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洁汾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他沉浸在过往的痛苦中不可自拔。魁伦是被自己*死了,但远远不够,檀石槐的儿子和连还活着,檀石槐的小孙子褰曼还活着,檀石槐的大孙子魁头和二孙子步根度也还活着。
檀石槐的子孙不死光,自己的复仇就没有结束。
这场即将突如其来的大雨帮了和连很大的忙,给了和连保存实力的机会,同时让自己复仇的计划付之东流。
自己在世之年可能永远不能复仇了,不但不能复仇,还将看仇人和连的眼色讨生活,再次置于仇人的庇护之下,这让拓跋洁汾更加地痛苦。
自己该怎么办?绝地反击,拼掉和连的飞鹰铁骑,击杀和连。
只要拼掉了飞鹰铁骑,和连就折断了一支翅膀,即使金鹰铁骑依然有两万人的完整编制,但毕竟只有两万人,鲜卑三大部落联盟留存的实力足以抗衡。
这个念头突然涌上拓跋洁汾的脑海,让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拓跋洁汾并不想背叛鲜卑。他和檀石槐之间的仇恨只限于他和檀石槐的子孙之间,和鲜卑人没有关系。
如果现在攻击飞鹰铁骑,自己就彻底背叛了鲜卑,自己将背负万世的骂名,更重要的是在这场决战中,有多少人能够逃脱汉人的追杀?
无数的鲜卑士兵将在此次决战中因为自己的背叛死亡,这都是实实在在的鲜血和鲜活的生命啊。
拓跋洁汾突然之间没了勇气,他做不出背叛鲜卑的事情。
但他随即找到了背叛的理由,为了鲜卑而杀掉和连。
和连是个色鬼,只会耍阴谋诡计,根本就没有兵法韬略,甚至战场厮杀都不会。这样的人配做弹汗山鲜卑帝王么?所有大漠上的人都知道,他不配。
如果和连控制了鲜卑的战力,掌控了鲜卑的实权,以他好战的性格,鲜卑周边的民族都会成为鲜卑的敌人,和连必将给鲜卑带来深重的灾难。
如果和连撤兵回了弹汗山,以他猜疑的性格和恶毒的心肠,大漠的四分五裂将不可避免,鲜卑的内战将蜂拥迭起,不可抑止。
还有便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大雨。鲜卑要输了,自己是否攻击飞鹰铁骑都会输,差别就是自己不攻击死的人少些,自己攻击死的人多些,无论如何都是输。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再多死些又有什么关系?
但自己击杀和连是为了鲜卑的未来,是为了鲜卑的国运,拓跋洁汾不停地开导自己,但却下不了决心。因为他要做的是背叛,*裸的背叛。
卢植看到了东南方向滚滚来而的乌云,他震惊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草原上的雨季比往常整整提前了十天。
这场大雨将改变了决战的整个态势。虽然镇北将军丁锋唤起了将士们的斗志,虽然乌桓铁骑成功阻击了鲜卑的战鹰铁骑,但鲜卑还有兵力,甚至可能还有后续增援的部队,最重要的是鲜卑的士兵比汉人和匈奴人更强悍,单兵作战能力更强,持续作战能力更强,只要鲜卑成功顶住了此次汉人联军的攻击,胜负还在五五之数,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但现在不同了。大雨一旦倾泻而下,整个草原都将泥泞不堪。鲜卑人单兵作战能力强悍的优势将不复存在,相反却成了他们的劣势。
鲜卑人比汉人更加强壮,更加高大,鲜卑的战马比汉人的战马更加壮阔,这就更需要回转的空间,更需要腾挪的余地。但在泥泞的草原上,想动一动都成问题,更何况大块的战马和大块的士兵杵在那里,简直就是活靶子。汉人和匈奴人的身材比鲜卑人瘦小,动作也就更敏捷,受到大雨的掣肘更小,大雨对汉人联军的影响就小。
鲜卑人依靠的是强悍的集团冲锋作战,汉人联军依靠的是坚固的阵型和娴熟的团队作战。大雨到来之后,泥泞的草原只能深陷马蹄,已经失去了冲锋需要坚固的地面这一最基本条件,鲜卑最有力的武器被生生打折。而汉人联军前后防护,左右保护的战阵,因为有了固定的目标,因为少了鲜卑人的攻击威胁,却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鲜卑人同样会因为大雨的到来而士气大跌,汉人联军的士气将会更加振奋。
还有就是军备,尤其是弓箭。人马都陷在原地不动,什么武器最犀利?弓箭。
决战之前,丁锋亲自跑到河东,让河东的军备制作工坊供应了大量的箭矢,崔琰也带来了最后一批,这将成为压倒鲜卑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大雨能够及时到来,鲜卑人的攻击力将消失殆尽,汉人联军的攻击却可以愈发犀利,鲜卑人的败亡已经可以预见。
卢植闭上了双眼,期待着大雨快点到来。
丁锋正在带领五千亲卫向着东南方向的战鹰铁骑战场飞速疾驰。他抬头便看见了铺天盖地而来的乌云。这使丁锋十分震惊,他随即想到了大雨对于决战的影响,大雨对鲜卑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赢了,大汉要赢了。
丁锋突然在马上高高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亲卫囤每个士兵的眼里。他手中的长枪直接指向了远道而来的乌云,声嘶力竭地喊道:“风……”
亲卫囤的士兵并没有关心即将到来的大雨,丁锋的呐喊是他们即将进攻的号角,他们曾经在雁门关前喊着同样的号子,大败鲜卑。这号子唤起了他们的骄傲。今天也会是一样。他们将在镇北将军的带领下,再次创立不败的神话。
他们才是真正战无不胜的风云铁骑,真正的大汉精骑。
他们应和着丁锋的呐喊,齐齐喊了起来:“风……”
丁锋意犹未尽,再次用尽全身的力量喊了出来:“云……”
五千亲卫士兵突然振奋了,他们用战刀拍打着自己的甲胄,发出了震慑天地的叫喊:“云……”
齐喊激发出了巨大的声浪,他们应和着战刀和甲胄所散射的节奏,慷慨激昂,直冲云霄。
丁锋扭头看了一下卢植,再次举高了长枪,聚集了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发出了震人心魄的怒吼:“风云……”
五千亲卫士兵斗志彻底被激发了,他们热泪盈眶,举高了明晃晃的战刀,再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利啸:“风云……风云……”
曾经大败鲜卑的风云铁骑出现了,曾经杀胡无数的风云铁骑到来了,未尝一败的风云铁骑开始了冲杀。
五千骑兵如同平地卷起的风浪,呼啸着,奔腾着,驾驭着超越声音的速度开始了冲杀。他们的眼睛是血红的,他们的杀意是蓬勃的,他们就是来自与草原伸出的野狼,正在狼王丁锋的带领下杀向了鲜卑人。
五千骑兵如同平地疾驰的箭矢,它撕裂了周围的空气,打散了草原上的气流,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开始了拼杀。
巨大的马蹄轰鸣声,战刀拍打甲胄的尖锐呼啸声,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彻底激发了汉人联军的士气,激发了他们所有的力量。
魔挡杀魔,佛挡杀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
老天仿佛感受了这一股又一股的气浪,它发怒了。所有人都可以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电闪雷鸣,风雷齐啸。
西凉军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搏杀。韩遂已经是满身鲜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鲜卑人了。但他此刻觉得自己身体内充满了力量,再次带领李堪和张横开始了新的冲杀。
拓跋鸿突然感到了厌倦,对砍砍杀杀的厌倦。只有他知道拓跋洁汾的仇恨,他很了解拓跋洁汾,拓跋洁汾是他的亲弟弟啊。自己的弟弟被仇恨毁掉了啊。
拓跋洁汾保留军队想干什么?不就要杀掉和连么?
拓跋鸿再次抓紧了战刀,心里想到,亲爱的兄弟,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弟弟,原谅无能的哥哥吧,我不能再帮你什么了。
拓跋鸿的眼中闪现了决绝,西凉人已经占据了兵力的绝对优势,他们的士气也提升到极致,再次发起的冲锋可能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冲锋了。他一刀割断了马缰,以示不再回头,就是死也不再回头。
西部鲜卑的士兵开始仿效,他们都纷纷割掉了马缰,开始组织新的冲杀。
韩遂敬重这样的对手,自己能够给予他们的就是战死沙场的荣耀。
双方的士兵轰然冲撞在一起,鲜血四溅。
卢植却开始变得冷静,他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将战场所有的动作都一览无余,他甚至看见了丁锋对他的回望。
他明白丁锋的意思,当丁锋喊出风云的的时候,就是在提醒自己,大雨即将到来,大汉军队需要反攻,需要投入所有兵力,需要牢牢控制整个战场的主动权,更需要阻止鲜卑人即将到来的撤退。
鲜卑会如何组织撤退?
他们会发起凌厉地绝地反击,在大雨即将到来之前,把汉人的士气彻底打下去,把汉人如潮的攻势彻底打翻,从容撤回鲜卑。
汉人联军能吃掉所有的鲜卑军队么?显然不可能,现在的联军根本就没有充足的兵力。换做是丁锋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镇北将军会首先打掉西部鲜卑的兵力,彻底消灭西部鲜卑对北疆的威胁,再次会打掉战鹰铁骑,让草原上的不败神话成为历史。
让世世代代的鲜卑人都记得这次大战,都记得这次惨败,让所有的鲜卑人都记得大汉的军威,让所有的鲜卑人再也不敢有对大汉兴兵的年头。
卢植狠狠地挥舞了起了令旗,他下令让吕布带领一万骑兵驰援韩遂所在的右侧战场,彻底打掉西部鲜卑的精锐。
同时让秦风带领剩下的一万骑兵,对准鲜卑的战鹰铁骑发起新的冲锋。
两万铁骑轰然启动,再次奔向各自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