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了花窗,淡洒于床沿,份外的刺目,这梁萧惺忪睁开了眼,渐爬起来,幌动之际,欲感脑袋晕眨不已,头疼欲裂,好一阵难受,他揉了揉眼皮,寻思:“不成我昨晚真喝高啦?”又念叨一句,速下了床,整衣洗漱,一切忙罢,遂出了院子,急伸个懒腰,大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正自惬意间,微一瞥眼,见廊道走来一人,是刘进,他背个包袱,低着头,一路晃悠晃悠的。梁萧大感讶异,忙拽步过去,一拍他肩头,笑说道:“进弟,大清早拎个包袱干啥,旅游么?十一还未到哩!”
刘进抬眼瞪视着他,一脸颓败,说道:“人都醒了,酒还醉着几分哩!”不去睬他,自身旁横扫一下过去。
梁萧愣了愣,很快伸出手将他扯住,问:“兄弟,你干嘛啦,是不还在生哥哥我昨晚的气,我都说了那是……”刘进打住道:“我没生你气!”梁萧急道:“没生气,那你拎个包袱何干?”
刘进速推掉萧哥抓实自己肩头的那只大手,微笑道:“哥啊,小弟有一年多不曾回家哩,昨日见哥哥一家团聚,心生感慨。昨晚一宿无眼,想了许多。身为人子,理应多孝顺父母,但我却把母亲一人孤零零的扔在家不管,是为不孝。我想过了,是该回家的时候。”
柳仙贝这人,梁萧虽然不喜欢,但她毕竟是刘进的生母,念她孤苦一人,以前的恩恩怨怨也就不想与她计较了。见进弟如此有孝心,梁萧也颇受感动,拍了拍他肩头,说道:“那你为何沮丧着一张臭脸?”
刘进霎时脸一红,苦笑道:“小弟舍不得你们!”其实他舍不得的更多是梁妹妹。
梁萧笑道:“哥明白,哥也舍不得和你分开。是了,你跟我爹娘和妹妹提过了么?”刘进点了点头强笑道:“说了,大叔上朝未曾回来,我跟婶婶和妹妹提过。”当刘进和二人说要走时,母女俩虽然比较吃惊,但也是一闪即逝之事。李柔虽有万般挽留,但也知刘进去意已绝,最后也不再强留些甚么。梁雪是很伤心,伤心少了一个能逗她开心的人,可如今哥哥回来了,也没甚么值得她再伤心的了,哭了一会,也就没事了。
谈说之间,兄弟俩相继走到府门外,那刘进跃身上马,抱拳道:“萧哥,保重!”梁萧也道了声珍重,心下却在寻思:“连句后会有期也不舍得讲,是不是表示咱哥俩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这哥儿哪知,他自己以前不喜欢跟人家讲“后会有期”这四字,他那兄弟一直铭记在心,因此刘进才没多言半句。
目送进弟离开,心情难免有些失落,他也明白天下无不散之延席这个道理,况且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他这个弟弟也不用老跟在哥哥身边,就凭刘进的能耐,闯出一片天是绝对可以的。念通此理,心情不觉畅快了许多,转身之际,睨见官道尽头,步行而来一位身穿朝服的大人,正是自己的父亲梁景,只见他一路低着头。
梁萧纳闷,支腮暗忖:“今儿个咋啦,怎地人人走路都喜欢低着头,进弟如此,老爹亦如此,莫不成是时下的潮流?”念转间,那父亲已然幌到家门口,这儿子嘻嘻上前叫住:“哟,老……这不是梁大人么,甚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来就来了吧,还装了两袖清风!”他本想唤老头子的,一睨见父亲那张苦瓜脸,便即忙改口,但还不忘了打趣一番。
梁景见是儿子,不理会他的胡言,只淡淡道了声:“是你啊,刚才骑马那人是谁?”梁萧听了一怔,爹不是低着头走路吗?况且距离老远,他怎瞧得清,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三只眼?又喷了喷舌头,那么匪夷所思的事,亏他也想得出,轻笑了笑,回答道:“爹,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进弟啦!”
梁景只是随便哦了一声,就拽步进门去了。梁萧满心以为父亲会出口问一声刘进干么去了,谁知他竟没有,还浑若无其事。这儿子气不打一处起,提着父亲后背,硬生生将他拉了出来。
那梁景一个踉跄,这才站稳脚跟,不过那张脸却蹬了怒,喝道:“浑小子,你造反啊?”梁萧淡淡一笑,说道:“爹,孩儿哪敢?造反这个罪名孩儿可吃罪不起哦,是要诛杀九族的,还请爹爹以后慎言慎言?”
梁景一愕,这个他却然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时情急,顺口而出,并无其他深意,孰不想儿子竟拿他说事,狐疑瞥了儿子一眼,寻思:“臭小子吃饱了撑着,大清早的莫明其妙!”
梁萧久不闻父亲搭言,童心亦起,打趣道:“爹,您今儿如何走起路来了,您的桥子呢?”言外之意是指,你也太寒酸了吧,寒酸到连顶桥子都买不起。
那梁景闻得此言,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让他们先回来了!”
“哦!”梁萧淡淡应了一声。
这梁景眉头一皱,奇道:“儿子,你很清闲么?”梁萧点点头:“是有那么一点啦!”他刚回家,当然是不知道该干甚么,以前的任务是读书,如今老爹又不提及,他自然落个清闲。
梁景捋了捋胡子,笑道:“好,那你跟我来!”转过身,走进了大门。
梁萧没来由心里打了一个突,但父亲之命又不敢公然违抗,惟有悻悻跟随。
进了书房,梁景将朝服脱了,换了身便服出来,然后坐在书案前,双眼紧紧盯着儿子,看得梁萧一阵心里发慌,好像官老爷在审犯人一般,目光锐厉深沉。
梁萧等了片会,仍不见父亲开言,心中有些不耐,努了努嘴,吭声道:“爹,孩儿又不是大姑娘,您老盯着我作甚?”此言甫出,那梁景吃了一个激灵,脸颊渐烫,训斥道:“浑小子,又来胡说,站好了!”
“干嘛!”梁萧嘟嘴。
梁景喝道:“老子叫你站,你就站,废话那么多!”梁萧耸耸肩,扮个无奈,将身形摆好,恭瑾道:“尚书大人,请问有何训下,小子聆听教诲?”
“很好!”梁景摸了摸他那丛密密的八字胡子,甚是欢喜,“萧儿,从明天开始,你就安心留在家里温习功课。记得,来年科举一定要给老爹争个面子,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