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杜运洪和剑惊天心中犹如掀起了滔天大浪,在亲眼看到失踪了几千年的祖师成为了一具行尸,并向自已的后辈痛下杀手,两人心底的悲伤与哀恸已无以复加,燕虹的每一剑,便如同在两人的心脏之上,拉出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带来的是一次次无法名状的痛楚。
然而,此时的燕虹,早已是一具没有了记忆和情感的尸体,是一具只余下杀戮意识的机器,面对上百人身上穿着的蜀山弟子服饰,他早已不识,更看不到杜运洪和剑惊天眼中悲哀与伤痛,依旧一剑一剑紧紧*迫,在其剑光之下,又有数名蜀山弟子吐血暴退。
杜运洪忽然抬起头,狠狠地剌出一剑,将燕虹行尸的攻势化解,同时对剑惊天喝道:“此人并非燕虹老祖,只是一具行尸,老祖已亡!若老祖在天有灵,定然希望我等将这行尸毁灭。”言语之时,眼中已流出泪水,面对燕虹行尸的剑剑相*,再如此磨蹭下去,蜀山弟子之中定会出现伤亡,他不得不从震惊中醒转,面对老祖已亡的现实。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更明白,散仙一旦死亡,便是真真正正的灰飞烟灭,连轮回都不会有机会,哪里还有什么在天之灵?燕虹老祖………是真的去了。当年老祖一世威名,现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这是一个很难令人接受的现实,但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想必老祖,也定然不愿意这般出现在人前的吧。蜀山后人,当年帮不上老祖,如今,唯一可做的,便是助他毁去这具身体。
剑惊天闻言,身体蓦然一震,眼中似有晶莹滑落。燕虹,乃是他极为尊敬的一位祖师,甚至,幼年的他,还有着一个愿望,那就是成为象燕虹祖师那般顶天立地,敢于挑战那看似无法战胜的散仙九劫的英雄人物。而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这具行尸,居然就是燕虹祖师,这是一个令他多么不愿意相信,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这个残酷的现实,几乎令他的信心崩溃。
杜运洪的一番话,顿时提醒了他,也将他从一种灰色的、绝望的心情中惊醒。“是了,如期燕虹祖师在天有灵,定然不希望被我等看到他这般模样,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真正地灰飞烟灭。”想通了此节,剑惊天的身子一振,蓦然散发出一股浩大的气势,这气势浩然之中,更有着一股与天争锋的锐利,此刻剑惊天的身体,连同他手中之剑,仿佛成为了一体,他便是剑,剑便是他!在那具行尸又将攻至之时,那气势陡然爆发,不再如之前的消极阻拦,而是以一种狂风暴雨般的姿态展开了猛烈的攻击,其剑,如雨、如风、更如电,不仅将周围的浓雾斩溃,更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剑意,劈向那行尸。
与此同时,杜运洪的剑也及时递到,两道锐利的剑光同时斩向行尸,行尸的剑光,在两位老祖同时爆发出的最强程度的攻击面前,崩溃了,两道剑光直直插入那行尸的胸膛,仿佛那胸膛是纸做的一般,毫无阻滞地透胸而出。然而那具行尸,并没有因为胸膛被剑光剌穿而有丝毫的停顿,在其剑光崩溃之后,又是一剑发出,直奔两人。
剑惊天双目一闭,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低喝一声:“爆!”只见那插入行尸胸膛之内的剑光,陡然炸开,将那已快腐朽的骨骼,连同其上的一层皮,炸成碎片。同时剑惊天张口,鲜血如剑一般飚射而出,连退了数丈,在欧阳程等弟子的帮扶之下,方才稳住步子。
这一剑的爆炸,乃是剑惊天燃烧了其精血和元神而为,其本命剑丸,在这一爆之下,至少也要上百年才能修复,而其身体因燃烧了精血和元神,体内的伤势,更需要百年时间的修炼,方可痊愈。这一剑,更是剑惊天最强的攻击,杜运洪扶过剑惊天,并没有说什么,他了解剑惊天此举的用意:只有最强的攻击,才是对燕虹老祖最大的尊重。
两人来到那行尸爆炸之处,尸体,早已被那剑光炸成了灰灰,连一点碎片也不曾留下,地上,躺着一柄晶莹剔透的飞剑,剑身之上,隐隐透出丝丝仙气。
杜运洪和剑惊天两人躬身一拜:“恭送燕虹祖师!”身后百余名蜀山长老和弟子见两位老祖如此,也跪下一拜,齐道:“恭送燕虹祖师!”只见杜运洪神色黯然,伸手一招道:“欧阳程,你过来!”
这位燕虹老祖,乃是几千年前的人物,欧阳程听蜀山前辈们曾经提起过,对其感觉并不深,不如杜运洪和剑惊天两人,是伴随着其传说成长。但此刻看到杜运洪和剑惊天两人同时潸然落泪,也不由升起了一丝感喟,蜀山中人,在世人眼中,争强斗狠,却也有如此至情至性的时候,不知若干年后,有人提起我欧阳程,是否也有人为我如此?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闻杜运洪召唤,连忙急步上前,躬身礼道:“弟子在!不知老祖有何吩咐?”
杜运洪伸出一手,将地上燕虹遗留下的那柄飞剑攫入手中,凝视了半晌,又伸出手细细地抚摸,仿佛极之珍惜。当年燕虹在修真界叱咤风云之时,他还只是一个刚刚通过考验的新入门的弟子,怀着对蜀山的无限憧憬和向往,历尽艰辛,终于跨入蜀山大门。对这柄剑和剑的主人,他只能仰视。而今,仙剑依旧,而剑的主人,却已烟消云散。这柄仙剑,曾在他梦里出现,见证了他的青春年少,这柄仙剑,更是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将他拉回了对往昔的记忆。
良久之后,杜运洪将仙剑珍重地捧在手中,对欧阳程道:“此剑名飞虹,乃我蜀山燕虹祖师亲手铸造,历经六次天劫。此剑,饱饮无数强者鲜血,更为我蜀山之崛起,立下赫赫功勋。如今燕虹祖师陨落,杜运洪代祖师,将此剑赠予蜀山弟子欧阳程。欧阳程,接剑!”
欧阳程一楞,随即一喜,他对这柄仙剑,原本也有些眼馋,只是万没想到,杜运洪竟然将此剑赐予自己。将飞虹剑双手接过,随即大礼拜下,对着燕虹炸成灰灰,以及杜运洪和剑惊天的方向,朗声道:“弟子欧阳程谢过祖师赐剑,弟子誓不辜负此剑,必用此剑守护我蜀山,饮尽奸人恶血。”说罢,对着燕虹化为灰烬的方向,磕下三个响头。
看着欧阳程此举,杜运洪的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这个弟子,的确很优秀,不仅天资极高,且有忠义之心,蜀山有这样的弟子,定能发扬光大。剑惊天有些黯然的神色,也露出一抹温和之色,或许只有这样的弟子,方才配得上燕虹老祖之剑。
“欧阳程,等此间事了,我将亲自为你护法,换上此剑。”杜运洪承诺道。蜀山剑修,修为尽在本命剑丸之上,这本命剑丸,一旦修炼成功,便不能更改。但蜀山剑修,却是找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将其剑丸拨出,重新种下新的剑丸。欧阳程的本命剑丸,乃是其师为其种下,品级只是灵器,和这飞虹剑相比,差之太远。但若要取出之前的剑丸,却是要经受无尽的痛苦,将原先的剑丸从其丹田之内硬生生地拨出,这种苦楚,常人无法经受。更严重的是,在拨出剑丸的过程之中,还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丹便会毁掉,重则丧命,轻的,也会落得重新修炼的下场。但这危险,有了散仙级老祖的守护,却可以减至最低,蜀山的长老弟子们看向欧阳程,虽然羡慕他得到老祖恩宠,但对于那拨出剑丸之事,却是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那种苦楚,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他们,也不能。虽然对欧阳程有些羡慕,但更多的,却是尊敬。假如一个人,能在短短二十年内从结丹修炼至合体期,并能忍受那拨出剑丸的痛苦,那么这个人,即使得到再多的恩宠,也不会令到他们妒忌,因为,欧阳程的付出,同样巨大。
在燕虹一事之后,蜀山众人继续前进,十余日后,渐渐走出浓雾的范围。这十余日来,雾中的行尸他们也曾多次遇上,只是这时,进入浓雾之中的强者甚多,有不少被其他人吸引过去,也有一些行尸在搏斗中被打得灰飞烟灭,他们遇上的,比起林南之前,却是少了很多,再加上有两位老祖守护,剑惊天虽然有伤,但经过调养,短时间内并无大碍,战力仍在,因此,一行人有惊无险,斩灭了所遇之尸,得到了几件散仙仙器,甚至几个散仙的储物法宝,略有些安慰。只是那燕虹的储物定,却不知散落在何处去了,令人未免有些遗憾。
走出浓雾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乃是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只是那繁花似锦的地上,却有着众多脚印践踏的痕迹,显然,在他们之前,已有不少人走过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