒疾病。骑士们身强体壮,又有护体斗气保护,白天淋了雨,晚上还能在帐篷里生火驱寒,就算整日淋着雨水也不会有什么毛病。
相比起这些护卫骑士,囚车里的囚犯待遇可就惨得没边,不仅吃不饱,还要承受阴冷的雨水淋身。在昼夜温差极大的山区,晚上有时候甚至会降至零下冰点。是以许多囚车里的囚犯们只能挤在一起取暖。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本身身体条件就不好,连日来的行程颠簸,饥寒交迫,加上囚车环境极度恶劣,使得很多人都患上了风寒。这十几天来已经有十几个囚犯和奴隶丧命。
对于奴隶的死亡这些护卫骑士并不很在意,奴隶本来就是主人的财产,死了就死了。只是损失十个铜币罢了,这对贵族来说并不是一笔很大的财产,没什么大不了。唯一让他们皱眉的是,这连绵的阴雨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山区怎么天天都在下雨?自己可是专司战斗的斗骑士,并不是天使军团里那些圣骑士可以给你治疗。山区里条件恶劣,这一路没有牧师同行,连基本的医生都没有,照这样下去只怕所有人都会染上风寒,上头给的命令是允许中途死几个,可没说允许死几十个啊?眼看这些囚犯们十个里有八个染上了风寒,只怕难以坚持。别等出了山区到了天柱下死得只剩下几个人就大大不妙了。要真是死得只剩下几个,不光是骑士长要被责骂,就连他们这些下属也难逃其咎,罚减钱粮只是小事,怕的就是会被发配到北极,到了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他们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骑士长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山区!成天都在下雨,路上连个小耗子都看不到。”他不断抱怨,指责着山区的环境恶劣,却不指责天空。因为在教廷的信仰中,天空是众神居住的地方,擅自指责天空就是对神的不敬,是要被送上宗教审判所的,就此,他从不咒骂天空天气,反倒将怨气都撒在了山区和奴隶们身上。
“啪!”一声爆响,一个走得慢的奴隶背上立即爆出一片血花,奴隶惨叫一声,两手放开了推着的马车,身体不由自主的向着地面倒去。
骑士长怒气勃发的吼道:“都给老子手脚麻利点!你这些遭瘟该死的奴隶!是谁给了你们偷懒的勇气!”说完,他手里高举的马鞭急速麾下,跌倒在地的奴隶背上立即响起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啪!”“啪!”“啪!”
“啊~!尊贵的主人!别打了!疼死我了!”奴隶在泥水里翻滚折腾哀嚎,浑黄的泥水被血染出一片诡异的橙色。
“我实在是太饿了~!没有力气才慢的啊~!”他努力提起最后的力气喊道。可他的叫喊声并没有引起骑士老爷的收手,反倒迎来了更加残暴的抽打。
“叫!!特么叫!!继续叫!!”骑士长脸色狰狞的吼道,手里的马鞭握得更紧了。
“啪!”
“啪!”
“啪!”
“啪!”
马鞭在空气中快速甩动引发的爆响,奴隶的惨嚎,马鞭入肉时抽带出的血肉,代表着教廷武力和正义的教廷骑士,此时正化身残暴的君主,疯狂的**着手无寸铁的奴隶。
马鞭声在山区里回荡,一阵响过一阵。整个运囚车队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马鞭的声音和奴隶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同行的护卫骑士们脸色如常,仿佛这个奴隶就算被就地抽死,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片大陆上,弱肉强食已经被发挥到了极致。如果你沦为奴隶,那恭喜你,你从今往后就别想着什么自由了。因为你的生命,你的未来,都掌握在了你的主人手里,真是想你死你就死,想你活你想死都死不了。在这队车队里,奴隶看起来是自由身,其实他们的地位甚至还不如那些囚车里的囚犯,虽说吃饭的时候他们要比囚犯多吃点,但这也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主子们想要他们有力气帮他们干活罢了,谈不上待遇好。
骑士们的奴仆各个脸色发白,显然是被骑士长的暴虐吓着了,心里庆幸自己不是奴隶的同时也暗暗咒骂这些不晓事的奴隶,竟敢招惹骑士老爷生气,简直死有余辜。而那些奴隶们,则个个面无人色,抖若筛糠。看着和自己一样的奴隶就这么被抽死,个个心里除了无边的恐惧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了。愚昧,无知,使得这些人完全丧失了作为人的灵魂所在,成为了他人顾气指使的工具,有的甚至连工具都算不上。
再看囚笼里的那些囚犯,一个二个脸色不比这些奴隶奴仆要好,个个脸色发青,在囚笼里挤成一团。生怕被这个凶暴的骑士长拖出来狠狠抽一顿。
奴隶没有人权,他们这些囚犯又何尝不是呢?奴隶尚且还能过一天算一天。他们这些被教廷打上异教徒和神孽者称呼的人,注定要被当做献给神的祭品,相当于已经被判了死刑。
等骑士长收手的时候,那个奴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一条命现在连半条命都没了,奴隶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瞳孔里看不到任何色彩,他那磕巴的嘴里,涓涓血水混杂着碎末从中流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骑士长收回马鞭,指着地上的奴隶爆吼道:“看到了没!看到了没!这就是偷奸耍滑的下场!你们这些活该遭瘟死的家伙,要是我再看到任何一个胆敢偷懒的话,你们一个都活不了!等到了天柱山下老子就把你们全宰了买新的!”
奴隶们在骑士长的吼声下噤若寒蝉,一阵沉默后,马车再次开动,在前人惨死的恐惧下,奴隶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偷懒,全部运起了吃奶的力气推车,生怕落了队被抽死。也许是因为死了人的关系,行进的车队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除了车轴转动的声音外就只有雨滴滴落在林地里发出的沙沙声了。
这日子转眼又过了几天,又有十几个囚犯死于风寒,两百多号囚犯里除了希瑞外就连身体最硬朗的老头艾维克也染上了风寒。骑士长这下终于坐不住了,当即下令找视野开阔的地方扎营休整,生火驱寒。
临近傍晚,车队进入一片视野比较开阔的山腰平原,骑士长骑着战马在小平原里溜了一圈后下令车队就地扎营。
七八十辆囚车缓缓开进平地,从领头的辎重车开始,整个车队成盘蛇状饶了几圈,中间留出一块不小的空地,骑士团的帐篷就搭建在空地上,其余地盘就分出奴隶区和囚犯区。囚犯们被从囚笼里赶出来,脚镣拖动发出的叮叮当当声,相互推搡声和维护秩序的骑士叫骂声糅合在一起,一些囚犯想乘着混乱逃跑,骑士们对此只是鄙夷一笑,接着分出一名骑士快速冲上。
追击的骑士连斗气都懒得使用,就那么驱使着战马冲撞上去。虚弱不堪的囚犯哪里是精神十足的战马和骑士的对手,才跑了几十步就被骑士追上,被战马轰地撞出五六米,身上骨骼零件被撞了个七零八落,连爬都爬不起来。
有了逃跑者的死亡,剩下的上百囚犯噤若寒蝉,任凭骑士抽打喝骂,乱哄哄的挤在一起,由奴仆在这里升起几堆篝火让囚犯们取暖。
希瑞躲藏在囚犯堆里,灰头土脸的样子掩盖了他本来的样貌。艾维克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咳嗽几声,几天的风寒让这个老头的身体极度虚弱,加上饥饿。老头此时瘦的皮包骨,完全没有了几天前的精神头。
一老一少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和周围的人一样沉默不语。如果眼尖的人就会看到,坐在老头身边的男孩除了灰头土脸外,根本就没有一丝饱受饥饿的人的样子。待老头安顿好后希瑞起身走向奴仆们所在的地方,此时那些奴仆已经在分发食物了。还是一样的稀粥,好在骑士长特意让多放了一点米粒,今天的稀粥里米粒稍微多了一点。不过他微弱的善良却是注定要做驴肝肺了。
十几个仆人可感受不到自己主人的善良,自顾自的围在大锅边捞取锅底的米粒,剩下的奴隶们眼巴巴的看着这些比自己高一级的家伙们大吃粮食,纷纷流出了口水。
希瑞手里拿着两个碗,排在队伍里,眼睛时不时在周围扫过,希望能找到一个空档好脱身。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脱逃只能局限于这片山区,出了这片山区就进入了南方平原,在平原上什么遮掩都没有,他逃脱的几率几乎为零。
老头跌坐在地上不时咳嗽着。眼里满是沉痛:“哎,本来忍饥挨饿就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还染上了风寒……我原以为只是小病的风寒竟然也能把我折磨成这样。。咳。。咳咳。”
说话期间,希瑞正好端着两碗食物过来,见老头这个样子,希瑞将自己的那碗倒入了老头的碗里。这才走过来。
“诺。”希瑞递上粥碗。
老头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后开始狼吞虎咽,喝了一般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希瑞说道:“咦,你不吃么?”
希瑞淡淡道:“吃了。”他脸色平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老头看了眼希瑞碗里剩下的残渣,又看了看自己的碗,这才继续开始狼吞虎咽。
就在希瑞四处扫视的时候,囚犯群末尾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孩子身材和我差不多啊……希瑞若有所思的想到。他摸了摸下巴,起身朝着那个男孩走去。
希瑞身后,原本还在狼吞虎咽的艾维克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的痕迹,若有所思的看着希瑞行走的方向。虽然在教廷和大陆上流传下来的典籍来看,神孽者身为渎神者,是天底下最大的罪恶。但归根结底,神孽者依然是人,依然是肉体凡胎。受伤了依然会流血,砍了闹到一样会死,千百年的愚昧教育和教廷毫不留情的搜捕下,神孽者的血脉在大陆上越发稀少。在一千年前,大陆上有统计消灭了两万神孽者。随着这一千年来教廷开始慢慢做大,狂信者死灰复燃,大陆上本来就稀少的神孽者数量急剧减少。在两百年前的最近一次净化仪式中。整个大陆上追捕到的神孽者只有十几个,而且全都是老弱病残。
神孽者虽然聪明,但再聪明的文盲,依然还是文盲罢了。
这一次,据说整个大陆上只抓到了四个神孽者,希瑞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历史书上邪恶混乱的存在,艾维克曾经好奇的用探测魔法检测过希瑞的身体,希瑞的身体特征也与历史上记载的神孽者基本相同。
大陆上判定神孽者的两条标准,无法感应空气中游离的能量与灵气,身体会自然排斥魔法元素。不过在艾维克眼里,希瑞似乎不像历史上记录的神孽者。相反,希瑞语句冷静,举止优雅,不像文盲家庭出来的孩子,更像一个贵族。而且自己的探测魔法并不是绕开了希瑞的,是在接触到希瑞体表的瞬间被驱散了魔法的形态。
无法感应吸收和直接驱散,两个词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可谓天差地别。
发现了希瑞的特异之处后艾维克以中级法师的能力开始小范围的实验希瑞体表的驱散能力。结果让他大为惊讶,中级魔法以下,只要在接触在希瑞体表的一瞬间立马就会被驱散成最基本的元素,连形体都无法保存。而中级以上的魔法,虽然可以保持形体并让希瑞感觉到淡淡的痛感,但靠近时间越长,越无法继续保持魔法的塑形。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撕扯魔法的形态,将魔法分解成空气中最基本的粒子。
希瑞一直很配合艾维克的实验,有时候甚至会主动提出实验。现在可是过着阶下囚的生活,你凭什么这么悠闲?
有古怪,艾维克盯着希瑞走动的方向。
囚犯们下车后都被特制的铁链连在一起,一些本身就拥有比较强力量的异教徒法师和剑士更是用铁链穿透了锁骨困住四肢。两百多个人拥挤在空地的小一片区域里。
空地本来其实是不小的,要容纳三百人根本不成问题,但要是减去奴隶和奴仆的三分之一,再减去骑士团的三分之二,剩下的地方就显得极其拥挤了。
希瑞在这群囚犯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时不时用眼神飘过这些囚犯。绝望,认命,这是普通贵族和平民囚犯眼里的眼神。绝望中带着深深不甘的,则是那些异教徒的剑士法师。这些人在希瑞走过的时候不避不让,使得希瑞难以下脚,在人群中走得格外艰难。
一会后,希瑞来到这个男孩面前。
面前的男孩正在瑟瑟发抖,连日的风寒疾病使得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弱小的他没能占住有火堆的地方,被一群囚徒拳打脚踢的打到了这里。
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伴随着不平等。当一群人处在同一个处境的时候,总有一些人跳出来担当头头的身份,这个身份的获得可以是一群人,也可以是个人。有以德服人,也有凭借个人勇武。总之,总有人出来担当老大的位置,就像帮派里有老大,监狱里有牢头。
很显然,这些囚徒才刚刚下马车两个小时不到,却已经出现了一群牢牢占据火堆中间的家伙,这群人虽说各个都面黄肌瘦,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里都有着淡淡的凶光。正是这种蛮横,使得他们隐隐站在这些囚徒的首位。
男孩就是那些很不幸成为蛮汉的欺负对象之一,不但火堆边的位置被抢走,就连那稀少的食物都被抢了个干干净净。弱小的他只得拖着被揍得遍体鳞伤的身体挪到了人群末尾。背靠在囚车车轮上苟延残喘。
饥寒交迫下,男孩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滑。希瑞眼前不断下滑的数字正是男孩的心脏跳动速度。
“咳~!咳~!”男孩急速咳嗽了两声,两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妈妈……妈妈……”男孩迷迷糊糊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喊道。他的声音越小,代表着生命的气息也随着声音不断减小,不消多久,男孩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会彻底熄灭。
希瑞冷眼看着这一切,希瑞叹了口气,对生命的怜悯使得他露出了可惜的表情,同时又有点庆幸男孩的死亡。如果男孩是自然死亡的话,那么他就不用亲自动手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脸颊。淡淡说道:“死了没?”
男孩艰难的睁开眼,风寒造成的高烧使得他现在连睁眼就万分艰难。隐约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高烧下的他还以为是骑士老爷在怜悯他,过来查看他的情况。男孩用万分微弱的声音低声道:“骑士大。。大人。。能不能让我吃点东。。东西。。我。。快饿死了。。”
叹了口气,希瑞低声道:“我没有食物。”
男孩的脸色迅速灰白下去。他呢喃着说道:“啊。。骑士……大。。”
希瑞摇摇头:“我不是什么骑士大人,你已经快要死了。”本来希瑞是不想做这么多事的,但谋事在人,将死之人有些时候,能帮一把就帮吧,反正不会浪费什么精力。至于这个男孩听得听不得自己的话那就不是自己能猜测的了。
男孩动了动嘴唇。“我……我……”
“什么?”希瑞眉头一皱,凑近了男孩的身边。可男孩已经完全烧晕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嘴巴在一张一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希瑞摇摇头,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鼻息。感觉有些热,看来这个男孩已经彻底烧坏脑壳了,能坚持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
希瑞一言不发,指甲在男孩脸上缓缓滑过,不多时脑海里已经出现了男孩一样的脸貌。
做完这一切,希瑞快速收手转身,循着原来过来的路线回到了艾维克所在的地方。他在艾维克身边坐下,闭上眼睛思索起逃脱路线和方案,艾维克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道:“那个娃娃不错,是个做替身的好料子。”
希瑞一惊,一只手下意识的伸出,钳住了艾维克的脖子。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不好的想法和语言都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因子。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就算对方是这半个月朝夕相处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想到这里,希瑞眉眼一皱,指甲上泛起了银色的金属光芒。
艾维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气管已经被人抓住,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顶在上面,让他呼吸有些困难。而且在他的感觉中,四周的魔法元素正在拼命的逃离自己的身体。似乎有某种力量笼罩了自己,将自己体内所有的魔力全部驱散到了身体外面。他大惊失色的拼命对着希瑞打手势,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慌乱中艾维克正好对上了希瑞的那双眼睛。同行这快一个月来,希瑞在艾维克的印象里不过是一个早熟点的神孽者孩子,早熟的原因有很多,父死母亡,家族破灭,兄弟相残,等等等等,这些情况在艾维克还没有放弃贵族身份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很多。
但如今看到了希瑞的眼睛,艾维克没来由的感觉到阵阵心慌。
这种眼神根本就不应该从一个十岁的孩子眼里看到,可他今天却是看到了。冷酷,冰冷,以及对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事物的漠不关心。
这个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他的眼神竟然会如此让人恐慌?
“你只是在胡言乱语是么。”希瑞冷声道,掐住艾维克的手又加了吧力气。
艾维克只感觉自己喉咙一痛,原本还能有点气进去的气管已经被希瑞完全捏扁,只要他再加把劲,自己那脆弱的气管立即就会被他掐断,他这一百多年的岁月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艾维克不知所措的时候,希瑞的声音再次自他耳边响起。
“你只是在胡言乱语是么。”
艾维克拼命点头,一张有些发白的艾维克此时却憋得通红。
“哼。”希瑞轻哼一声,放开了掐住艾维克气管的手。
猛地灌进一缕空气,艾维克两眼球终于回到了原位,他两手握着脖子用力咳嗽起来。“咳!!咳咳!”
“你小子……你真下杀。。”艾维克艰难的说着,脑海里却是急速的思索起来,这个小家伙竟然可以驱散我体内的魔力!他绝对不是神孽者这么简单!难道神孽者的血脉在教廷的追捕下在岁月中竟然已经开始进化了?
希瑞快速出手,一巴掌盖在艾维克的嘴巴上不让他说话。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嘘。。”
“……”
艾维克愤怒的看了眼希瑞,我靠,你这手到底是有多脏啊,竟然拿来盖我的嘴!本想张牙舞爪一番,却被希瑞犀利的眼神一瞪,这才悻悻低下头。
放开艾维克,希瑞继续看向那边的那个小男孩。艾维克揉着还在疼的脖子,不发一言。不一会,希瑞指着人群中的另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低声说道:“他怎么样。”
艾维克顺着希瑞的指引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个和自己差不多身材的老头正狼吞虎咽的喝着稀粥,因为喝得太猛的缘故,老头时不时被呛着,一些米粒从鼻孔里被呛出来,然后又被他手忙脚乱的按回嘴里。
看到那个家伙的狼狈样,艾维克张了张嘴。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自胃里翻腾而起。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刚才看到那个老头的时候艾维克心里就是一跳。好嘛,竟然和我一样的身材,只要两个的衣服对换,脸貌对换,只要再弄死那一老一少自己两人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为什么不直接跑呢?这样不是很方面吗?何必搞那么麻烦。
这样是很简单,但却忽略了一点,两人在被抓捕之前可不是一无所有的单身汉,艾维克是南方一个中等家族的人,希瑞则是凤凰公国大家族的人,这背后都有不大不小的牵扯。如果两人以本来面目逃脱,那么教廷立即就会找上两人的家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制造两人死亡的假象,以另外两人的身份跑脱虽说要麻烦点,但却保全了两人身后的家族。反正这些骑士对死者都是就地掩埋,连生火焚烧都懒得找柴火。等你想起不对头的时候那死尸早就烂透了,想追也追不了。
艾维克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他深深的看了眼希瑞。“什么时候?”
希瑞嘴角一动,转过头看向那边的骑士帐篷。低声道:“等那些鹰犬吃饱喝足。”
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艾维克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时不时还用力咳嗽两声。
希瑞皱眉说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咳·”
艾维克点点头,默默从衣服内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小心摊开,呈现出少量黄色粉末。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低声说道:“这是我被抓前精心做出来的易容粉。放到水里溶解,用那个水洗脸,之后用洗过脸的水涂抹到别人脸上,他的脸上就会在三天内呈现出前面洗脸人的样貌。本来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没想到那么快就用上了。”说完,艾维克又从怀里摸出个拳头大小的水袋。“这边给他们易容,我们走脱的时候千万不要让鹰犬看到我们的脸。”
“这个不用担心。”希瑞嘴角一弯,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
“这是……”艾维克疑惑的看了看希瑞,不知道希瑞这个举动的含义,还没说出下一句,艾维克的眼睛忽然睁大。
只见希瑞伸出的这只手,竟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多时,希瑞举起手,只见他举起的手上只能看得见一截袖子,而原本应该套在袖子中间的手臂却是已经消失不见!
艾维克长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死死盯着希瑞消失的手臂。“……这。。这。。”
希瑞举着手,淡淡道:“这种状态能维持五分钟,我能将我们两个掩盖住身形,等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我们就掩盖身形往山区深处走。”他说着话,眼角望着山林的位置瞥了一眼。“只要进了林子,我们就安全了。”
“好。。”
两人坐在角落里沉默着,时不时能听到艾维克的咳嗽声。老炼金师的风寒已经很严重了,他已经开始发烧,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很快就会和先前希瑞找到的小男孩一样。艾维克现在的状态让希瑞有点担心这个老头会不会走不掉。以自己生化一阶段的能量储备勉强能够支撑两人五分钟的隐形护罩。五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做很多事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老头去找另外一个替身的时候出现意外。
希瑞摸索了下袖子,从里面的内包里摸出一个小指大小的瓶子,透明的瓶身里装着清澈透明液体。轻微晃了晃药水瓶,希瑞将瓶子抵到艾维克面前,低声说道:“先喝了,这能让你集中精神,暂时脱离身体虚弱。”
艾维克感激的看了眼希瑞,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水瓶。
艾维克自己现在的状态他自己心知肚明。以目前的状态,要完成刺杀后快速回来汇合跑路,还真有点吃不消,几日的风寒让他力气微小,虚弱无比。加上这里人比较多且拥挤,人挤人,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些死尸般的囚徒有意无意的绊倒。绊倒是小事,可要是引起那些骑士团的疑心就麻烦了。那些大剑师要杀掉他们还真是易如反掌。
艾维克二话不说,稍微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就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个精光。冰冷的药水入肚,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忽然从肚腹里升起,这种感觉不像是喝冷水,下肚以后还感觉周身冰凉,反而有点暖洋洋的。这股奇妙的感觉升起,艾维克周身都感觉一松。仿佛原本身上就捆绑着绳子,忽然一下子挣开的感觉。刚刚还有点眩晕的头也变得清醒过来。
好厉害的药水!难道是传说中的精神刺激药?艾维克心里惊呼道。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希瑞,没想到这个小子除了性格有点怪外身上竟然还有点好东西?
“这是我家里传下来的药水,用来保命用的。”希瑞低声解释道。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不想慢慢解释这些玩意是怎么来的,童子尿混合草治制作出来的东西,还是不要解释了,反正童子尿的确有一定的治病作用。
听了希瑞的解释,艾维克不置可否。虽然感觉嘴巴有些涩涩的,不过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是在意这么多细节的时候。
神孽者虽然天生没有修炼魔武的能力,可古语有言,有得就有失,神孽者在除了没有魔武修炼天赋之外,还有这一项天赋,那就是奇高的智商。据说神孽者有着比任何人都强大的记忆力和智力,往往在很小的时候就能通晓普通人几十年才能学会的东西。一些神孽者甚至能无师自通转职成炼金术师。学会精神修炼的法门从而转职成法系的外系职业比如言灵师和精神法师。毕竟,言灵师和精神法师修炼的只是精神力量,对元素能量并不感冒。
两人在地上挖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坑,等里面的泥水全部澄清后,艾维克将粉末小心翼翼的倒进水坑里,做完这些,希瑞示意艾维克先洗,艾维克点点头,捧起一捧带着淡淡黄色的药水拍在脸上后放回水坑,然后小心翼翼的装袋。希瑞也依样效仿,很快给自己装了袋。
希瑞和艾维克待那些骑士开始用餐的档间,一齐起身,向着两个方向走去,两人的步子不急不缓,看起来就像两个吃饱的懒汉在随意的散步。
艾维克手里捏着一根木刺,木刺尖头朝外,尖锐的刺心上正沾着淡淡的墨色。想必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毒液。他佝偻着身体,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交叉起来的手臂以防万一。
“咳咳……”他用力咳嗽了下,转身看向希瑞那边,希瑞正不急不缓的走向那个男孩。
紧紧握着手,希瑞小心翼翼的揭开塞子,涓涓淡绿色的液体从水囊嘴流下,滴落在一张脏兮兮的面颊上,液体啪嗒啪嗒滴落在男孩脸颊上,却没有立即顺着重力流淌而下,反而像是胶水样快速凝结成一滩胶状物附着在了脸上,待希瑞水囊里的药水全部流干,男孩脸上已经附着上了一片淡绿色的胶状物。
希瑞脸色不变,眼角余光看了看四周,那些囚徒一个个双眼无神,喝完稀粥后一个个或躺或坐,横七竖八的挤在一堆,注意力根本没有在希瑞和男孩身上停留。
转过脸,希瑞开始在男孩脸上扒拉,淡绿色的胶状物在希瑞手指的扒拉下快速向着四周散开,均匀的铺在了男孩的脸上。
果然不出艾维克所料,这玩意果然开始顺着艾维克的介绍缓缓开始伸缩,带动着脸上的肌肉和皮肤,慢慢扭曲着变成了希瑞的脸貌。看着这张和自己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的脸蛋,希瑞嘴角不知为什么的抽了抽。最终,他低声叹息道:“希瑞·亚力绯克,一路好走。”
“嗯~。。”就在希瑞自叹的时候,原本昏迷的男孩忽然发出了轻轻的**声,随后睁开了眼睛。“你……”他艰难的张着嘴,高烧导致的嘴皮干枯使得他的嘴唇皮肤纷纷裂开,丝丝血迹自那裂开的口子渗透出来。
“我。。”男孩艰难的说着,他好像明白了希瑞将要做的。“你·”
希瑞用只有男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希瑞·亚力绯克。”他淡淡说道。紧接着他双目一凝,盯着男孩的眼睛说道:“但你现在是。”
话音未落,希瑞伸到男孩太阳穴旁的手指迅速一弹,狠狠击中了男孩的太阳穴。“哒~”一声清脆的带着碎裂的声音响起。男孩猛地睁大了眼睛,原本就有些上翻的瞳孔忽然全部上翻,眼球里瞬间充满了血丝。
男孩的身子绷紧,随后缓缓松弛下来。他头一歪,就此死亡。
扫视了下四周,那些囚徒们看了希瑞一眼,再看了看靠在车轮上双目紧闭的男孩,继续望向天空,继续做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将男孩的尸体摆好,擦干净鼻子上的血迹,再抓了些稀泥贴在脸上,希瑞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囚徒堆,向着老头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