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好邻居
“大黑，回来！”
随着一声呵斥，那条黑色巨犬停住了扑击的势头，回头奔向喝止它的人。从居中的屋内走出来一个八九岁的童子，裹在厚厚的兽皮衣服内，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有神。
那巨犬围着他转了一圈，又回过头来面对张祺，呲牙咧嘴不住低声咆哮。
“阿爹，有个哥哥！”上下打量长孙慈一番，那童子回头冲屋内喊道。“哥哥，你找我爹吗？”回过头来，好奇的看着长孙慈问道，大眼睛忽闪闪的，聪慧剔透！
“虎子，何人找我？”张祺还没来得及和小家伙说话，随着一声问话，一个壮年汉子跨出木屋来到张祺面前。
此人三十上下的年纪，浓眉大眼、黑脸挺鼻，粗布衣裤、腰间围着兽皮围裙，虽然手无寸铁，依然透出一股彪悍的气息！
“这位小兄弟，似乎你我并不相识，不知到此何事？”看看面前衣衫褴褛的张祺，那汉子有些惊异的打量他一番，见他一脸陌生，略一皱眉便开口问道。
“小子见过大叔！”张祺含笑拱手，躬身向那大汉施了一礼。“我等新近搬到前面山中居住，今日在附近寻找食物，不想竟然迷了路，看到大叔您这里的炊烟，于是赶了过来。”
“哦，原来是新来的邻居！”大汉听了他的话，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相情不如偶遇，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吃点东西吧！”看他面有菜色、身形单薄，身上衣衫又褴褛不堪，汉子心中一软，便出言邀他进屋一道用餐。
“好啊！这下子我可有人玩了！”那叫虎子的童子闻听父亲出言邀请，不由欢呼上前拉住张祺的手，二话不说便将他拖到木屋内。
看到童子的行为，汉子不由含笑摇头，然而笑到一半却变成了苦笑，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竟然闪过一阵悲伤！不过他仅是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进入屋内。
刚一进屋，一股烤肉混合着烈酒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张祺闪目望去，只见屋子中央生着一堆火，此时火焰已小，通红的火炭上用树枝穿着两只山鸡，香气四溢，看来已经熟透！火堆旁铺着一张兽皮，摆放着盐巴和一坛烧酒，坛口已经揭开，酒香四溢！现在想来，他方才看到的炊烟是这里烤肉所发！
四下打量一番，木屋不大，四周墙上挂满了狼、獐子和其他的兽皮，火堆旁边杂乱堆放着几根一人多高的藤条、一捆细长的树枝和一些盘起的褐色绳状之物，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山野村夫居住简陋，又懒得懒得收拾，倒是让小兄弟见笑了！”汉子一边引他就坐，一边将地上的东西归拢一处，有些赧然的说。
“哥哥快坐！”那童子却是毫不理会父亲的举动，只是拉着张祺的手坐下，一脸开心模样。
“大叔客气！若是您看到我的住处，恐怕不会如此说了！”白他的意思，张祺忙不迭的连声道谢，直说他客气。
“哥哥，吃肉！”那叫做虎子的童子也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把小刀，随手切下一只鸡腿，笑眯眯的递给张祺。不知道是否平时很少玩伴，见到他显得非常高兴！
“小兄弟不须客气，山中只有我一家人，家里只有虎子与我相依为命，他平时难得见到他人，小兄弟若是方便，不妨多住几日，陪他玩耍一番！”看到儿子的开心模样，汉子面带笑容开口相邀，然而他眼神之中，一丝苦涩一闪而过！
而那唤作虎子的小童听到父亲的话，立即一脸欣喜望向张祺，眼神中充满期待！
“大叔好意，祺心领了！我就在前山，有的是时间陪虎子兄弟戏耍！”看出汉子和虎子的期待，张祺没有多说其他。倒是汉字的爽直，让他确信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那朱平先谢过兄弟！”汉子闻听他答应，不由甚是开心，提起地上的酒坛，仰头灌了几口递于张祺手中，示意他饮酒。自己则是干脆的抓起一只烤熟得山鸡，张口大啖！
“如此，祺就却之不恭了！”张祺本待推辞，然而看汉字一片盛情，再想到之后还有求于人，也就不客气接过酒坛。
他先是小饮一口，发现度数不高，酒味甜中带着一些酸涩，与后世的啤酒相似；遂如汉子一般，举起酒坛痛饮几口，将酒坛复交给汉子。虎子在旁边看二人喝的畅快，也拿起烤肉猛吃，只是一直笑个不停。
三人边吃边谈，张祺从汉子的话中得知，汉子名叫朱平，不曾取字。本是幽州乐浪郡人氏，世代捕猎为生。由于两年前鲜卑入侵，村人被乱兵杀死，虎子的娘也不幸罹难；他本待投军公孙瓒处，为家人报仇，可是想都虎子年幼无人照料，不得已之下，为了躲避战乱迁居此处。
此处天子脚下，自是不会再有兵荒战危，不过这样一来，除了每月几次进城变卖毛皮、猎物，父子二人一直居住山中；山中就他一家，他要打猎维持生计，平时就在山林中游弋，因而甚少陪虎子玩耍，小家伙终日闷闷不乐！
今日长张祺前来，他终于看到虎子开心嬉笑，想到自从虎子娘亲去世之后，虎子甚少如今日般开心；再想到虎子的娘亲，心中着实伤感！
言谈之间，张祺也和朱平说了他们的情况，并将来意毫不隐瞒的说与朱平知道，并请求他代为变卖猎物。
闻听张祺等人之前沿街乞讨度日的凄惨生活，朱平父子不禁为他们生活艰难扼腕叹息；知道他为保护众女免遭侮辱，不畏强暴，挺身而出，不由为他的仗义拊掌称赞；尤其是听说他们受到恶丐的欺负，而不得已避难山中，父子俩更是怒火中烧！
“大叔托大，喊你一声祺儿！那个恶丐最好祈求不要让我遇见，否则，我定将他暴打一顿，为你出一口恶气！”听罢张祺叙说往事，朱平气呼呼的说道。并同意明日一早就进城联系买主，帮众人代卖猎物。
“祺哥，你们那里没有刀子和斧头吗？那我把自己的刀子送给你！”虎子闻言眼珠一转，将手中的小刀递给张祺，说是送他的见面礼！
“哥哥谢谢虎子！不过，哥哥没有用过这样的刀子，虎子还是自己留着吧！”看虎子一副不舍之态，张祺婉言谢绝了虎子的好意！
“祺哥收下吧，不然虎子不高兴了…”不料虎子执意让他收下，二人推来推去，争执不下！
“祺儿，你们新到山中，所需之物定然缺乏，这把刀子你就收下好了，回头我再给虎子买一把！”听说张祺他们那里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具都没有，朱平顿时有了计较。
他劝张祺收下刀子，并当即送给他一把斧头、一些盐巴和几件皮褥子；知道他们初至山中琐事烦杂，朱平也不留他，嘱咐他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在住处点起烟火，待会合后便带他进城变卖猎物，购置生活用品。并将自己屋后圈养的一只孢子、自己剩下的一坛酒，着他带回去给众人食用。
看到朱平一番盛情，长张祺心中感动不已！他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心中暗暗发誓，等以后自己有了出头之日，定当报答他们父子！
带着朱平父子馈赠的的一应物事，在他们殷切的注视下，张祺踏上归途，在日落之前返回了石洞。此时，石头和瘦猴业已返回，只是除了换回一些衣衫和被褥，没有换到其他的东西。
看到他满载而归，众人已经明白他此行必定有所收获；再听他详细讲述了此行的经过，不由尽皆称赞朱平父子的仁义！倩儿等人听说虎子的可爱，亦是盼望和他见面。
当晚，众人在洞中升起火堆，将那只孢子宰杀，抹上盐巴，烤熟之后分而食之！大家几天来终于吃到了盐味，并且第一次有了饱的感觉！
而王大叔和刘大爷也喝上了不知多久没有碰到的烧酒，众人开心之余，不禁对朱平父子更是感激，对于未来的生活也多了几分向往！
夜里，张祺依然坐在火堆边，运转“霸王诀”心法，其他众小也有样学样，随他一起练功不辍，其他人则是含笑入眠！
第二天早上，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张祺和倩儿等人早早就来到山头，点起烟火静候朱平父子到来，而大牛一众男孩则前去查看今天的猎物。
“祺哥，我们来了！”当朝阳跃出地平线，张祺也听到了虎子开心的叫喊。朝阳的光辉中，朱平肩背一个大包裹，父子二人如约而至！
“祺儿等急了吧！”朱平快步上前，握住迎上来的张祺的手，呵呵一笑，憨厚之中透出一股豪迈！
“你就是虎子弟弟吧！我是…”见到虎子，顾不得和朱平打招呼，倩儿跑上前看着他开心的说。不料她还来不及介绍自己，就被虎子打断了！
“姐姐先不要说，虎子先来猜猜…嗯，你是倩儿姐姐，对不对？”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一番，眨巴了几下眼睛，略一思索，虎子含笑望着倩儿开口问道。
“虎子真聪明，你怎能猜中的？”见到虎子一口喊出自己的名字，倩儿即开心又惊讶，连声夸奖他。
“阿凤姐姐个子高，翠妞姐姐皮肤白，倩儿姐姐大眼睛…祺哥和我说过你们，我当然认得出来了！”虎子得意的说道，眉眼之间尽是笑意，想是和倩儿脾性相投，小家伙随即抛开朱飞，随倩儿去见其他人！
“祺儿，我给你们准备了几件衣服，你们穿上应该不会被那些恶丐认出；你赶紧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带上猎物出发！”看到虎子开心的随倩儿离开，朱平拍拍背后的包裹，冲张祺呵呵一笑，示意他带路去见众人。
“谢谢朱大叔！”看到朱平如此为众人考虑，张祺不禁胸中一热，强忍眼泪连声道谢！随即领着朱平前往众人居住的石洞！
“小祺，我们今天捕到了两头鹿！”刚下的山来，就听到大牛远远的的喊着，朝二人跑来。
“两头鹿？祺儿真是好运气，我在山中一年有余，总共只猎到一头鹿，你们一下就猎到两头，这真是苍天庇佑！看来，你们今冬的衣食无忧了！”朱平闻言呵呵一笑，连声恭喜张祺。
“大牛哥，还不快过来见过朱大叔！”虽然不明白朱平为何这样说，张祺顾不得询问，赶紧喊大牛过来相见。
“大牛见过大叔，先谢谢您昨天送给我们的东西，要不是您，我都快忘记盐巴是什么味道了！”大牛来到近前，向朱平躬身行礼，礼毕起身笑道。
“呵呵，你叫大牛吧！昨日听祺儿说你性子最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我喜欢！”朱平哈哈一笑，拉过大牛，示意他带路前去查看猎到的鹿。大牛与朱飞一般豹头环眼、面目粗豪，看来二人脾性也相仿，倒是一见如故！
三人来到居住的石洞前，果然发现地上捆着两只山鹿，旁边还有六只獐子、四只孢子和五只野兔，七只山鸡和昨日猎到的四匹狼。虎子和众人站在旁边，静待三人！
张祺将众人和朱飞一一介绍，待大家寒暄完毕，朱平才来得及观看猎到的山鹿和其他野兽。
“这些野兽身上不见伤痕，想来你们应该是下的套子吧！”看到那些野兽没有皮外伤，朱平当即猜出了他们的方法。
“朱大叔说对了，这两只鹿正是我们下套子捕获的，所以都不见伤；除了这四匹狼被打断了腰，其他的都完好无损！”闻听朱飞发问，瘦猴连忙上前解释。
“不错不错，这样以来，你们今冬可是衣食无忧了！”闻听瘦猴的解释，朱平点头表示明白，接着笑对众人说。
“朱大叔此话怎讲？”众人闻听朱平之言，不由心中大喜！然而对他今冬衣食无忧之言却不太明白，瘦猴赶紧问道。
“呵呵！”见瘦猴发问，而其他人一脸不解，朱平呵呵一笑，耐心解释道。
“雒阳城中那些官宦富绅迷信什么鹿鞭壮阳、鹿血鹿肉驱寒之言，因此鹿鞭、鹿血、鹿肉远比其他肉类贵，尤其是你们这次捉到两只活鹿，想来要卖到上百贯钱不是什么问题！何况你们还捉了这么多猎物，有了这些钱，你们今冬的衣食也就有着落了！”说完，将肩上的包裹交给张祺，让他选几个人换好衣服一道带上猎物进城。
他自己则与王大叔则把带来的兽筋用水泡软，将猎物重新困扎停当。原来，他听张祺说过用山藤捆绑野兽，担心不牢靠，遂带了些兽筋，重新捆缚猎物。
很快，张祺、大牛、黑娃、石头和狗子五人，穿上昨日换来的旧衣衫，外面罩上朱平带来的兽皮衣服，一下子俨然成了山中的小猎户，与先前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判若两人！
几人收拾停当，见朱平将猎物重新捆扎，不由暗赞他心细！张祺现在也明白过来，他昨日在朱平的木屋中见到的灰褐色的绳状物，原来是动物的筋！不过，想到朱平住处存有那么多售筋，却是有些疑惑。
见五人准备妥当，朱平便欲带上虎子，领众人一道进城。谁料小家伙乍然见到这么多人，竟然执意留下！
于是，朱平交代虎子听话，将他托付给郑大婶，吩咐五人砍下几根结实的小树，当作扁担；他一个人挑起四匹狼，兔子留下，将剩下的猎物分给各人或挑或抬，领着几人向城中进发！
几人走后，倩儿等众小带着虎子，在王大叔的指点下，伐木烧炭，一时间，山野之中到处是他们开心的嬉笑声！
而朱平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费了不少功夫才到的雒阳城西津门外。
长期的乞讨生活，严重伤害了众小的身体，虽然这几天众小一日三餐也不乏油水，然而短期内却无法改善他们的体质，虽说他们已经十三四岁，可是挑着不足百斤的东西就感到异常吃力！
可是反观朱平，他挑着四匹狼一路当先，负重超过三百斤依然健步如飞！众小心中不由暗自佩服，也暗下决心，要好好练功，有朝一日能像他一样，力大无比！
“呵，竟然活捉了两头鹿，看来朱大哥今天要发笔小财，又有一段好日子过喽！”离城门老远，就看到一个头领模样的守城军士走过来，看到朱平一行和带来的猎物，黝黑的脸上浮起诚挚的笑容，笑着和朱平寒暄。
“好你个肖瑜，不好好当值跑过来干吗？是不是怕大哥少了你这顿酒？”看见来到面前的黑脸军士，朱平放下肩上的猎物，走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道。
被朱平换做肖瑜的军士和朱平身材相仿，身着汉朝士卒统一的军服，外罩一身合适的皮甲，黝黑的脸庞方方正正，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彪悍！
“这可是你说的，不过这次可要好好的宰你一顿！”闻听朱平之言，肖瑜呵呵一笑，把着朱平的臂膀，言语间十分的亲热。“不过时候不早了，朱大哥还是早点进城，不然等早市散了，你老兄可要破财了！兄弟今天事情较多，轮完值到老地方等你！”
“一言为定！待我处理完这些猎物，我就前去寻你，别忘了喊上王谦和孙兴这两个家伙，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们了，今天咱们兄弟一醉方休！”看看天色，朱平也不客套，和和肖瑜打过招呼，便带着他们进城。
一行人在朱平的带领下，沿着复道右边的偏道，匆匆来到雒阳城的南市。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种类繁多的各类摊铺，张祺不由暗叹，果然不愧是天子脚下，以繁华富庶文明的帝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