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和黄叙已经先期回到了皇甫府。等丁锋来到的时候,皇甫嵩和丁夏已经和所有家人在庭院内等候。
皇甫郦站在府外,远远看到了丁锋一行,他急忙跑进府内,手舞足蹈地高喊:“来了,来了……文锐回来了……”皇甫嵩不慌不忙,把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中,说道:“贤弟有些心不在焉啊,我可要围杀大龙了。”
丁夏哈哈大笑:“想围杀我的大龙?看我神龙摆尾。”一颗黑子落下,局面顿时改观。
“郦儿心性还是不改,毛毛草草的。你还想突围?你不知道我教文锐最多的就是奇袭么?”一颗白子开始对突围的黑子开始堵截。
倒是身边的董卓坐不住了,慢慢说道:“你们两个还真能沉得住气,我听到文锐要回来的时候,可是激动地三天三夜没睡觉。
文锐真厉害,这样的人可不能留给外人,你们两个可是都答应了文锐和小女董宜的婚事了啊,不可反悔。”
皇甫嵩似乎没有听到,接着说道:“还真被你突围了,原来在这里搭个陷阱等着我呢。你和文锐都一个样,阴险狡诈。”
董卓的脸立马红了,这哪是在骂丁夏,分明就是骂自己嘛。
丁夏接着笑着说道:“棋盘无父子,落子无兄弟,大哥不是要悔棋吧?”
董卓的脸立马拉得老长老长,这哪是悔棋啊,分明是要悔婚嘛。
皇甫嵩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有点没想明白,汉升的女儿蝶舞分明是大家闺秀嘛,我们想撮合她与郦儿的婚事,汉升怎么会不高兴呢?”
皇甫坚寿捋了捋自己高傲的羊角胡,笑着说道:“我知道汉升伯父为什么不高兴。他是怕蝶舞欺负郦弟,就蝶舞手中的那两把短刀,十个郦弟也不是对手。如果结婚后郦弟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汉升伯父的脸往哪儿搁呀……”
众人闻言大笑,只剩下董卓和皇甫郦面面相觑。
董卓心中暗骂皇甫嵩你个老不死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戏弄我。皇甫郦却是在想,黄蝶舞的功夫没那么厉害吧,看来自己以后得小心点了。
丁锋带着赵云和枣祗赶回了皇甫府,便看到了端坐在皇甫嵩和丁夏身边的董卓,丁锋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董卓看着丁锋身后的枣祗,自然明白了原因,他疾步走到丁锋的跟前说道:“枣祗的事情十分抱歉,我并不知情。一会待我回去,狠狠教训一下牛辅,让他目中无人“
皇甫嵩走上前来,不耐烦地说道:“仲颖你先回去吧,文锐的婚事就安排在三天后好了,和郦儿一起办。这里没你事了。”
董卓得到了皇甫嵩的亲口承诺,满心欢喜地对着众人告辞。
皇甫嵩上前一拍丁锋的肩膀,用力地说道:“干得好!像个西凉汉子。”
皇甫府立刻陷入了欢腾。
长安,荀府。
荀爽看到了荀衍,荀彧和荀攸,精神起色好了许多,脸上出现潮红。荀衍望向了身边的医将,医将有些愧然地低下了头。
荀爽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挂怀。这位医将是董卓从皇宫里专门调出来的,医术高超,既然他已经没有办法了,自己也就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是人都会死,何必执着?临死之前,还能看着自己的子孙,荀爽感觉已经十分开心了。
荀攸十分惭愧,如果不是自己刺杀董卓被关进了北寺狱,荀爽的病情可能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荀爽示意身边的人把自己扶起来,荀彧立刻向前,把枕头垫在荀爽的后背上,仔细聆听自己父亲最后的交代。
荀爽地气色大为好转,清楚地说道:“汉为火德。火生于木。木盛于火。故其德为孝。夫在地为火,在天为日。在天者用其精,在地者用其形。夏则火王,其精在天,温暖之气,养生百木,是其孝也。冬时则废,其形在地,酷烈之气,焚烧山林,是其不孝也。
荀家易学起于费直。费学来自洪荒,有神学之味,未免偏颇。天地以五行为轮,以阴阳为和,以乾坤为纲,实为易学之始,探究天人之论,找寻人伦之纲,这件事情就交给友若了,汝需仔细研习>,不可懈怠。吾尚未完成之>,汝需代吾完成。”
荀衍含泪点点头。
“荀家经学起于古文。夫寒热晦明,所以为岁;尊卑奢俭,所以为礼:故以晦明寒暑之气,尊卑侈约之礼为其节。尔等需谨记在心,发扬光大。
古文与今文经学本无对立,皆因庙堂纷争。古文循古,今文唱今,各有融合之处。融合之点便在于天下黎民。
吾死之后,文若便为荀家之主。荀家子弟需遍布天下,以宽慰百姓为己任。一曰通怨旷,和阴阳。二曰省财用,实府藏。三曰修礼制,绥眉寿。四曰配阳施,祈螽斯。五曰宽役赋,安黎民。
文若大才,可担此任。”
荀彧含泪答应。
“日前观法于天,北极为尊,四星妃后。察法于地,昆山象夫,卑泽象妻。大汉之乱将至矣。我荀家立志忠心,尔等不可或忘。
公达机智,需择一明主而事之,以安天下。”
荀攸泣不成声,含泪答应。
荀爽再无遗憾,带笑而逝。
入夜,皇甫府,书房。
皇甫嵩对丁锋返回长安十分意外。丁锋作为镇边大将,岂可擅离。所以,皇甫嵩当着丁夏,皇甫坚寿和皇甫郦的面,询问原因。
丁锋笑着说是因为荀彧的请求,顺便寻找铲除董卓的机会。自己能在长安待的时间为三个月,三个月后丁锋将率军发动对鲜卑的攻击。
丁夏笑着点了点头,他显然十分同意丁锋铲除董卓,自己的安危根本没有考虑在内。皇甫嵩则是沉思不语。
丁锋想要除掉董卓,就必须获得皇甫嵩的支持,这是能除掉董卓的前提。
丁锋不顾自身安危,从遥远的北疆回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和皇甫嵩在除掉董卓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在偌大的长安城中,董卓已经拥有了最强的力量。倒董的力量,也已经在董卓打压之下,摇摇欲坠。但还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可以左右长安的局势发展,那便是皇甫系的力量。
皇甫家族经营西凉几百年,皇甫嵩更是纵横西凉三十年,皇甫家族所拥有的力量不是董卓想铲除就可以轻松办到的,尤其是在西凉军中和长安各级郡县的基层官职人员,很多都是皇甫系的门生。
如果皇甫嵩决心要扳倒董卓,成功的可能性便非常大了。
董卓对此事自然很清楚,但他是武人,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替换他们。董卓他可以换掉一个郡的郡守,但他能换掉郡守的从事么?
何况皇甫嵩还没有和他翻脸,董卓只要把皇甫嵩安置在长安,这些皇甫系的门生便不敢妄动。
皇甫嵩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丁锋在槐里的时候,就提醒自己董卓将来会为祸大汉,而自己却把董卓看成了能震慑羌人和西凉叛军的唯一人选。
丁锋的推测后来应验了,董卓杀进了洛阳,手握军队和权柄。
皇甫嵩从内心里感到了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只身进入洛阳,在董卓和士人之间进行斡旋,董卓连同他的三千兵马,可能早被愤怒的士人给剁了。
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皇甫嵩需要担负很大的责任。是他让董卓和士人达成了一致,是他纵容了士人和董卓鸩杀了天子。
这给了董卓掌握南北军的时间,并直接造成了董卓和士人之间的对立。
如果没有他的参与,董卓没有机会掌握权柄,更不会有后来的迁都长安。
如果没有他的参与,洛阳可能会血流成河,大汉的外戚和宦官可能会被株连九族,但与现在战火连天,关东群雄并起的局面要好的多。
当初自己的纵容给了董卓机会,自己信任的董卓终于为害天下。
而丁锋对董卓一直有清醒的认识,他劫掠了董卓的兵马,并成功阻止了董卓火烧洛阳,保住了大汉的根基。
皇甫嵩现在知道丁锋做得是对的,但他担心天子的安危,所以犹豫不决。当今天子是先帝的唯一男性血脉,如果因为董卓的反噬被击杀,大汉便彻底失去了凝聚人心的旗帜。
会有多少人借着天子的名义揭竿而起?会有多少人打着刘姓子孙的幌子来争夺天下?数不胜数。
皇甫嵩看向了身边的丁夏,他一直很佩服丁夏的远见和才智,他想听到丁夏的意见。
丁夏重重地点了点头。
皇甫嵩长叹一口气,用手指蘸着杯中的清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