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醒来以后,贝负生苍老的脸上像焕发神采一样的盯着攸然,那种眼神就像虔诚的信徒遇见了他的信仰一样的贪婪。
而攸然现在已经迷糊了,这个故事他漏掉了很多,唯一能让自己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当年的贝负生真的是个杀人狂,真的是个恶魔,那么,那位自称姬的人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少年吗?那个人给自己留下的那种精神印象难道真的是杜撰的,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姐姐为什么会被罗家人收留,妈妈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就算听完了这整个故事,攸然依旧有许多许多的谜题需要有人来为他解答,而解答的人已经不用去挑选,除了那位还躺在倾城府里的奶奶,还有别人吗?精神状态一度的混乱着,混乱着,攸然感觉到大脑中反复不断的挣扎,突然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就那样子,冷冷的问了。
“你的故事,只到这里了,是吗?”
“不完全是。”
“你还能有什么想说的吗?”
贝负生叹着气,锁链绑住的四肢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同时往下垂着。
“没有吧,母亲在第二天把我封印在这个幻境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输了,可是攸然,你的出现代表了什么呢?你想要知道吗?”
“代表了什么?什么事情是关于我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你的出现代表了我的胜利,是我赢得了这场命运的对决,没错,我贝负生还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是贝攸然,我要你成为下一个世界的王者,我要你替代我,继承我,你是贝负生留给世界最棒的礼物,哈哈哈哈哈。”
“疯子!疯子!我只要知道,妈妈到底是生是死!”
攸然发疯的喊着,发疯的表情已经开始狰狞,贝负生疯了,是疯了吗?还是他贝攸然疯了。
谁也不能解释清楚,这一对父与子。
远在洛城。
贝负生的另一个孩子,贝攸然的姐姐,贝攸悠。
贝攸悠正紧锁着眉头坐在罗氏大厦的餐厅里,没由来的痛感似乎要把她的灵魂扯出去一样。
一条黑色的小蛇突然爬行在那淡绿色的玻璃餐桌上,攸悠忽的一下伸手抓住了那条蛇,一甩手小蛇已经被精准的扔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里。
原本还想要感谢这一条小黑蛇把自己从头疼中拉回现实,只是攸悠在见到小黑蛇的一瞬间又感觉到了头疼来得是那么美妙,现实中的一切还不如那一阵阵实质的痛。一种难以诉出口中的压抑感不断的挤压着她的神经。
“未来的宗主夫人,您已经第二次屠杀我的蛇了。”
讨厌的声音,这声音现在变得很讨厌,这个叫做萱草的女人让自己感到非常非常的讨厌,攸悠没有说话,她直接站起身,离开了餐桌,径直朝窗前走去,她要跳下去,从这二十五层的高楼上,直接跳下去,如此压抑的空气氛围,攸悠想着还不如试试能不能挣脱身上的封印,反正圣洁之精就在自己身上,跳下去也不会死,攸悠是这么想着的。
“如果你在这里跳下去,那死的人可不会是你。”
“放手!”
拉着攸悠的手,是从白色西装袖口里露出来的一只白皙的右手,右手的主人,看起来有些苍白,只是他的眼神里却透漏着浓烈的神秘感,以及,淡淡的贪婪与霸道。
“如果我不放呢?”
“我现在想杀了你。”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充满恨意。
‘玩弄我,奚落我,一直都是带的头,强迫我,伤害我,一直都是你这个人,罗筱稷,你犯下的罪恶已经足够让你死一万次了!’“那你就来试试吧,对未婚夫说这样的话,胆子可真不小。”
攸悠一拳砸在玻璃窗上,只是她的力气明显不够,玻璃窗不但没有破碎,她的手上已经肿了一大块钻心的疼痛让攸悠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娇弱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样的动作,更何况餐桌上的饭菜连一滴汤水她都没有喝下。饥饿早已吞噬了她大半的力气,现在就连挣脱那只握着自己的手都做不到。
“放、手!”
“咝咝咝咝~~”
一条灰褐色蝰蛇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十二寸的蛇身缠绕在那两只手上,带着毒液的蛇嘴已经对准了那个快要晕厥的女孩。
“让它咬你一口好了,那样子你会死得更快,也比较安详。”
萱草现在的头发遮住了右眼,仅仅露出的左眼几乎没有温度,连同她的声音也变得无情。
“哼,呵呵呵呵,萱草,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雷电从罗筱稷的指尖射出。
翻飞的,是印着月亮图腾的帽子。
被雷电撞飞的,是萱草。
罪名,是侵犯了他罗筱稷的未婚妻吗?不是,萱草的蝰蛇,弄脏了他的袖子,就是这样子的理由。
在阿曼腾的搀扶下,萱草抚弄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手从嘴角滑过,拂去了血迹,也拂去了心中的一团火焰。
“萱草,阿爸对不起你。”
“还要说这样的话吗?阿爸……”
罗氏大厦。
萱草和阿曼腾暂住的宾客楼层里,被搀扶的萱草已经恢复了些气力,自己行走着,迎面走来的爆炸头看着她发出了怪怪的笑容,他身旁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一身紧身皮甲的阴柔男人。
“受伤的小毛虫~”
恶心的语调,萱草默默无言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喂,这是你的吗?”
身后一个少年不标准的中文问着自己,萱草回头一看,他手上握着一条已经死去的小蟒蛇,10寸长的小蟒蛇紧闭的眼睛不断的刺痛萱草的内心,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少。
‘对不起……’和蛇说对不起,阿曼腾从萱草的眼神里读出了这样子的字句,宽大的身影弓着身子从他们之间走过,揽着女儿的肩膀,父女两安静的消失在走道里。
餐厅。
“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那在你之前,这几个人都会被撕成碎末,好好考虑自己的处境,你现在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罗筱稷抛下了几张照片,攸悠愤的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
罗清雄、黄梦馨、郑世杰、李晟平、张斯斯、最后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贝攸然。
弟弟,亲人。
‘我连死,都不能……’火山底。
蓝色的衬衫有些撕破,遮羞,或许不用,但是用来习惯一下人类穿着衣物的感受,这一件已经足够了。
厄诺尼尔曼妙的身材在黑暗的火山底仿佛一盏明亮的灯火,缓缓的穿梭着,四处都是铁锁链,*,清脆,那些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以及远远的传来的嘶吼声,是现在唯一的声音,那个同样清脆却有些尖锐的嘶叫声,是那个叫贝攸然的人类男人的声音,厄诺尼尔慢慢的朝声音的出处走去,她隐隐感觉到,一个生命的气息正在削弱着,那个生命气息是第一个把自己也当做一个人来看待的人类男人的生命气息。
‘他快死了。’“是生?还是死?”
攸然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眼前被锁住的苍老的男人,还会回答他的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了也没用。”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她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吗?”
“不知道。”
“贝负生!!”
“放肆!”
“贝负生!!!”
“放肆!!咳咳!”
厄诺尼尔眼前出现了这样子的一幕,苍老的贝负生一直说着放肆,而离他十米多远处的攸然不断的喊着他的名字。
“可能知道答案的人已经来了,你问问她好了。”
贝负生停止了对攸然的斥喊,眼睛望着攸然背后的厄诺尼尔说道。
攸然喘着气,回头才发现那个怪物变成的女人又出现了,在贝负生的故事里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所谓的怪物是什么存在,她是守护奇迹的异能兽,是奶奶威娜•G•李莎莉的异能兽。
“厄诺尼尔,你知道?”
“知道?我知道什么?”
“我的妈妈,云奴,她还活着吗?你知道的是不是,你是奶奶的异能兽。”
“奶奶?哦,对了,你是贝负生的孩子,我要纠正你,我不是异能兽,我是莎莉的朋友。”
“我不要听这些,你快告诉我,我的妈妈还活着。”
攸然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渴求,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不能再失去母亲,他已经开始急促,厄诺尼尔正在作思考的表情,或许那是在思考。
突然,一道精神力量射进了攸然的脑海里。
十五年之前,正是现在的这座火山岛,两个女人与一只长着三只角的牛头怪物正在火山岛的岸边说着什么。
“妈妈,负生就被封印在这里吗?”
“是啊,除了封印,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阻止他了,到底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我也是个女人,我做不到那么伟大。”
问话的年轻女子突然失声的哭了。
“不、妈妈、您很伟大。”
“不要哭,你现在是想见他吗?”
“我、妈妈,我可以吗?”
莎莉笑着朝厄诺尼尔点了点头,一阵蓝光闪过,性感曼妙的厄诺尼尔在云奴面前化成人形。
“跟我来吧。”
不到三十分钟以后,云奴便被莎莉用风送离了这座火山岛。火山岛只剩下一袭绿群的莎莉与厄诺尼尔。
“尼尔,他们还好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带来的女人只是在黑暗里看着你儿子,你儿子好悠闲的样子,还有她一直在那里流眼泪,最奇怪的是她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当然。”
“生命起源封印在这个火山上,你能帮我看好它吗?”
“又把它交给我,好啊,不过莎莉,我的实体你什么时候才能去帮我解放啊。”
“会有人来帮你解放的,不过不会是我,而且我也希望那一天不会到来,你这个样子也不错啊。”
“该死的莎莉,又骗我了。”
攸然从精神印象里醒了过来,他回头看着贝负生,是父亲吗?妈妈对父亲的爱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在他被封印以后看起来更加的强烈,那已经不是攸然能够理解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母亲对这个已经丧失人性与理智的男人恋恋不舍。
攸悠是在攸然四岁的时候被带走的,之后是去了洛城吗?攸然不禁这样想着,难道自己的母亲还在洛城。这样子一想,攸然更加按耐不住要回去,通过厄诺尼尔的话攸然已经明白生命起源就在这座火山上了。现在他必须立刻展开行动,奇迹,很快就会被自己取到。
“真的要取出这个奇迹吗?”
攸然不禁自言自语的问了自己一句,通过贝负生的描述,他有些明白奇迹的含义,奇迹不仅是异能力的结晶,同时也是奇迹拥有者承载记忆的一种容器,它会为使用者带来那些记忆,那些可能会影响到使用者心态的记忆,攸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没有抵抗那种影响的能力,犹豫了。
“你一定要取出来,还用问吗?”
是贝负生。
回头看了一眼,攸然突然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贝负生又变得年轻了,而且,他脸上居然还绽放着一个奇怪的,温馨的笑容。
叮叮叮铛铛铛!!!!
火山底部开始剧烈的摇晃着,巨大的铁锁链开始互相碰撞着,贝负生居然站起来了,而且,他手舞足蹈的仿佛遇见了最开心的事情一样,攸然有些害怕的倒退着,厄诺尼尔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现在的贝负生。
“攸然,我妈妈和我说过我有两个孩子的,你们是双生儿,应该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吧,她叫什么名字?”
“是姐姐,她叫攸悠,贝攸悠。”
不知不觉,攸然已经回答了贝负生的问题,回答,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火山底摇晃的更加的剧烈。
“攸悠,攸然,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悠悠然,这是在说我吗?哈哈哈哈,云奴啊——我一直深爱你,云奴,我见到我们的孩子了,哈哈哈哈,云奴,对不起!!!”
贝负生对着火山口的方向大喊着,攸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可是现在的贝负生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释然了什么事情,又有些,父亲的感觉。
“不!不对,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我太傻了,我居然相信一个杀人狂魔的话,我居然会相信你说的那些话。”
攸然突然想起了某些事,某些片段,没错,小幽灵蒂安夫莱尔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贝负生甚至没有在故事中提到过任何有关于他的回忆,很显然那些遗漏的故事才是真正的事实,他一直使用那种父亲的姿态来蒙蔽自己。
“厄诺尼尔,我感觉你不会骗我,告诉我,你认识一个叫做蒂安夫莱尔的男孩吗?”
厄诺尼尔突然想起了什么,贝负生也同时间想起了一件事,他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没错,那是自己的儿子,这种事情已经不须要再重复的解释。
感觉到温暖,是贝负生的拥抱,被父亲强而有力的臂膀抱着,攸然出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
“为什么?你会挣开那些锁链?”
“攸然,原来你是个问题小子,爱问问题的小子,哈哈哈,我,作为远古自然系族纯雷系的异能者,我本身就没有完全被封印,不然我也不可能一直在精神意识里和厄诺尼尔沟通。我自己拥有的异能是破坏,我能借用大自然无处不在的元素进行雷电的衍生,也就是,我随时随地都能破坏一切,包括,我自己……”
“什么?”
浑身上下都是电流滑过的酥麻,攸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逐渐化成电弧的父亲,他眼睛里居然还流漏出攸然最害怕的眼神,是渴求被原谅的那种眼神,渴求原谅,那是做了什么事?
“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灵魂从回忆的那时起,已经开始枯萎。贝攸然,他马上就死了,现在的他已经听不到你说话了,没有人能够回答你的问题。”
“厄诺尼尔,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来过太平洋,我从来没有寻找过什么奇迹,我只是在洛城生活,我只是期待一个完美的家庭,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晚了,一切都是。”
开始逐渐崩塌的火山里,攸然几乎失去了活动的力气,渐渐开始倒下的父亲满脸真诚的歉意再刺痛他的心。喊话的声音已经虚弱到不能形成音符,没有了分贝,没有了音调。隐隐约约中,厄诺尼尔听到了两个字。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