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转眼间九八年的的春节就过去了。一晃又来到了清明节。
一天刚上班,周华走进办公室坐下来与全胜商量:“我看过了年这一段儿经济形势有好转的趋势,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办厂的事儿了?年前我和咱这里的一家公司谈过,老板是咱们东北黑龙江的,叫林发强。前几天刚从老家回来。说去年东北粮食大丰收,粮源充足价格也不高。如果咱们有诚意他可以考虑合作。他出原料我们负责加工生产。两家共同注册一家公司,共同管理。我看在细节上再好好谈一谈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签了合同就可以开始运作了。我想下次谈的时候请老师也参加,你的经验丰富帮我把把关,然后再帮我起草一份合同。这样你提前参与进来了解内情,起草合同条款时就能搞得细致全面一些,免得以后在一些事情上纠缠不清。过两天我带你去他们公司走一走,大家见见面先认识认识,以后也好谈。”全胜表示赞同。
过了两天,周华带着赵全胜来到了与“华顺公司”只隔着三排楼的105号档口。远远就看到档口上边挂着一块“发强粮油贸易有限公司”的大大招牌。招牌下面是两间办公室,其中一间是总经理室,另一间是业务办公室。
周华和全胜刚来到门口,林发强就从玻璃门里迎了出来。周华向全胜介绍:“这就是我说的林总。”又把全胜介绍给林发强。二个人握了手,相互寒喧几句就走进办公室。
林发强把周华和全胜二人让到沙发上落坐,随手在办桌上按了内线电话。文员小姐款款走来,林发强说:“我知道周总是喝‘铁观音’的,请问赵先生喝什么茶?”
“和周总一样。”全胜客气地说。
林发强指了指茶几上挂满厚厚的褐色茶渍的青花瓷杯,微笑着说:“周总现在喜欢喝‘铁观音’。我是不忘本的,在咱东北老家就喜欢喝红茶,到广东这几年也一直没改。我到现在还是觉得红茶够味,别的茶都太淡。”这时文员小姐也给林总沏好了红茶。
林发强站起来到办公桌上一个精致的名片盒中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全胜,全胜也用双手接过,拿在手中仔细观看。正面印着:广州市白云区发强粮油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林发强。下边是经营地址和电话号码。背面印着:经营项目:水稻、玉米、小麦、大豆、绿豆、红小豆;兼营大豆油、葵花油、花生油等各种食用油。
全胜看完将名片郑重地放入上衣口袋里。林发强客气地打了一个手势,说了句:“请喝茶。”就端起了自己的茶杯与周华聊了起来。
赵全胜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林发强。林发强五十岁上下,高挑的身材稍稍发胖。短短的平头,大团脸,黑红脸膛。眼角和腮边的皱纹代表他的经历。浓浓的眉毛下是两只带着肿眼泡的长长的眼睛,眼袋微凸。圆鼻,大嘴,厚唇,没留胡须。上身穿宽大的黑色丝绸衬衫,下身是米色休闲裤,脚穿深棕色皮鞋。说话嗓音低沉,眼神坚定,喜欢借助手势而且有许多重复。看上去沉稳、老辣、工于心计、深有城腑。
全胜心想,此人一定是个久经沙场,经验老道,阅历丰富的商场老手,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既要以诚相待,又要多几个心眼儿。
林发强端起茶壶给几个人续了一遍茶,见全胜半天没说话,就把身了稍稍坐直对全胜说:“早就听周老弟说起过,说他有个党校老师,噢—”用手拍了一下脑门儿:“对是主任,是主任,看我这记性。是在国营企业当厂长的,很有两下子。今天见到赵老弟果然不错,果然不错。有气度,有气度。周老弟今后有赵老师相助那就是如虎添翼,如虎添翼呀。可惜我是没那个福份,到现在还是跳光杆舞,带着一帮小孩子瞎混。”话音未落自己就哏哏儿地先笑了起来。
周华和全胜陪着笑了一阵。全胜客气地说:“老兄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咱们都是东北人,说老实话,我是从东北的厂子逃出来投奔周华的。是周华不嫌弃收留了我,也就是帮周华跑跑腿儿,干点力所能及的。”
林发强提高了嗓音:“哪里话,周老弟可是很器重你的。在我面前没少提到你,以后我们两家合作你可要多出力哟。”
说到这,周华抢过话头:“今天我和赵老师先过来拜访拜访,大家先见个面。过两天请林总到我那去再把咱们的事儿好好合计合计,要是能定下来就早点定下来。咱东北人办事儿都是急脾气,凡事认准了就干,别拖泥带水的。老兄你说是不是?”
“对,对,说干就干,说干说干。周老弟放心,咱们都有是东北人,凡事好商量,好商量。没什么办不成的事儿。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是大咧咧的。你们先拿个主意,到时候我举手通过就是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说完又哏哏儿地笑了起来。
“林兄真是个痛快人。要不生意咋能作得这么大?不过我刚才过来时就看到了办公室,咋没见到仓库?”全胜顺水推舟地说。
“看来老弟是外行喽。我和周老弟虽然都作粮食生意,但路子不同。他卖的是成品粮,就是卖米;我是卖皮粮,就是没加工的原粮。他是整进零出,我是整进整出。一个,几个,十几个车皮进来,甩进道叉,客户的汽车到站台上直接就拉走了。一次拉不走的我就临时租个货位暂时存放,三天两天的也就处理掉了。”林发强老练而又自信地说。
“看来还是林兄生意作得萧洒,费用低利润大。”全胜有些恭维。
“老弟又外行了。我和周老弟的生意做的都是规模,薄利多销,靠量赚钱。但我们作皮粮的加价更底,每斤毛利也就三分二分的。去掉人吃马喂的和各项税费,到手的就没几个了。全靠量大积少成多。过去有个老话叫‘滴水汇成河,粒米凑成箩’就是这个理儿,就是这个理儿。”林发强有些伤感有些激动。
“看来这些年老兄在生意上真是下了不功夫啊!所以你的生意才作得这么红火。”全胜又在恭维。
林发强听后更显激动,掐指算了算:“我是一九八九年来广东的。到今年快十年了。刚来时和周老弟差不多。唉,也是一言难尽哪——”林发强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不住地喝茶。
“老兄也是那么早就到南边发展,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全胜再次恭维。
“赵老弟是不知道啊,刚来的那几年是多么艰难。你问问周华就知道了,那几年的生意做的,没把老婆孩子搭上就是万幸啊!”
说到这,林发强有些动情,他两眼潮湿,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叹地:“唉,不说了,再说就是眼泪呀,眼泪呀。”
看到周华和全胜都在看着他,倾听他的那段辛酸史,有些不好意思地挥挥手:“咳,让你们见笑了,见笑了。不说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谈正事儿吧。”