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山,在九州大地上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甚至,便是本地原居住户,也不知道此地深处,究竟有何东西?只知道,深入进去的人,从此再无踪迹。自那以后,南疆山外围住户不再敢深入其中,甚至某些大的村落,供奉一些不知名的怪物,作为护佑村落的吉祥之物。
某座小山脚下,一排房舍依山而建,在房舍四周,围上根根高达几丈的木栏杆。
村落大门口,一道娇小的身影拿着一把色泽暗淡的仙剑,不停呼喝玩耍,奈何人小,竟无法举起仙剑,只得不停地来回拖动,正玩的起劲,突然闪过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一把将仙剑抓住夺下,喝到:“二小子,谁让你那仙人的东西?”
被唤作二小子的儿童约莫六七岁左右,被大汉一喝,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口中咿咿呀呀不停。
大汉见状,顿时一急,抱着小孩哄道:“二小子,别哭了,叔叔给你糖吃。”说完之后,还真从怀中掏出一块漆黑的东西。
小孩见到东西之后,顿时止住眼泪,从大汉手中一把抢过,放进嘴里,只是瞬间,便又吐出,继续哭起来。
大汉见怀中小孩又哭了起来,顿时手足无措,待瞥见一道瘦弱身影走来之时,眼中一亮,朝身影喊道:“二丫,快过来帮叔叔忙。”
那名瘦弱身影乃是一名女子,约莫十五六岁,闻言,急忙放下手中木盆,朝大汉奔去,随后接过大汉手中小孩,轻轻摇动,小孩顿时止住哭声。
大汉见小孩不再哭闹,对着女孩道:“二丫,你又去给仙人换水么?”
女孩轻轻点头,随后朝大汉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手势,看其模样,竟似一个哑巴。
大汉见状,露出一丝疑惑,想了想,道:“二丫,你是说,那位仙人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还未曾醒来?”
女孩闻言,连连点头,口中咿呀不停。
大汉见此,顿时洋溢出丝丝激动之色,道:“真的么?太好了,你快带我过去••••••”
紫影翩翩,恍若惊鸿,在月色下显得极其娇艳美丽。
张广独自坐在山头石块,静静看着眼前舞动的身影,一时有些痴了。
“小广,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会不会想我?”
舞动的身影猛然转头,朝张嫣然一笑。
“紫儿,胡乱说些什么。”
石块上的张广朝空中慕容紫看了一眼,随即一个跃起,朝其身旁飞去,揽住慕容紫腰际。
慕容紫被张广揽住纤腰,不由得面色一红,随后紧紧盯着张广眼睛。
“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想我啊。”
张广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脸庞,心中不由得荡起一层涟漪,轻笑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寻遍天涯海角,直到寻到你为止。”
慕容紫闻言,面容突然闪过一丝凄凉,随后挣脱开张广搂在腰际的右手,落回地面,背对着张广,哀怨道:“你,这又是何苦?”
“若是无你,我这一生,恐怕也没了什么意思,我也决计不会独活,便是九幽阎罗,刀山火海,也会陪你。”
一直镇定的慕容紫突然面色一寒,对着张广道:“你这个负心郎,当年你瞒着我去那妖界之所,只为救你那儿时伙伴,可曾想过,三年中我的感受么?”
张广见慕容紫面色突然凄寒,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丝颤栗,曾几何时,眼前女子出现这般模样。
“我,当时我•••••••”
“你不用再说了。”慕容紫打断张广之言。
“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不再有所牵连,你也莫再来寻我,便是寻我,我也不会见你。”
说完之后,身形一闪,朝远处飞去,瞬间便失去身影。
“不要。”
张广满脸凄伤,朝慕容紫离开的方向追去,只是任自己如何努力,双脚如同不停使唤一般,紧紧的立在原地。
“紫儿,紫儿•••••”
“大仙,你怎么了大仙。”
随着声音,两道身影瞬间从某处房间之外冲进房内,朝床上男子奔去。
床上男子,正是张广,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悠悠清醒,朝四周看了一眼,只觉得一片刺眼,急忙闭上双眼,想要起身,只觉得从身体每个部位传来阵阵揪心之痛,只得口中急呼道:“紫儿,紫儿,你在哪里?”
床头两人,正是先前村口大汉与哑巴少女。
此刻见床上张广不断挣扎呼叫,不由得心中大急。
“大仙,大仙,你醒醒,这里是‘木南’村,你来过的,当时还救了我们哪。”
张广闻言,头脑静静清醒,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大汉,张广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奈何任自己如何回忆,也想不出究竟是谁,不由得露出一片茫然。
“仙人,是我,九九木啊,当年,你还救了我们村子。”
大汉见张广面色茫然,不由得朝自己指指。
“这里,是哪里?”
张广委实对其没有太多印象,只得放弃回忆。
大汉见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顿时软了下去,听得张广发问,几道:“这里是南疆外围,‘木南’村,四年前你曾经和另外两位女仙人驾临,替我们村落除去妖魔,难道您忘了么?”
张广闻言,心头一跳,想起梦中之景,慕容紫的身影再度盘绕在脑际。
“你是说,这里是南疆山?”
“不错不错,这里正是南疆山外围,仙人您终于记起来了啊。”
张广见状,忍不住一笑。
四年前自己和慕容紫、张玉倩二人离开万花谷,特地来到附近的一个村落询问方位,眼前大汉,可不是四年前那位见到自己就想扎上一叉的猎户么?
“你是当年那名猎户么?只是,我怎么会在这里?”
大汉见张广想起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激动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便。
原来,一个月前化云宗将张广一身道行废去大半之后,便施展化云镇宗之术“五行挪移”。硬生生将张广从化云宗内传送到南疆山中。
只是天意弄人,张广非但没有被四周野兽吃掉,反而因为手中仙剑的缘故,被一名上山捡材的哑巴少女发现,费了莫大力气,将之背回村中。
边野之人,向来反对外来之人。当少女将张广背回之后,险些被村中之人生生烧死,幸好当年张广几人无意中来此,帮了村里人一把,被打猎赶回的九九木等人认出,救了下来。
“后来,后来因为你身体太过虚弱,一直不曾醒来,便将你安置在这里,让二丫照顾你。”
说完之后,朝身后少女一指。
张广顺着大汉手势,朝少女看了一眼。
眼前少女,面容十分普通,只是五官小巧,凑在一起,倒也耐看。许是怕人,又或者是其他原因,见张广看来,不由得朝大汉身后闪了闪。
“二丫,不要害怕,大仙不会害你。”
大汉见少女躲躲闪闪,不由得出声提醒。
张广朝少女笑笑,轻声道:“谢谢你。”随后又对大汉道:“老村长,还好吧。”
大汉闻言,面色露出一丝难受,道:“大仙您是说五木老村子么?老村长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去世。”
张广闻言,心中也忍不住一阵失落。
当年熟人,如今都化作一掊黄土,随风而散。
“老村子为人和善仗义,没想到也已经辞世,张广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大仙这是哪里话,九木可承受不起。当年老村长临走之前,还口口声声念叨几位当年大恩大德呢。”
张广闻言,心中暗自一阵轻笑。
四年前,听村子五木之言,村落附近出了了不起的妖物,连连伤人。后来随村子猎户前去查看,不过是几个彪悍野兽而已,对于自己这等修行之人,实在不足为患,便顺手将之除掉。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还被老村长记挂心间。
“老村长生性和善,如此善人,也这样仙去,着实可惜。”
想到五木,张广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
九九木见张广神态不似先前那般伤感,也莫名的一阵轻松,笑道:“大仙身体不适,还是好生休息。”
说完之后,对着身后少女使了个眼色,朝门外走去。
张广见状,也不阻拦,任由两人离开房间,当两人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张广躺在床上,默默的看着屋顶发呆,两颗泪珠,在眼眶中打着旋儿,最终落下,溅起一披凄凉。
“紫儿,你怎么样了••••••”
化云宗后山,某处孤立的山头之上,孤零零的矗立一座由竹子搭成的房屋。
房屋之前,一桌一凳,全部由石头雕刻而成。
石凳之上,坐着一道紫色身影。
身影轻轻伏在石桌之上,抬着头,幽幽的看着眼前一道石壁。
石壁之上书着‘思过崖’三字,字迹笔走龙蛇,古朴苍劲。
石壁之上,二十八道划痕跃然眼际。仿佛被人含恨而作,丝丝见狠。
“二十八天了,小广,你究竟怎样了?”
语调凄凉,便连四周风鸣,也变得有些伤感哀怨。
紫色身影身后,一道修长身影随风而立,看着慕容紫那哀怨背影,心中忍不住一阵伤感。
“紫儿师妹,你,这又是何苦?”
慕容紫仿佛早已经知道身后身影一般,听得声音,依旧不曾回头。
“吴昊师兄,你不懂的。”
语气之中,颇多哀怨,如泣如诉。
吴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怒火,随后长叹一声,道:“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若是他还活着,想必早就被玄道观之人寻得。只是如今,仍然未曾听得消息,想必,想必他已经•••••••”
“不会的,小广他不会死的,他答应我的,会带我离开的。”
慕容紫突然一阵激动,将吴昊剩下的话生生*回肚中。
吴昊看着眼前不断瑟瑟的清瘦身影,闪过一丝不舍,不过想到宗门吩咐,只得强行压下那份同情。
“就算他没死,难不成他还敢来到这里么?若是被宗内师叔伯发现,恐怕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慕容紫闻言神色变得更为凄凉,脸颊之上隐隐露出两道泪痕,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起身,拉着吴昊手臂道:“大师兄,小广他没死对么,他一定没死,对不对,你肯定知道的,对么?”
吴昊被慕容紫突然拉住,不由得一惊,听得后面一连串的问题,不由得苦笑一声。
别说自己现在不知道张广生死,便是知道,又怎敢告诉眼前面色凄寒的师妹?
轻轻挣开慕容紫,转身背对。
“紫儿师妹,你还是别问了,我,我不知道。”
慕容紫身形轻颤,看着吴昊身影,仿佛有些陌生?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吴昊的话语而悄悄消散掉。
如今世上,除了那道独臂身影,又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牵挂?若不是尚存一丝希望,又怎会苟活世上,每日对着残花枯柳,凄风寒雨,生生忍受分别痛苦?
“紫儿师妹,此次我来,是奉了几位师叔之命给你传话。”
吴昊看了慕容紫一眼,见慕容紫依旧一脸凄怨,不由得一阵难受。
“宗门有令,无论你同意与否,半月后,无比搬到天云师叔门中,与文杰师弟一同修习道术。”
说完之后,不再作何停顿,转身离开。
慕容紫看着吴昊离去的身形,眼中神色丝毫不动,仿佛吴昊所说的话儿,仅仅在空气中飘荡,未曾入得耳中。
“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守候?凄凄私语,说与谁懂?”
轻轻道了句,随后身形一闪,朝不远处的断崖之处扑去。
断崖之下,一片乌云缭绕,竟似看不到底,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状况,任人看了,也忍不住心中一寒。
慕容紫朝身后痴痴看了一眼,轻闭双眼,纵身一跃。
那一跃,仿佛无怨无悔,无惧无畏。
坠落之中,仿佛能听见不断呼啸的风声和四周虫鸣,扮演着一出凄凉伤感乐曲。
仿佛千年前,也有那么一道凄凉的身影,与自己一般,为了那一份凄美的爱情,纵身跳下。
逍遥津内,那坚毅的身影毫不犹豫;千叠山中,又何曾有所顾忌?万花谷内,那一支蔷薇仿佛依旧散发芬芳;秋水清池畔,那一袭秋雨洒的凄凉;后山脚下,月色依旧那么清寒凄凉。
只是剑光如霜,人影幢幢,早已经看不清那道消瘦脸庞,或许孓然,或许惆怅,又有几人,能让你此生如此彷徨?
最后那一蓬血花,在夜色中是犹如寒梅,乍落四方。仿佛篆刻着,那不变的决心,永恒的凄伤。
月影凄凉,又怎能将竹林散步遗忘?幽幽风鸣声,将最后那丝留恋染得一片枯黄。
往事历历,禁不得回忆,禁不起感伤。
慕容紫想着那道坚毅身影,嘴角不禁微翘,凄怨的脸上闪出一丝笑容,仿佛此刻,真正解脱了,不再留恋俗世那份牵挂。
其实,就这样,静静的掉落悬崖,何曾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或许百年之后,也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如同自己一般,丝毫不悔,只是,为了那么一个刻骨铭心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