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郦把脖子翘到天上去了。
“搞不清状况的就是你文锐了，你仔细想一下，如果你以八千夜间偷袭一万人，多长时间可以结束战斗？”
“半个时辰。”
皇甫郦拿了个小木棍，在地上的画的三个圈，再在圈上上各划了一个箭头，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分兵作战，你的兵力不足以把他们重创，恐怕杀到一半，兄弟们就都杀累了，他们的战刀恐怕也开始卷刃了。所以分兵作战不合实际。”
皇甫郦又划了一个粗重的箭头，“如果你全力攻击白波贼的营帐，且不说休屠各胡是否来支援，就是他们重整后，你的兵力依然处于劣势，他们以逸待劳，这仗就没法打了。而且白波贼距离太行山不足一百里，他们可以跑到太行山上，你还能跑到太行山去追杀他们么？”
“南匈奴就不要提了，情况是一样的。你的选择只有全力攻击休屠各胡，把他们的大头打掉。如果我们全力攻击休屠各胡，我们的担忧就是白波贼和南匈奴会来支援，其实这很好解决。在你全力攻击休屠各胡开始后，你可以派几个鼓手骚扰一下，打乱他们的节奏，扰乱他们的部署。只要你把休屠各胡的攻击搞得震天响，他们惊恐之下还会支援么？而等他们回过神来，你已经攻击完毕。他们除了撤退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这个策略我不是没想过，而是这样一来，白波贼就逃回太行山了。这帮败类不杀尽，太行边的百姓就没好日子过。我一定要杀了他们，至少也要把他们重创。”
“你的心不要太大，你杀不光白波贼的，他们的兵力太多。你的战略目标不是把人杀光，而是要把他们赶到雁门郡。这样你才有继续北上的时机，你只能退而求其次。再说，白波贼有黑山贼的势力大么？你如果真的想打，那你是不是也要把黑山贼打掉？这根本就不切实际，你没有机会。”
丁锋仰天长叹，白波贼不除，不知道又要害死多少人。
三月来临了，天气已经转暖。
部队在一直首阳山养精蓄锐。徐荣和秦潼对于纪律的要求非常严格。丁锋带领的部队原本就是西凉叛军的俘虏，虽然他们有血性，但纪律不太好。
徐荣一直杀了十几个人，才把军队的纪律控制下来。当初皇甫嵩给丁锋的是都是俘虏，本是无奈之举，但也有更深层的意思在里面。
如果派出的是华雄或者鞠义的部队，丁锋能管得住他们么？
管不住，尤其是鞠义的部队，那都是嗷嗷叫的主。随着时间的悄悄移转，报仇的时候也悄悄来临了。
鲁雄再次传回了敌人的最新消息。另丁锋大吃一惊的是，休屠各胡最近竟然没有派出斥候。他们是已经察觉了还是要撤退了？亦或者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派出斥候？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要撤退了，他们要在黄河解冻之前，撤回匈奴。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而且自己还要长途跋涉去幽州，丁锋当即下令部队开拔。部队在申时准时出发，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西凉的汉子们一路上看到了无数的尸体，一片一片的焦土。无数的尸体正在散发这腐臭的气味，引来了很多野狗。村庄中的房子大部分已经倒塌，露出烧得黑黑的墙壁。已经看不到活人了。想来能活的人都跑到山里去了吧。匈奴人来了，留下了让人无法忘记的杀戮，自己还能让他们回去么？
丁锋看了看身后的部队，他们各个神情肃穆。虽然他们是西凉的叛军，但总归是汉人，如今匈奴人在大汉的领地烧杀掳掠，怎能不让他们义愤填膺。
丁锋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但仍然忍不住内心的悲叹。这些西凉的汉子们都默默地坐在马上，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悲痛。在死亡的同胞面前，悲痛是可耻的。他们要喝敌人的血，吃敌人的肉，抽敌人的筋，扒敌人的皮，他们要报仇，要让匈奴人知道来大汉杀戮的代价，要让匈奴人再也不敢来到汉人的领地，要他们的子子孙孙都记住。不对，要让匈奴人断子绝孙。
夜晚降临了，无尽的黑暗笼罩了一切。清凉的晚风轻轻吹着，并带走了战马偶尔发出的喷嚏声，了无痕迹。没有了，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悲凉的杀意。
休屠各胡在自己的营帐周围点燃了几十处篝火，照亮了方圆几百步的地方，这样，巡逻兵可以看得更远些，顺便还可以烤拷火。他们在低声咒骂这阴冷的鬼天气，也顺便咒骂自己的首领们，他们自己在帐篷里享乐，却要自己在这里受冻。
他们突然听见了无数冲锋的号角声，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看到了几百米前无数飞速前进的敌骑，他们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阵势，他们搞不清楚，谁能在这个时候攻击他们，他们惊恐了，他们害怕了，看着从黑暗中突然出现如杀神一般的敌人，他们已经忘记了吹响自己的报警的号角，看着自己眼前的箭羽不断放大，忘记了移动，直到被飞速的无数箭矢钉在地上。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响彻了整个原野。
丁锋带着两千军马发动了奔袭。
徐荣，胡子，疯子各带两千兵马紧紧跟在丁锋的后面。丁锋一枪跳开匈奴人军营的鹿角，跃马直接杀入。他的仇恨已经到了极限，他似乎看到了无数的汉人百姓死在了匈奴人的刀下，他挥舞着长枪想挑杀匈奴的士兵，却发现自己身后的黄忠直接将匈奴士兵射了个对穿。
激越的战鼓声，士兵的喊杀声，战马的奔腾声，响彻了整个军营。匈奴人突然炸营了。他们不清楚是哪里来的敌人，所有的声音象炸雷一般，突然涌进了他们的耳膜，让他们惊慌失措。
处于营帐前方的屠各兵首先受到了打击。他们看到了无数的骑兵，就象风一样，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中溢出，一刀剁下自己的头颅，又向雨一样，密密麻麻，奔驰在营帐的每个角落。他们恐惧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已经忘记了逃跑，忘记自己是一个士兵，眼前只有鲜血，腾空而起的鲜血，甚至是自己的鲜血。
中间的马圈中几千匹战马挣脱了马缰。它们受惊了，它们感受到了杀气，萧瑟的杀气，悲凉的杀气，无尽的杀气。它们受惊不已，它们疯狂躲避，它们以最快的速度向营帐后方狂奔。
几千屠各兵尚未从帐篷中爬出，就被自己的战马踩成了肉泥。接着是营帐两侧的屠各兵，他们被奔雷滚滚的马蹄声惊醒了。喊杀声，马蹄声，惨叫声已经充斥了他们的神经。
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他们感觉自己要死了，他们被萧瑟的杀气*疯了，他们找不到自己的首领，也找不到自己的同胞，他们疯狂地将砍刀砍向自己身边的人。他们的周围全是敌人，没有人可以保住自己，只有自己。
疯狂，彻底疯狂。所以的人一起疯狂。
白马铜惊醒了。他迅速爬出自己的帐篷。他看见了自己的十几个首领，他们有的拿着衣服，有的甚至还抱着汉人妇女。他看了无数张牙舞爪的汉人骑兵从自己前方杀来，带起厚厚的血浪，他看到了无数的战刀，鲜红的沾满鲜血的战刀，看到自己的族人们在战刀之下，飘起，跌落，如草原上的雪花一般飘零。敌人震耳的喊杀声和族人临死前的惨叫声，把拽入了惊恐的深渊。
他败了，他心灰意冷。
手下的首领们手忙脚乱的把白马铜抱上战马，护着他打马跑去。
丁锋带着亲卫囤杀到了大营中间。他十分郁闷，没杀一个人。黄忠的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带着无尽的杀意，在无尽的黑暗中箭箭穿心，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一一射杀。
黄忠把自己的箭筒抢跑了，几乎把附近战友的箭筒都抢跑了。他就像地狱的杀神一般，一弓五箭，连续发射，将所有的敌人一扫而空。
丁锋吩咐部队分成几百个小队，彻底绞杀剩余的敌兵。所有的西凉兵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在漆黑的深夜里呼啸而过，留下一地的残骸。他们挥舞着自己的战刀，狠狠地剁在敌人的脑袋上，脑袋崩裂，脑浆喷射而出。他们所有的动作，包括战马的冲撞，都成了杀人的利器，冲杀过的地方再不留任何活物。
战斗结束了，不到半个时辰。
大营内已经没有一个敌人。胡子徒步走在大营内，翻来覆去的找白马铜。他找不到白马铜。他把刀狠狠地剁在已经死去的胡人身上，直至血肉模糊。
胡子和屠各族有仇。当年胡子参军就是因为家人都被屠各族杀光了。他喜欢自己的孩子，喜欢自己的老婆。他恨胡人。他要杀光胡人。
浑身浴血的西凉汉子们在徐荣和疯子的带领下，已经集结在一起，准备再次攻杀。
丁锋十分感慨，如果不是老师把秦潼和徐荣调给自己，这些西凉的汉子们怎么会在一个月内，变得如此纪律严明。
疯子跑到丁锋的跟前说：跟着你打仗，痛快。嘿嘿。
丁锋瞪了他一眼，说道：“很痛快么？下次让你跟在汉升兄的后面。”
疯子大骇，转身跑了，临走丢下一句话，当我没说。
南匈奴营帐内一片惊恐。他们不知道敌人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他们只看到休屠各胡的兵马在瞬间被扫荡一空，步入了败亡的深渊。一万多骑兵在瞬间覆灭了，自己不到五千的骑兵能顶什么用？
左谷蠡王师原听到营帐外边的号角声，听着震耳的喊杀声，知道自己已经败了，随即带领部队撤退了。
白波贼同样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们见识过骑兵巨大的攻击力，也认为匈奴人即使打不过，也可以从容逃逸。
但他们的常识被颠覆了。休屠各胡在瞬间覆灭。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汉军有这么强的实力。他们惊恐了，他们被吓怕了，所有士兵一哄而散。
鲁雄带来了新的消息。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原带着人跑了，白马铜也跑了。斥候们现在跟在后面。白波贼的士兵也开始逃跑了，不过他们之中有人叛变了，他们自己打起来了。丁锋看了看远处的白波贼营，在东北一角砍杀激烈。
大营里人头攒动，纷纷绕开东北角，向着东面的太行山跑去。丁锋飞步上马，大吼：“随我击杀……”
八千骑兵纵马而过，再次留下一片狼藉。几千白波贼留下了自己的生命。其余的跑向太行山。
丁锋下马仔细看了看眼前浑身浴血的壮汉和他身后的一千多汉子。这家伙就带着两千人堵住了白波贼东去太行山的路线，给自己突击提供了时间。丁锋又看看他周围一地的尸体，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你叫什么名字？”
“徐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